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盡快上手。
    常喜隻是暫時過來幫忙，以後鋪子裏的賬目，還是要靠她自己。
    天色漸晚，送走最後一波客人，關上店門。
    常喜合上賬本，抬起頭，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激動和欣喜，“你們猜猜，咱們第一天開張，掙了多少銀子？”
    沈安安看著常喜那一臉藏不住的笑意，笑著打趣，“瞧你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想必是掙了不少。”
    常喜故意鼓起腮幫子，佯裝生氣地跺了跺腳，“哎呀，娘！一眼就被你看出來了真沒意思！一點驚喜都沒有了！”
    常歡很配合地湊上前，“三十兩？”
    常喜得意地搖頭，“不止哦！”
    張氏也忍不住摻和進來，估摸著說，“看那人來人往的架勢，怕是得有五十兩吧？”
    常喜不再賣官子，她挺直腰背，深吸一口氣，大聲宣布，“你們都猜錯了！咱們今天一天賣了八十兩呢！”
    “八十兩……這麽多？”常歡張大了嘴巴。
    常歡以前跟著沈安安出來賣豆腐，知道銀子有多難掙，沒想到，賣衣裳竟然這麽掙錢。
    就連張氏都倒吸一口涼氣，臉上滿是震驚。
    沈安安適時開口，“是八十兩的流水，還沒有核算成本呢。除去布料、繡線、工錢、茶水點心等的成本，利潤就沒這麽驚人了。不過這是頭一天，確實是開了個好頭！”
    她看著鋪子裏的每一個人，笑著開口，“今天慶祝我們開業大吉，我請客，咱們去如意樓好好吃一頓！”
    “太好了！”
    眾人聞言，疲憊一掃而空，紛紛拍手叫好。
    就連剛來的三個繡娘，心中也是又驚又喜，新東家不僅有魄力有能力，還如此大方體貼。
    三人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在這霓裳坊好好幹下去！
    吳春丫送走了沈家一行人，三個繡娘也各自回了自己家。
    白日裏人聲鼎沸的鋪子此刻寂靜無聲，隻剩下了吳春丫一個人。
    她仔細檢查好鋪麵的門窗，確認都關嚴實了，才穿過鋪子，回到後院。
    鋪子後院現在就是她的住處，院子收拾得幹淨利落，青石板鋪地，下雨天也踩不到泥濘。
    角落還有一口水井，用水很方便，旁邊還有個灶房，裏麵鍋碗瓢盆一應俱全，能讓她隨時吃上口熱乎吃食。
    這地方，比她以前住的地方不知道強了多少倍，吳春丫環顧四周，心裏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她覺得這一切都像是做夢一樣，如此的不真實。
    鋪子裏一連三天都生意火爆，吳春丫已經從開始的拘謹、笨拙，變得熟練起來。
    雖然和客人閑話可能還會嘴拙，可介紹起鋪子裏的衣裳——哪件料子最舒服；哪件款式最新穎；哪件衣裳最顯瘦；哪件衣裳最顯白；衣裳上的繡花用的是什麽針法，她都能說得頭頭是道，條理清晰，連沈安安都誇她學得快。
    忙碌了一整天，疲憊感席卷而來。
    吳春丫打了些井水上來，簡單洗漱一番，準備上床睡覺。
    隻是剛躺下沒多久，外麵就傳來了敲門聲。
    吳春丫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
    都這個時辰了，誰會來敲門？
    她警惕地坐起身，迅速穿好自己的衣裳，她徑直走進灶房，將菜刀握在手裏，這才繼續往門口走去。
    以前在村子裏，因為她名聲不好，不少無賴光棍想要占她便宜，都被她舉著菜刀，用豁出命去的狠勁一次次嚇退了。
    現在她就更不害怕了，霓裳坊的後院，院牆高，大門厚，不是村裏的籬笆小院可比的。
    “咚咚咚！”敲門聲又響了起來，還帶著點焦灼。
    吳春丫握緊手中的菜刀，走到大門後，沒有開門，而是隔著門板揚聲問道，“誰啊？”
    門外的人似乎鬆了口氣，一個熟悉的男聲在門外響起，“春丫，是我，我是周來福！”
    門內陷入一片寂靜。
    周來福等不到回應，更急了，聲音拔高了一些，“春丫，我知道你在裏麵！你……過得好不好？大家都說你進城享福來了，可是我不放心，我過來看看你！”
    “我很好，你趕緊走吧，你以後也不要再來了，免得你娘知道又來找我麻煩。”
    “春丫，你不用擔心這個！我一定會說服我娘的，我周來福這輩子非你不娶！你等我……”
    “周來福……”
    聽到門內的聲音，周來福一陣激動，“我在外麵，有什麽話你說，我聽著呢！”
    “我們……是不可能的，你也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你是個好人，趕緊找個清清白白的好姑娘成親，以後好好過日子吧。”
    周來福一聽這話聲音急得都變了調，“春丫！你怎麽能這麽說！我心裏的人是誰你還不知道嗎？除了你吳春丫，我周來福這輩子誰也不要！”
    滾燙的淚水毫無征兆地流了出來，瞬間模糊了吳春丫的雙眼。
    周來福是很好，可惜她已經嫁過人了，現在是個寡婦。
    她身上的閑言碎語已經夠多了，他是個好人，她不能再拖累他！
    她抬起手狠狠抹掉臉上的眼淚，強迫自己聲音變得冷硬，“你趕緊走！我再說最後一次，我不喜歡你！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麵！免得讓別人說閑話！我丟不起這個人！”
    “春丫，我不怕別人說閑話！我周來福頂天立地！不怕別人說什麽！我也沒想著要怎麽樣，我隻是想看看你，知道你過得好，平平安安的，我就能安心了，也知足了……”
    “你不怕別人說閑話，可是我怕！你不要臉，我還要，我的話就到這裏了，你給我走！馬上走！”吼出這幾句話用了她全部的力氣，說完這幾句話，她已經脫力地坐到了地上。
    “春丫！春丫你別生氣！是我說錯話了，是我混蛋！我聽你的，我保證以後躲著你走，絕不讓人再說你一句閑話！”
    “春丫？”
    “春丫你還在嗎？”
    周來福在外麵喊了半天裏麵都沒了動靜，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落寞。
    今天冒險過來，不就是為了親眼看到她過得好不好嗎？
    如今知道了，她有了安身之處，還有了不錯的活計，他放心了。
    隻是他的心為什麽這麽疼？像是被掏空了一樣難受。
    他長長歎了口氣，繼續對著大門說道，“春丫，我給你帶了些肉過來，你一個人在外，要好好補補……“
    他將東西掛在門環上，”我走了，你……多保重。“
    腳步聲漸漸遠去，最終沒了聲息。
    過了許久，久到雙腿已經麻木，久到她臉上已經沒了眼淚。
    吳春丫終於扶著門板起身，緩緩拉開了院門。
    她一眼就看到了掛在門環上的新鮮豬肉，足足三斤重。
    吳春丫知道，周來福雖然是賣肉的，可是家裏的肉李氏都有數，不知道少了這麽多肉，他要怎麽向他娘交代。
    吳春丫擔心的一點都沒錯，周來福悄悄回到家，一進院門，就看見李氏房間的燈突然亮了。
    李氏沉著臉從屋裏走了出來，“深更半夜的，你去哪了，怎麽現在才回來？”
    “我……我去虎子家坐坐，回來晚了一些。”
    “坐坐？聊到這個時候？”
    “啊……我們兩個聊得開心，就多聊了幾句。”
    李氏冷笑一聲，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兒子，“我還沒老糊塗！我去過虎子家了，他說今天壓根兒沒見過你！”
    周來福滿臉的沮喪，“娘，我是你兒子，你詐我幹啥？”
    李氏沒好氣看了自己兒子一眼，丈夫死得早，她一個寡婦，靠著丈夫留下的那把殺豬刀，含辛茹苦將兒子拉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