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天機蒙塵?等待再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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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以西的戈壁在深秋午後泛著鐵鏽色的光,陸驚鴻用袖口擦了擦楊公盤上的沙粒,銅鏡裏二十八宿的刻度正隨著日影緩慢偏移。格桑梅朵將最後一塊駱駝刺枯枝塞進火堆,火星子卷著灰燼撞上烽燧殘垣,在夯土裂縫裏留下轉瞬即逝的暖光 —— 這處漢代遺留的燧長堡早已被風沙啃得隻剩半麵牆,牆角的積沙裏還嵌著半片鏽蝕的鐵箭鏃,箭杆朽成了黑泥,卻仍保持著穿透姿態。
“洛陽鏟探到的夯土層有異動。” 格桑梅朵忽然按住腰間的銅質噶烏盒,盒裏的《龍欽心髓》殘頁正在發燙,“從昨天起,每到未時三刻就震動,像有東西在地下數著時辰呼吸。”
陸驚鴻俯身將羅盤貼近地麵,指針在 “壬”“子”“癸” 三個方位劇烈顫抖,銅針擦過刻度的聲響像春蠶啃食桑葉。他忽然想起徐墨農臨終前說的話“天機這東西最是矯情,該顯的時候藏不住,不該顯的時候,你把昆侖山翻過來也找不著。” 此刻楊公盤的銅鏡裏,北鬥第七星搖光的位置竟浮著一層白霧,像是被誰用指尖抹上了一層薄灰。
“還記得大阪世博園那陣仗嗎?” 格桑梅朵往火堆裏添了塊幹餅,餅渣落進火裏發出劈啪輕響,“橘真夜的逆五芒星陣用的是特種鋼地釘,每根釘帽都刻著‘臨兵鬥者’的反字,偏生那些建築監理竟當成了某種新工藝。” 她忽然笑出聲,指尖在膝蓋上畫著時輪金剛舞的軌跡,“結果呢?開幕當天館頂的玻璃幕牆突然往下淌水銀,把剪彩的政客嚇得摔進香檳塔 —— 你說這算不算天機在偷偷發笑?”
陸驚鴻沒接話,他正盯著沙地上的卦象。三枚乾隆通寶是今早從附近遺址撿到的,邊緣被風沙磨得圓潤,卻仍能看清 “寶源局” 的字樣。此刻卦象呈 “地火明夷”,離火在坤地之下,像燒紅的烙鐵埋進黃土 —— 這是《周易》裏最隱晦的卦象,既說光明受損,又暗示隱忍待時。他忽然想起在倫敦金融城破解反弓水局時,司徒笑那副失去味覺的苦相,當時老人捏著塊黑鬆露,說這玩意兒吃著跟嚼輪胎似的。
“赫連家的人來過。” 格桑梅朵忽然指向烽燧西北的沙坡,那裏的駱駝刺叢有被重物碾壓的痕跡,斷口處凝著暗紅的樹脂,“薩滿鼓的鼓聲能穿透三裏地,昨晚我聽見了,鼓點裏混著《十三戰神魂》的調子,他們在召喚什麽。” 她解下噶烏盒打開,殘頁上的藏文正逐行亮起,像有支無形的筆在上麵重描,“寧瑪派的老喇嘛說過,當天機蒙塵時,十大家族的聖物會像驚蟄的蟲子,自己從土裏往外拱。”
陸驚鴻忽然起身走向烽燧深處,那裏的陰影裏立著塊半埋的石碑,碑上的隸書被風沙啃得隻剩輪廓,依稀能辨認出 “永和九年” 的字樣。他用洛陽鏟沿著碑基探下去,三米深的地方碰到硬物,提上來時鏟頭掛著片青銅殘片,內側刻著細密的星圖,其中北鬥的位置竟與楊公盤銅鏡裏的白霧完全重合。
“這是張衡候風地動儀上的零件。” 陸驚鴻用沙粒擦拭殘片,青銅表麵露出淡綠色的鏽跡,“《後漢書》裏說那儀器‘其狀如酒尊’,周圍有八條龍,其實那些龍嘴裏的銅珠,都是用來校準地脈節點的。” 他忽然按住殘片,指尖傳來規律的震動,與格桑梅朵說的未時三刻完全吻合,“東漢永元年間,敦煌發生過一場大地震,史書說‘雍州地裂,水泉湧出’,說不定當時的工匠把什麽東西封在了這下麵。”
格桑梅朵的噶烏盒突然劇烈跳動,殘頁上的藏文開始重組,漸漸連成一幅微型的河洛圖。她忽然想起在楚布寺見過的唐卡,十六世大寶法王預言裏有句 “鐵鳥飛天時,黃河清三日”,當時苯教的黑巫師說這是妖言,卻在納木錯的血祭裏被魚群撕碎了法衣。“陳家的人在可可西裏丟了瑪爾巴手鼓。” 她忽然說,聲音被風卷得有些發飄,“有人看見是群藏羚羊叼走的,那些羊眼睛發紅,跑起來像貼著地麵飛 —— 赫連家的薩滿鼓能召魂,說不定他們在找這麵鼓。”
陸驚鴻將青銅殘片湊近火堆,火光透過殘片上的星圖,在牆上投出流動的光斑,像極了三江口的水紋。他想起月全食那天在長江、珠江、黃河交匯處激活伏藏鐵蠍的情景,當時鐵蠍鑽進江底時,水麵浮起的泡沫竟拚出了半幅《皇極經世書》的殘頁。“十大家族的聖物其實是把鑰匙。” 他忽然明白過來,楊公盤的指針終於穩定在 “子” 位,“就像南宮家的血螺梵輪要配薩迦派的道果法,齊家的六舶寶鑒得應著潮汐八門陣 —— 單獨看都是死物,合在一起才能擰開天機的鎖。”
風沙突然變大,火堆被卷得矮了半截。格桑梅朵看見遠處的沙坡上出現幾個黑點,移動速度快得不像駱駝。她迅速將噶烏盒揣進懷裏,摸出腰間的金剛杵 —— 這杵頭刻著蓮花生大士的法相,是上次在紮什倫布寺辯經時,格魯派的首座贈予的,說能破一切幻陣。“是赫連家的‘風媒’。” 她低聲說,那些人的羊皮袍下擺都繡著逆萬字,“他們養的海東青能嗅出聖物的氣息,看來這烽燧底下的東西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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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驚鴻卻在看牆上的光斑,那些流動的光影漸漸凝成了八個字“七九河開,八九雁來”。這是北方的諺語,說的是冬去春來的時序,可此刻明明是深秋。他忽然想起徐墨農留下的手劄,裏麵記著 1976 年吉林隕石雨的細節,說那些碎片落地時,長白山的溫泉突然翻湧,像有巨物在地下翻身。“天機在等一個時辰。” 他按住格桑梅朵的肩膀,楊公盤的銅鏡裏,搖光星的白霧正在變薄,“就像種地要等節氣,該它出來的時候,擋都擋不住。”
遠處的黑點越來越近,能聽見海東青尖利的叫聲。格桑梅朵將金剛杵橫在胸前,杵頭的蓮花紋在火光裏忽明忽暗。陸驚鴻卻彎腰抓起一把沙,混著青銅殘片的粉末撒向火堆,火苗突然竄起丈高,在牆上投出巨大的影子,像條張牙舞爪的龍。他知道這隻是障眼法,真正的玄機藏在烽燧底下,藏在那些等待被喚醒的青銅齒輪裏 —— 就像當年鄭和下西洋時,司徒家的先祖在馬六甲埋下的古沉船,要等三百年後的某場海嘯才肯露出桅杆。
風沙裏傳來赫連家特有的呼麥聲,像是在召喚地底的東西。陸驚鴻的楊公盤突然發燙,銅鏡裏的二十八宿開始旋轉,最後定格成一個從未見過的星圖。他忽然想起羅斯柴爾家族的宇宙沙盤,那個用日內瓦鍾表零件拚成的模型,在冬至日會發出蜂鳴 —— 原來所有的聖物都在倒計時,等著某個時辰的到來。
格桑梅朵的噶烏盒不再震動,殘頁上的河洛圖漸漸隱去,隻留下一行小字“待雪消時,龍抬頭日”。她忽然笑了,往火堆裏添了最後一塊幹餅“看來咱們得在這兒多待幾天。” 風裏的呼麥聲越來越近,海東青的影子已經掠過沙坡,她卻看著陸驚鴻手裏的青銅殘片,“你說這下麵會不會藏著張衡沒做完的地動儀?”
陸驚鴻沒回答,他正盯著楊公盤銅鏡裏的搖光星 —— 那層白霧終於散去,露出顆明亮的星子,像誰在蒙塵的鏡子上擦出了塊亮斑。他知道這隻是開始,就像驚蟄前的第一聲雷,後麵還有無數的風雨。遠處的呼麥聲突然亂了節奏,像是被什麽東西驚擾,海東青的叫聲也變得淒厲。陸驚鴻抓起洛陽鏟,往夯土層深處又探了一尺,這次鏟頭帶上來的沙土裏,混著幾星金色的碎屑,在火光下閃著溫潤的光,像極了良渚玉琮的質地。
天機蒙塵時,連風沙都在幫忙遮掩。可隻要時機一到,哪怕埋在萬丈地下,也會自己發出光來。陸驚鴻將青銅殘片重新按回碑基,聽著地下傳來更清晰的震動,忽然想起徐墨農常說的那句老話“急什麽?好戲都在後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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