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十族秘火?餘韻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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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蒙亮時,陸驚鴻被一陣細碎的刮擦聲驚醒。他猛地按住腰間的楊公盤,指尖觸到銅鏡上凝結的白霜 —— 戈壁的黎明總帶著冰碴子似的寒意,連昨夜那堆篝火都縮成了暗紅的炭核,像顆埋在沙裏的燒紅瑪瑙。
格桑梅朵正蹲在烽燧東牆下,手裏捏著塊棱角分明的石英石,在夯土上慢慢刻畫。晨光從她身後照過來,把藏袍的邊緣染成金紅色,倒讓那些新刻的符號活了過來昆侖的雪峰、瀾滄江的漩渦、長白山的林海,最後是個被十道線條環繞的火焰圖案,線條末端各綴著個小小的族徽。
“這是阿尼哥派的‘火種圖’。” 她頭也不回地說,石英石在牆上劃出沙沙聲,像春蠶啃食桑葉,“沐王府的老檔案裏記著,元末明初時,十大家族的先祖在應天府聚過一次,用各自的聖物熔了塊合金,就鑄成這麽個火焰形狀。”
陸驚鴻湊過去細看,那些族徽裏有陸氏的河圖玉玨、司徒家的梅花易數盤、南宮氏的鬼穀子兵符,甚至還有羅斯柴爾家族的卡巴拉生命樹。最奇特的是火焰中心,刻著個極小的太極圖,陰陽魚眼竟是用兩種不同的金屬嵌成,在晨光裏泛著不同的光澤。
“傳說這東西能點燃‘十族秘火’。” 格桑梅朵放下石英石,指尖撫過火焰圖案的頂端,那裏的夯土顏色比別處深些,像是被常年觸摸磨亮的,“永樂年間鄭和下西洋,司徒家的先祖帶著它去過非洲,在紅海邊上點燃過一次,據說那晚連船上的羅盤都倒著轉。”
陸驚鴻忽然想起在閩南司徒老宅見過的航海日誌,泛黃的宣紙上畫著個類似的火焰符號,旁邊批注著 “焚海三日,水變赤”。當時他以為是誇張的修辭,此刻看著牆上的圖案,倒覺得那些被海風蝕得模糊的字跡突然有了溫度。
“赫連家的人沒走遠。” 他側耳聽著風聲,遠處沙丘背後傳來隱約的銅鈴聲,那是薩滿祭司做法時掛在鼓架上的響器,“他們在等我們挖出東西,就像狼盯著陷阱裏的黃羊。”
格桑梅朵忽然笑出聲,從懷裏摸出個油布包,解開時露出半塊青稞餅,餅上還留著牙印。“昨天你搶我餅的時候可不是這副樣子。” 她把餅遞過去,眼神瞟向陸驚鴻腰間的楊公盤,“老喇嘛說秘火最怕兩種東西,一是寧瑪派的甘露丸,二是你們地師的羅盤鏡 —— 你說要是赫連家的風媒真衝過來,咱們是不是該先比畫比畫誰的法器更厲害?”
陸驚鴻咬著青稞餅,忽然注意到牆上火焰圖案的底座刻著行小字,是用西夏文寫的。他想起在銀川西夏王陵見過的碑刻,那些扭曲的符號在陽光下會顯出不同的紋路。“這寫的是‘火藏於水,水隱於石’。” 他用手指拓著那些字,“西夏國主李德明當年在賀蘭山藏過一批寶藏,藏寶圖也是這麽寫的 —— 結果被成吉思汗的工兵用羊糞燒裂了山體,把整座石窟都熏成了黑炭。”
格桑梅朵的噶烏盒突然發燙,她解開鏈子把盒子湊到牆上的火焰圖案前,盒蓋內側的藏文竟與那些西夏文產生了共鳴,像是兩串不同的鑰匙在試著打開同一把鎖。“《龍欽心髓》裏說,十族秘火其實是地脈的元氣所化。” 她忽然嚴肅起來,指尖點著火焰圖案的十條脈絡,“就像人有十條經脈,大地也有十條主脈,秘火就是讓這些脈絡同時跳動的引子。”
這時風沙突然轉向,從烽燧西側的缺口灌進來,卷著幾粒火星落在炭核上,竟讓那堆死灰複燃了。陸驚鴻盯著跳動的火苗,忽然發現火焰的形狀與牆上的圖案驚人地相似,連十條脈絡的走向都分毫不差。“徐墨農說過,乾隆爺修圓明園時,曾讓工匠在正大光明殿地下埋過類似的東西。” 他想起師父留下的手劄,“用東海珊瑚、西域琉璃、南海珍珠熔成的火盆,說是能鎮住北京城的煞氣 —— 結果八國聯軍燒園子的時候,那火盆燒了三天三夜,把地磚都熔成了琉璃。”
格桑梅朵忽然指著火堆裏的炭灰,那裏不知何時多了些銀紅色的碎屑,像是某種金屬被燒化後凝結的。她用樹枝挑出一塊,碎屑在晨光裏泛著奇異的光澤,竟與她噶烏盒上的蓮紋產生了共鳴。“這是隕鐵。” 她肯定地說,“藏北的牧民說,天上掉下來的鐵石能點燃永不熄滅的火,當年蓮花生大士修建桑耶寺,就用隕鐵熔過寺門的門環。”
遠處的銅鈴聲突然密集起來,夾雜著海東青的尖嘯。陸驚鴻抓起洛陽鏟往火堆底下探,鏟頭碰到硬物的瞬間,楊公盤的銅鏡突然爆發出刺眼的光,把整個烽燧照得如同白晝。他低頭看向銅鏡,裏麵映出的不再是二十八宿,而是十道奔流的光河,每條光河盡頭都蹲著個模糊的影子 —— 像陸擎蒼的紫微鬥數盤,像司徒笑的梅花易數龜甲,像南宮鏡的鬼穀子兵符。
“他們來了。” 格桑梅朵握緊金剛杵,杵頭的蓮花紋在強光裏轉動起來,“赫連家的‘十三戰神魂’要現世時,海東青就會這麽叫。” 她忽然往火堆裏撒了把東西,是從滇西帶來的猛庫大葉種茶,茶葉遇火立刻騰起青灰色的煙,在半空凝成朵巨大的曼陀羅花,“沐王府的老法子,用茶香擋煞氣 —— 當年沐英征雲南,就靠這招破了土司的瘴氣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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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驚鴻將楊公盤按在地上,銅鏡裏的光河突然倒流,竟在沙地上衝出十條淺溝,與牆上的火焰脈絡完全重合。他忽然明白過來,所謂的十族秘火根本不是實體,而是十大家族聖物共鳴時產生的能量場 —— 就像樂器合奏時的和聲,單獨聽隻是噪音,合在一起才能震碎玻璃杯。
風沙裏傳來赫連鐵樹的呼麥聲,古老的唱腔讓烽燧的夯土都在微微震動。陸驚鴻卻盯著沙溝裏滲出的液體,那東西在晨光裏泛著油光,聞起來有股淡淡的鬆煙味 —— 是敦煌壁畫裏常用的礦物顏料,千年前的畫工們用它在石窟裏畫出永不褪色的飛天。
“他們不是來搶東西的。” 格桑梅朵突然笑了,指著遠處沙丘上的影子,那些人正將什麽東西埋進沙裏,“是來送鑰匙的。” 她的噶烏盒突然自動打開,《龍欽心髓》的殘頁飄出來,在半空與那些鬆煙液體產生了反應,漸漸顯出一行藏文“火借風勢,風憑地脈,地賴人傳”。
陸驚鴻想起徐墨農臨終前的舉動,老人把 1976 年的隕石碎片埋進武夷山的茶園,說要等某個時辰讓茶樹根吸足火氣。當時他以為是師父糊塗了,此刻看著沙溝裏的顏料與火焰共鳴,忽然懂了那句 “餘韻長存”—— 真正的傳承從不是擺在明麵上的聖物,而是藏在血脈裏、刻在骨頭上的印記,就像這烽燧的夯土,哪怕被風沙啃得隻剩半麵牆,地基裏的紋路也從未變過。
赫連家的人已經消失在沙丘背後,隻留下串銅鈴在風裏叮當作響。陸驚鴻撿起塊沾著顏料的沙子,捏在手裏竟有些發燙。格桑梅朵的殘頁已經落回盒中,上麵多了個小小的火焰印記,與牆上的圖案分毫不差。
“看來咱們得去趟長白山。” 她拍掉手上的沙土,藏袍的下擺掃過火堆,帶起的火星落在沙溝裏,竟沿著那些脈絡燃成了十條火線,“赫連家把鑰匙埋在了這裏,總得有人去轉動鎖芯不是?”
陸驚鴻的楊公盤漸漸恢複平靜,銅鏡裏的光河退去,露出二十八宿原本的模樣。隻是搖光星的位置,多了個淡淡的火焰印記,像誰用燒紅的針尖輕輕燙了下。他知道這不是結束,就像敦煌的壁畫,畫師們早已不在,可那些飛天仍在石窟裏飄了千年,等著懂行的人抬頭去看。
風沙再次襲來,這次卻沒吹滅那十條火線,反而讓它們燒得更旺了些。陸驚鴻忽然想起司徒笑失去味覺後說的話“有些東西嚐不到才好,留在心裏,一輩子都忘不了。” 此刻他仿佛嚐到了那秘火的味道,像普洱的陳香,像老茶的回甘,更像十族先人在應天府盟約時,杯裏的酒,碗裏的茶,還有那句沒說出口的 “代代相傳”。
遠處的銅鈴聲越來越遠,最後混在風聲裏,成了若有若無的餘韻。陸驚鴻收起楊公盤時,發現銅鏡邊緣多了行極小的字,是用閩南話刻的“火滅了,灰裏還有熱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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