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嫂……她沒說實話，我們日子雖然過得緊吧，但也沒到過不下去的地步。賣涼皮糊口還是夠的。”
    “那二哥有沒有想過以後？等天冷了，哪還會有人買涼皮吃？你們的買賣要怎麽辦，長順以後還要娶妻生子，哪一樣不要銀子？”
    “這……到那時候再說吧。這不是還沒到那個時候。”
    沈安安看著這個從小就護著她的二哥，“二哥，你這就和我太見外了。我和二嫂說的活計，二哥真的可以考慮考慮。”
    沈大旺沉默了，他看著沈安安真誠的眼神，心中五味雜陳。
    他當然明白，小妹是真心實意地給他們找了個活計，誰家請人種地會出一個月一兩銀子的高價？
    這分明是變相的幫襯他們！
    他粗糙的大手緊握成拳，半晌，像是下定了決心，聲音堅定地道，“我願意給小妹種地！隻是……隻是小妹不用給我出這麽高的工錢！給我們……”
    “二哥。”沈安安出聲打斷他。
    “土豆可是新物種，需要你好生照料，半點都馬虎不得。我給的工錢是在合理範圍內的，你隻管安心拿著，別有顧慮。”
    “那就…那就多謝小妹了！”沈大旺帶著滿心感激地說道。
    沈大旺滿心歡喜地回到家，推開門，卻見王春麗背對著門坐在床上，聽見動靜連頭都沒回，身子明顯地往旁邊扭了扭。
    沈大旺還是耐著性子，和她說道，“我已經和安安說好了，從明兒起，咱們的攤子就別做了。咱們去給安安種土豆，我們兩個人，一個月就是二兩銀子。”
    王春麗捂著自己發紅的側臉，眼睛裏像是淬了毒，死死盯著沈大旺，“你願意當那起子泥腿子你自個兒去！我王春麗就是餓死，也絕不去受這份醃臢氣！她沈安安這明擺著是在羞辱你，把你當拉磨的牲口使喚！也就是你這個沒骨頭的軟蛋，還上趕著去舔她的腳後跟，讓人家把腳踩在你的臉上！”
    沈大旺被王春麗氣得嘴唇發抖，“好！好！你不去是吧！你不去我去！”
    沈大旺不再和王春麗多說，一甩屋門踱步而去。
    ……………………
    王家，呂氏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她這幾天腳不沾地，拖了好幾個媒婆，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就為了給閨女尋摸一個好婆家。
    可說來說去，沒一個能入眼的。
    這都跟閨女說的什麽人家啊？
    不是年紀一大把娶不上媳婦的莊稼漢，就是給鎮上那些半截身子入土的棺材瓤子做填房，當小妾！
    這兩個都是火坑，呂氏都不同意，王秀英自己也是不願意的。
    王秀英坐在床沿，聽著呂氏和她說的這些話，心裏五味雜陳。
    媒婆帶回來的消息，一次比一次讓她心涼，也讓她認清了現實。
    想想從前在劉家的日子，雖然劉大壯不是大富大貴，可也是溪水村數得著的人家。婆婆和丈夫在作坊上工，家裏還有田產，公公明理，婆婆也是個良善的，並不會難為她。
    最重要的一點，是劉大壯待她是真心實意的好，重話都沒說過幾回。
    以前在劉家沒覺得有什麽，現在回了娘家，才知道自己在婆家的日子是真好。
    這兩相一對比，高下立判。
    王秀英有些後悔了，她和劉大壯是少年夫妻，夫妻還是原配的好。
    半路夫妻，隻能往差了找，還不一定能找到合心意的。
    她想回去和劉大壯繼續過，可她拉不下那個臉，劉大壯已經與她和離，她要是上趕著回去，那自己成什麽了？
    以後在劉家，在溪水村，她還能抬起頭做人嗎？以後還不得任由劉大壯把她捏圓搓扁，想怎麽拿捏就怎麽拿捏。
    呂氏眼珠子一轉，立刻看明白了閨女臉上的掙紮和動搖。
    呂氏其實也是這麽想的，看到閨女也有這個打算，她心中一喜，麵上卻是不動聲色。
    她往閨女跟前湊了湊，臉上堆起笑，壓低了聲音給閨女遞了個台階，“秀英啊，娘聽說了個信兒，你那個小姑子劉銀玲前段時間嫁出去了！你看，你和大壯當初鬧別扭，根子不就出在她身上？要不是她從中挑唆，你們兩口子能鬧到今天這份上？現在好了，這個攪家精走了，你們之間那點不痛快也煙消雲散了不是？娘琢磨著，大壯那孩子嘴上雖然不說，心裏肯定是念著你的。還有小溪那孩子，她可是你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能不想娘？依娘看啊，這夫妻還是原配的好！半路夫妻都是賊，各有各的小九九，很難過到一塊去！”
    王秀英被呂氏的話打動了，眼睛裏重新燃起亮光，“娘，理是這麽個理兒……可……可我和大壯畢竟已經和離了……，白紙黑字寫著呢，村裏誰不知道？”
    呂氏卻不以為意，一拍大腿笑著說道，“哎呦！你可真是我的傻閨女！和離怎麽了，不就是一張破紙？你們認，它就才和離書，你們不認，它擦筆股都嫌硬，誰敢多嘴嚼舌根？大壯不是到現在還沒另娶？你不也沒嫁人？你們中間還有一個小棉襖，這份親情是說什麽也割舍不斷的。要我說啊，你和大壯兩個人破鏡重圓就是天經地義的事，誰還能說出一個不字來？”
    呂氏說得唾沫橫飛，越說越覺得實在就是這麽個理兒。
    王秀英想到以後的場景，臉上不自覺飛起了紅暈，“那……娘，我咋回去啊，萬一……萬一……”
    “哎呀，什麽萬一！哪有這種萬一！大壯那孩子我了解，老實的很，他這麽好的條件，到現在還沒找，就知道他一定是在等著你回去！”
    王秀英和呂氏一個想法，呂氏這麽一說，無異於認證了她的猜測，“那……娘，我咋回去啊？要不……你先找人去劉家探探他們的口風？”
    呂氏嗔怪的看了王秀英一眼，一副不認同的表情，“探什麽口風？那多沒誠意啊，這種事還是得你自己去才成！你想想！大壯如果看到你主動去劉家找他，那心裏頭還能不高興？肯定得歡歡喜喜把你迎進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