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麗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裏暗罵沈安安滑頭。
    她搭進去一包點心，怎麽能就這麽無功而返！
    她往前湊了湊，臉上擠出一個愁苦的表情，“我和你二哥，你是不知道過得有多苦！每天天不亮，雞都還沒叫，就得爬起來和麵、洗麵筋、蒸涼皮、切配菜、調料汁……熬到沒什麽人了才收攤，骨頭架子都要散了！苦點累點二嫂倒是不怕，莊稼人出身，啥苦沒吃過？可關鍵是……這買賣它不掙錢啊！辛辛苦苦一天下來，刨去本錢，剩不下幾個銅板，有時候還得倒貼！這日子……這日子真是……”
    王春麗摸了把並不存在的眼淚，繼續說道，“你也知道二嫂這人，直腸子，沒啥心眼，有啥說啥。咱們老沈家，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二嫂也不怕你笑話，這日子眼瞅著就快過不下去了！就在剛才……就剛才你二哥還跟我大吵了一架，你二哥他……他怨我啊！怨我當初眼皮子淺，不願意跟著你一塊幹。是！二嫂承認，當時是二嫂糊塗，是我做得不對！我後悔啊！安安，你本事大，心腸好，是咱們家最有出息的！你一定不忍心看著我和你二哥，還有你侄子，就這麽餓死吧？你肯定有法子幫我們的，咱們是一家人，血脈相連，你不會不管我們的，對吧？”
    沈安安聽得眉頭緊蹙，王春麗這套話術，她太熟悉了。
    二嫂這好高騖遠、又想占便宜又不想出力的性子，她早就看透了。
    當初單幹是她自己選的，涼皮方子也是她理直氣壯開口要走的。
    如今在外麵碰了壁，買賣做不下去了，又回來要活計，一切都是那麽的理直氣壯。
    雖然打心眼裏厭惡王春麗這副嘴臉，可二哥和侄子她還是要顧的。
    她也不可能自己過得紅火，看著二哥一家吃糠咽菜。
    她沉吟片刻，說道，“作坊和鋪子裏確實不需要人了。這樣吧，爹年紀大了，地裏種土豆的活計也挺繁重。要不，你和二哥就去地裏幫我種土豆？正好讓爹也能歇歇，不用那麽操勞。工錢我照給，一個月一兩銀子。”
    “啥？安安你這是啥意思？你讓我和你二哥去給你種地？”王春麗不可置信地看著沈安安。
    “安安，你……你這不是讓我們又重新回去土裏刨食了嗎？這……這多累啊，整天風吹日曬，泥裏來土裏去的。大哥大嫂在作坊裏上工，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又幹淨又體麵！連巧月那丫頭都被你安排進鋪子裏當夥計去了，穿得整整齊齊，跟個城裏小姐似的。憑啥？為啥到了我和你二哥這裏，就隻能回去當泥腿子？難道我們倆還比不上巧月能幹？我們也是你的親哥親嫂子，你可不能這麽厚此薄彼，難道在你眼裏，根本就沒有我們二房？”
    沈安安聽了這番顛倒黑白的指責，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當初是王春麗主動離開，還要了她的涼皮方子。
    現在她在外邊幹不下去想要回來了，還挑三揀四，甚至想擠掉大哥大嫂他們，簡直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沈安安什麽時候成了這麽好說話的人了？
    她立即冷了聲音，語氣變得強硬起來，“二嫂這話說的有意思。巧月的事是大嫂先找我提的，人確實機靈，學了幾天就上手了，鋪子裏現在離不開她。我總不能為了二嫂想回來，就把幹得好好的巧月趕回家吧？凡事總得有個先來後到，講個道理，是不是？”
    她頓了頓，看著王春麗那張因羞惱而扭曲的臉，語氣裏的諷刺毫不掩飾：“讓二嫂種地，二嫂覺得委屈了？那二嫂倒是說說，你想幹什麽活？是坐在作坊裏喝茶，還是去鋪子裏當甩手掌櫃？我沈安安的鋪子裏從來不養閑人！”
    王春麗心裏暗恨，說了這麽多，不還是不想讓他們占她便宜？
    她是聽明白了，沈安安這是鐵了心不讓她進作坊和鋪子，就是想打發她去種地！
    她這是非要將他們二房踩進泥裏！
    她就是偏心大房！
    給沈長平花大價錢治腿，又給大哥大嫂安排又輕省又體麵、工錢又高的活計，現在更是連帶著把沈巧月都塞進去了！
    輪到他們二房這邊，隻給個又髒又累的種地的活計！把他們當叫花子打發了？還說什麽一家人，狗屁！分明是沒把他們二房當人看！
    一股邪火直衝腦門，王春麗猛地站起身，也顧不上那包點心了，陰陽怪氣地開口，“行！安安你本事大，你說了算！二嫂是個沒本事的，入不了你的法眼！高攀不上你的作坊和鋪子！你的地也金貴，我們這種泥腿子也高攀不起！你就守著你那作坊和鋪子，和大房過去吧！”
    說完，她狠狠剜了沈安安一眼，轉身氣衝衝摔門而去，心裏惡狠狠咒罵：沈安安！你給我等著！風水輪流轉！等你以後落魄了，求到老娘頭上的時候，看我怎麽踩死你！
    對著沈安安她不敢撒潑，隻能憋著一肚子邪火。
    回到家，對著沈大旺，她就沒什麽好客氣的了。
    “沈大旺！你疼的好妹妹！你知道她讓我們去幹啥活嗎！”
    “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讓你別去找安安！你怎麽就是不聽！”沈大旺對王春麗這種貪心不足又無理取鬧的行為深感厭煩。
    “就你自己覺著她是個好的！人家可沒把你當哥！我去找她要個活計，她倒好，讓咱倆去給她種地！”
    “種地咋了，種地咱們不是輕車熟路？就算小妹讓咱去給她種地，肯定也不會讓咱們白幹！她可不是那種人！”
    “一個月一兩銀子！打發叫花子呢！我呸！她給我等著，我就不信她沒有用到我們的時候！我醜話說在前頭，到時候你可別上趕著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人家可不領這個情！”
    “一個月一兩銀子你還嫌少？誰家種地一個月能掙一兩銀子？！咱們一天天起早貪黑，一個月才掙多少？兩個人才一兩銀子！小妹肯給這個價，那是真把咱們當自家人看！是真心想幫襯咱們！你還拿起橋來了？你還要臉不要？！”
    “什麽把咱們當一家人！她和大哥大嫂那才是一家人！咱們算啥，屁也不是！”
    “你怎麽說話的！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
    “怎麽，我有話還不讓我說了？她給大哥大嫂安排的什麽活計！又給咱們安排的啥！遠近親疏一目了然！她沈安安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沒有心的白眼狼！以前對她的好真是都喂了狗！”
    “你夠了！”
    “什麽叫我夠了！是我的事嗎！”
    沈大旺猛地揚起手，帶著一股壓抑的狠勁，朝著王春麗的臉狠狠扇了過去！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在屋裏炸響。
    王春麗被打得一個趔趄，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沈大旺。
    臉上的火辣刺痛遠不及心中的震驚和屈辱。
    沈大旺不再看王春麗，重重地摔門而出！
    王春麗捂著被打的臉，嗚嗚哭了起來。
    沈大旺知道自己媳婦說錯了話，她得去找沈安安，她要給她道歉。
    沈安安看到進門的沈大旺，倒是一點都不意外。
    沈大旺一進門，直接開口，“安安，我來給你道歉，你二嫂讓你為難了。你放心，我以後會管好她的！一定不讓她再過來找你說些有的沒的。她就是有紅眼病，你不必理會。”
    “二哥倒也不必這麽生氣，二嫂有些話說的確實不對。可是，她有句話是對的，我不可能看著你們一家過得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