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跳著腳，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老狗，臉紅脖子粗地低吼，“你們敢動一個試試！那是我女婿孝敬給我的東西，你們憑啥去拿！”
    “孝敬？”陳裏正嗤笑一聲。
    “蘇老頭，你這張老臉是打算徹底不要了？這塊地的地契上寫的是人家徐東家的名字！作坊也是人家徐東家的產業！這裏的一磚一瓦、一釘一木，都是人家真金白銀買來的！你敢偷拿主家的財物，還管說是孝敬？按我朝律法，偷盜財物價值超過一兩，杖責二十！超過二兩，杖三十，發配服徭役一年！蘇老頭，你和你那幾個好兒子，摸摸自己屁股上的肉，算算你們偷拿的那些東西，夠你們爺幾個挨多少板子？服幾年徭役？”
    蘇老頭臉色刷地臉色慘白，腿肚子軟得像麵條，幾乎就要站不穩。
    他原以為這不過是件小事，隻是占點小便宜，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惹上官司！
    他哆嗦著嘴唇，冷汗瞬間浸濕了他的衣裳。
    “你……你少……少拿這些嚇唬我，我可……不……不怕！對，我不拍！”他的聲音發顫，還要強撐麵子，但眼神裏的恐懼早已出賣了他。
    “嚇唬你？哼！不信你大可以試試，別交出那些東西。等徐東家親自過來，一紙訴狀遞到縣衙大堂！到時候，看是你蘇老頭的嘴硬，還是衙門的板子硬！看你是想留著那些東西，還是想留著你們爺幾個的賤命！”
    “別別別！我錯了，裏正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
    蘇老頭徹底慌了神，帶著哭腔哀求道，“那些東西我們都沒動！都還在家堆著呢！你們去拿！全都拿回來！我們一點都不要了！”
    “光還回來就完了？”陳裏正絲毫不為所動，語氣冰冷，“帶著你這幫兒子，立刻給我滾出工地！以後要是再讓我看見你們蘇家任何人靠近半步，別怪我將你們逐出陳家村！
    “為啥連頓飯……”蘇老頭還妄想混頓午飯，話沒說完，就被陳裏正那吃人的眼神瞪得把後半節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蘇家幾兄弟見老爹都慫成了這副德性，哪裏還敢停留，趕緊攙扶著嚇得雙腿發軟的蘇老頭，在眾人或鄙夷、或嘲諷的眼神中，灰溜溜離開了工地。
    趕走了最大的禍害，陳裏正轉過身，目光如電，緩緩掃過工地上的每一個村民。
    他指著那半截低矮的磚牆，怒聲指責，“看看！你們都給我睜大眼好生看著！這就是你們幹了這麽多天的活！就憑你們這磨洋工的架勢，一天壘的磚還沒有老娘們納的鞋底厚，作坊想在月底完工，簡直是做他娘的春秋大夢！
    他喘了口粗氣，繼續怒斥，“等到時候徐東家親自過來驗收，看到這副爛攤子，你們覺得他會咋想？他還會相信咱們陳家村的人嗎？他一生氣，這作坊裏的活計，還能有咱們陳家村人的份？你們啊！一個個眼皮子淺的隻能看見腳麵！就為了多磨蹭幾天，多混幾天工錢，就把全村以後吃飯的門路堵死了！蠢！我看你們一個個簡直是蠢到家了！”
    人群裏有人縮了縮脖子，有人低下了頭，還有人小聲嘀咕，帶著滿滿的不服氣，“不是有廣益當管事嘛，他跟東家關係這麽好，隻要他說兩句好話，多求求情，東家總能給幾分麵子……”
    “放你娘的狗屁！”陳裏正猛地踢翻腳邊一個空籮筐，籮筐咕嚕嚕滾出去老遠，發出刺耳的聲音，“你當徐東家是開善堂的？專門掏錢養著你們這群光吃飯不拉磨的懶驢？廣益是管事不假！可要是他連工地上的人都管不住，該交差的時候一塌糊塗，到時候，東家第一個要收拾的人就是他！”
    他的目光掃過臉色煞白的陳廣益，再次看向眾人，“到時候東家一生氣，直接把廣益給撤了，換上個新管事。人家憑什麽再用你們這些偷奸耍滑的人？你們以為你們的工錢還能拿到手？東家不追究你們耽誤工期、浪費材料的損失，你們就該偷著樂了！”
    這一番話，如同數九寒天的冷水兜頭澆下，讓那些心存僥幸打算繼續混日子的人徹底清醒。
    人群騷動起來，有人出聲喊道，“裏正叔，不是我們不想幹！他陳廣益自己都立身不正，我們憑啥要給他下大力？”
    “廣益是有錯！我已經狠狠教訓過他了！蘇家人我也敢走了，現在，我把話撂這了，想好好幹，掙這份錢，以後還想進作坊的，就給我拿出吃奶的勁兒來！不想幹的，現在就給老子滾蛋！有的是人想幹這活！”
    “從明天開始，你們給我一天幹五個時辰！把前麵落下的工期都給我補回來！
    大強負責記工！我每天都來工地盯著，再讓我看見誰偷奸耍滑，直接除名！以後作坊開張，他家的人，一個都別想進去幹活！”陳裏正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自那日陳裏正發威之後，陳家村作坊工地上的風氣為之一肅。
    村民們不敢再偷奸耍滑，一個個埋頭幹活，天還不亮工地上就亮起火把，夜幕降臨大家還要加緊再多壘幾塊磚頭。
    工地上的夯土聲，號子聲終日不絕，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陳廣益更是恨不得一個人劈成兩半用，日夜守在工地上。
    終於，緊趕慢趕，在八月的最後一天，作坊終於到了最關鍵的一步——上梁！
    這一日，工地早早就打掃得幹幹淨淨，那根作為主梁的木頭，被紅綢裹得嚴嚴實實。
    日上三竿，村裏能走動的人都來了，將工地圍得水泄不通。
    孩子們在人群裏鑽來鑽去，追逐嬉笑，被大人嗬斥也沒當回事。
    婦人們交頭接耳，一個個喜氣洋洋。
    大家都知道，隻要這作坊蓋起來，他們的日子就能好過許多。
    “瞧瞧，咱們得作坊多氣派，比溪水村那個強多了！”
    “就是！以後看溪水村的人還驕傲個啥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