“她的劍意，有如暗夜燈塔。”沈飛師兄手按劍柄，沉吟道，“真正的生死搏殺，這般純粹……”
    話音未落，一聲淒厲至極的尖叫劃破了驛站夜晚的寧靜。
    “敵襲！有刺客！”
    那呼喊淒厲，飽含驚恐。
    “何方鼠輩！”趙啟那標誌性的大嗓門響起，此刻卻少了平日的粗豪，多了幾分警惕，聲音從走廊深處傳來。
    又一聲慘叫，卻戛然而止。
    “護住弟子！”林長老急促的指令，如同一道驚雷，炸響在驟起的混亂之中。
    “來者不善，”沈飛師兄身形微動，已如鬼魅般掠向門口，“這股殺氣，太過純粹，也太過……老練。”
    “老練？師兄的意思是……”我心頭一緊，一股寒意悄然蔓延。
    “他們圖的不是財，李玄霄，”吳師的聲音在我識海中響起，帶著少有的凝重，“他們圖的是命。至少，是廢掉幾個有分量的。”
    “廢掉誰？所有人？”我暗中回應，手已緊握佩劍。
    “小子，想想時辰。青雲論劍前夜……誰最盼著這潭水被攪渾？”
    心跳如鼓。“莫淵……”這名字自我齒縫間擠出，帶著一絲冰冷。
    “或者，是他用那些不義之財豢養的走狗。這些人，可不是什麽正道門派的弟子，”吳師斷言。
    我一步踏出房門，眼前一片狼藉。
    “大堂……大堂快成修羅場了！”一個別派弟子麵無人色，跌跌撞撞地從我身旁跑過。
    “都是黑衣蒙麵人，身法詭異得很，簡直像索命的影子！”
    搖曳的應急光石下，幢幢黑影與真實的殺戮交織。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與森然殺機。
    “玄元宗的同門，到我這裏來！”穆昭然清亮的聲音在嘈雜中尤為清晰。她與趙啟、孫淼已然背靠背，勉力抵擋著兩名黑衣人的圍攻。
    “周芷師姐呢？”我揚聲發問，同時手腕一翻，蕩開一枚射向孫淼的淬毒袖箭。
    “林長老帶著她護著那些修為較弱的師弟師妹們！”趙啟大吼，手中闊劍舞得虎虎生風，宛如一道銀色屏障，“這群醃臢貨，滑得跟泥鰍鑽豆腐似的，忒難纏！”
    寒芒一閃。沈飛師兄早已投入戰團，他的劍，快得隻剩殘影。劍光每一次閃爍，便有一名黑衣人無聲倒下。
    “他的劍，今夜更快。”我不禁暗道。
    “壓力，小子。真正的劍客，於壓力中綻放。”吳師哼了一聲。
    驟然間，一股徹骨寒意席卷而至。葉霜兒！她周身寒氣繚繞，所過之處，冰霜蔓延。兩名靠近她的黑衣人動作一滯，隨即化為冰雕，碎裂一地。
    “哼，賣弄。”一個略帶譏誚的聲音響起。蕭辰不知何時出現，手中折扇輕搖，一股灼熱氣浪已然拍向另一群黑衣人。“冰塊臉，莫非以為隻有你才會清掃庭院？”
    葉霜兒連眼角餘光都未曾分給蕭辰半分。她的專注，隻在敵人。
    隨即，是另一種極致的專注。秦月影。她立於亂戰之中，那柄古劍終於出鞘。沒有絲毫花哨，亦無驚天動地的聲勢。唯有……高效。每一劍刺出，皆精準無比，直取要害。一名黑衣人撲上，她僅是微一側身，手腕輕抖，那人便頹然倒地，咽喉處一道細微的血線。
    “她的劍……仿佛有自己的魂。”穆昭然看得有些失神，輕聲讚歎。
    “當心！”我一把將她拉開，一道淩厲的刀風險險擦過。
    “這些刺客……悍不畏死，狀若瘋狂，”沈飛師兄抽空回到我們身側，片葉不沾身，“但彼此間的配合卻極為默契。”
    “《魂光鑒影術》！”我心念一動，雙目神光流轉。黑衣人的動作在我眼中變得清晰，他們體內靈氣的流轉軌跡也無所遁形。
    “東邊窗邊那個，似乎是指揮者，”我揚聲道，“他與旁人不同。”
    “指揮者？莫非這群瘋狗還有頭領不成？”趙啟一邊格擋，一邊粗聲粗氣道，“好哇，讓趙爺爺去會會他！”
    “趙師兄，莫要衝動！”孫淼尖聲叫道，他險之又險地避開一柄淬毒的短匕，“他們不講規矩！”
    “規矩？小兔崽子，你幾時見過索命的閻王使者還跟你講規矩？”趙啟嘴上雖硬，眼中卻多了幾分謹慎，“正是因為他們不講規矩，咱們才更要打得他們爹娘都不認得！”
    穆昭然心思縝密，接口道：“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在論劍開始前，盡可能削弱各宗實力。這手法，太像莫淵那老匹夫黔驢技窮的做派。”
    “是黔驢技窮，還是另有圖謀？”我一邊思索，一邊錯身避開一名黑衣人的撲擊，反手一掌印在他胸口。那人悶哼一聲，軟倒在地。
    “圖謀著讓我們自亂陣腳，他們好坐收漁翁之利！”蕭辰的聲音冷不丁響起。他已料理完身邊的麻煩，此刻正饒有興致地觀察著戰局。“玄元宗的諸位，你們招惹麻煩的本事，倒像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而你天星宗的蕭公子，則像是那聞著味兒就湊上來的蒼蠅，嗡嗡叫個不停。”我毫不示弱地回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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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彩的戲碼，自然值得駐足。”蕭辰輕搖折扇，扇麵一轉，一道勁風將一支射向他同門的冷箭擊飛。“不過，今夜這場戲，有些乏味了。”
    就連一直沉默的葉霜兒，也幾不可聞地“嗤”了一聲。這般赤裸裸的襲殺，是對在場所有天驕的挑釁。
    吳師在我識海中嘿嘿一笑：“瞧見沒？小子，沒什麽比共同的敵人更能讓一群平日裏眼高於頂的家夥暫時站到一塊兒了。當然，也隻是暫時。”
    “那個頭領，”我凝神注視著窗邊那道身影，將《魂光鑒影術》催動到極致，“他身上的靈氣波動……雖然經過刻意掩飾，但隱約有一絲……屍氣？”
    “屍氣？”吳師的語氣透著幾分訝異，“這可不是尋常刺客的路數。倒像是某些邪魔歪道的手段。莫淵那老東西的手，伸得比我們想的還長，又或者，他與某些見不得光的勢力勾結到了一處。”
    “還能看出什麽？”沈飛師兄開口，他的目光同樣鎖定在那個頭領身上。
    “他在用手勢指揮。非常隱蔽。他們在試圖分割包圍，優先解決掉實力較強的目標。”我洞悉了他們的意圖。他們在引誘沈飛師兄、蕭辰、葉霜兒，還有我這樣的人脫離大部隊。
    “想法不錯，可惜愚蠢。”沈飛師兄冷然道，“分而治之，也要看能不能分得開，治得了。”
    一直默然出劍的秦月影，此刻忽然開口，聲音清冷如劍鋒：“他們身上沒有任何宗門標識。所用兵刃，皆是凡品，無從追查。”
    “那就是花錢雇來的亡命徒了。”穆昭然斷言，“可究竟是誰，肯下如此血本，隻為攪亂一場青雲論劍？”
    “是一個害怕失去比靈石更重要東西的人，”我開口，腦中閃過莫淵那張陰鷙的臉，以及他在宗門內的權勢，“又或者，是想借此傳遞某種訊息。”
    “血淋淋的訊息，”趙啟啐了一口，揉著手臂上一道不淺的傷口，“這些家夥，打起架來簡直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渾然不顧自身死活。倒像是……傀儡。”
    “傀儡……”吳師若有所思地重複道，“小子，你方才察覺到的那絲屍氣……或許是某種操控手段。並非真正的死而複生，而是類似抹去痛楚與恐懼，同時激發凶性。”
    “所以，不單是雇傭，還可能……被操控了？”事情的性質，愈發詭譎。
    “玄霄小心！”周芷師姐的聲音傳來。她與林長老已將那些不擅爭鬥的弟子安置妥當，此刻也加入了戰團。林長老雖年事已高，身手卻依舊矯健，掌風淩厲。
    “玄霄，他們的目標並非隨意！”林長老一邊格擋著一記刁鑽的劍招，一邊高聲提醒，“他們專挑此次參加論劍的弟子下手！”
    “果然是為了論劍！”我心下了然。“莫淵，你這陰溝裏的老鼠，水井裏的蛤蟆！明著鬥不過，就隻會使這些下三濫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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