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床上漸漸好轉的少年，每個人都十分清楚，要想弄清楚這個村子到底發生了什麽，那個在廢墟地窖中發現的男孩，或許就是解開所有迷局的關鍵鑰匙。
    果然，在宋昭寧施展精妙針法為其治療後，男孩原本緊閉的眼瞼終於緩緩顫動，艱難地轉醒過來。
    當他朦朧的視線聚焦在正溫柔喂他喝水的林葉臉上時，情緒驟然激動起來，嘴唇急切地翕動著，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卻隻能擠出微弱的氣流聲，並未發出任何的聲音。
    林葉見狀趕忙放緩動作，輕聲安撫道：“別著急，我們把你從地窖裏救了出來，你現在安全了。我們沒有任何惡意，你需要先好好休息，等恢複些力氣，咱們再慢慢聊。”
    “醒了？那剛好，我剛熬了小米粥，裏麵加了些固本培元的秘藥，趕緊喂他喝下去。
    等會兒我再給他施幾針調理氣息，估計再過幾個小時，雖說還不能下床活動，但正常聊天說話應該不成問題了。” 宋昭寧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從廚房走出，在看到林葉和少年說話後，立刻開心的囑咐道。
    接下來的時間裏，林葉小心翼翼地用小勺舀起溫涼的米粥，一點點喂進少年口中。少年起初還很虛弱，吞咽動作十分艱難，但在米粥和藥效的滋養下，喝完小半碗後便又沉沉睡去。
    不過此刻少年的呼吸明顯變得均勻平穩，胸口起伏規律，原本毫無血色的臉頰也漸漸浮現出健康的紅暈，連帶著稀疏的睫毛都仿佛有了生機。
    “現在怎麽辦？就這麽守著等他醒嗎？” 宋昭寧見眾人都暫時無事可做，便向林葉詢問下一步計劃。
    林葉凝視著床上熟睡的少年，沉吟片刻後說道：“要不咱們分頭行動吧。宋姐你和雀兒去周邊的村落走訪探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線索；
    我和玄靈、焱星留在這個村子裏，一邊等著少年醒來問話，一邊繼續搜查村子的每一處角落。既然能發現一個幸存者，說不定還會有其他收獲。”
    “也行。不過昨天折騰了一宿沒合眼，現在頭重腳輕的，感覺眼皮都在打架。反正天色還早，要不咱們先休息一陣子，養足精神再分頭行動？” 宋昭寧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角擠出生理性的淚水，說話都帶著濃重的鼻音。
    經她一提醒，林葉和蘭雀兒也紛紛感到倦意如潮水般湧來。蘭雀兒揉著酸澀的太陽穴附和道：“休息一下也好，反正那些襲擊者都是在夜間行動，咱們還有足夠的時間準備。”
    玄靈看著哈欠連天的三人，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容：“父親，我看你們就是想趁機偷懶吧！你們先歇著，我和焱星再把整個村子仔細搜查一遍，特別是各家各戶的地窖，有任何發現就立刻向您匯報。”
    說罷，玄靈和焱星身形一晃便消失在眾人眼前。林葉望著床上安靜沉睡的少年，無奈地搖頭苦笑：“人家都說瞌睡會傳染，以前我還不信，今天算是領教到了。”
    宋昭寧拉著蘭雀兒走到靠近火爐的沙發邊，指了指床邊說道：“你就在這兒守著他，我和雀兒在爐子邊打個盹，實在撐不住了，這瞌睡蟲越說越鬧騰。”
    蘭雀兒剛要坐下，突然像是想到什麽，眉頭緊鎖著說道：“不對勁，我從來沒這麽困過，就算熬通宵也不會這樣頭暈目眩的，會不會是有人暗中對咱們動手腳了？”
    聽到蘭雀兒的話，林葉和宋昭寧心中同時一凜，瞬間想到之前在地下基地對抗病毒母株時，教廷那些如同行屍走肉般發動攻擊的教徒，當時他們就是被某種秘術操控著意識。
    “很有可能，咱們必須立刻……” 林葉的警示話語還未說完，腦袋便一陣天旋地轉，身子一歪倒在床上，瞬間墜入了沉沉的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林葉突然從混沌中驚醒，發現自己正被一群白發蒼蒼的老人熱情地圍在中間，不少老人甚至顫巍巍地要向他下跪拜師。
    “這…… 這不是在韓曉家小區為老人們演示太極拳後的場景嗎？” 林葉驚愕地環顧四周，熟悉的社區廣場、晨練的器械、甚至連空氣中飄浮的柳絮都無比真實。
    “呆子，發什麽愣呢？趕緊想辦法啊！你真打算讓這麽多德高望重的老人給你下跪拜師？” 韓曉清脆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她穿著熟悉的伴隨著清脆的聲音映入了林葉的眼簾。
    林葉此刻來不及細想，無論眼前是現實還是幻境，總得先應付過眼前的局麵。
    在林葉和韓曉一番手忙腳亂的解釋和安撫後，總算從熱情的老人們中間脫出身來。走在回家的路上，林葉始終用審視的目光盯著身旁的韓曉，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一絲破綻。
    “你老盯著我看什麽？眼神這麽嚇人，難道我臉上有髒東西？” 韓曉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摸了摸臉頰疑惑地問道。
    “沒有。如果我說，我覺得現在這一切都像在做夢，你會相信嗎？” 林葉語氣凝重地問道。
    “你還真說對了，我也覺得這一切像在夢裏一般！我實在沒想到你在這裏會如此的大受歡迎。” 韓曉興奮地說著，完全沒察覺林葉異常的神情。
    “打我一拳，狠狠打我一拳試試。” 林葉突然停下腳步，表情嚴肅地說道。
    “你瘋啦？你還真覺得自己在做夢啊！傻帽！這已經是你這個月第 10 次提這種奇怪要求了，為什麽你最近每天早上打完拳都要懷疑自己在做夢？” 韓曉叉著腰，一臉不解地看著他。
    “10 次？這麽多次了？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林葉心中巨震，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他清晰記得這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場景，可韓曉的話卻像一把重錘，敲碎了他對現實的認知。
    “我看你就是公司項目太忙，忙得都開始失憶了吧？再這樣下去，小心連咱們兒子都不認得了！” 韓曉嗔怪地推了他一把。
    “兒子？什麽兒子？我什麽時候有兒子了？” 林葉大驚失色，這段記憶與他腦海中的經曆完全相悖。可眼前韓曉熟悉的笑容、拂麵而過的春風、甚至遠處小販的叫賣聲都無比真切，讓林葉覺得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實的，而記憶中的片段不過是黃粱一夢罷了。
    想到這裏，林葉急切地抓住韓曉的手：“快，快帶我去看看兒子！”
    雖然眼前的一切都在向他證明這才是真實生活，但內心深處總有個微弱的聲音在呐喊，提醒他這一切都是虛假的幻象。
    韓曉一邊拉著他往家走，一邊笑著打趣：“兒子的名字還是你取的，叫星雲，你真是越來越糊塗了。等會兒到家必須讓爸媽給你放幾天假，好好歇歇腦子。”
    當林葉推開熟悉的院門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縮 —— 院子裏不僅有韓曉的父母，連自己的父母也坐在石凳上，四位老人正圍著一個學步車裏的小男孩忙碌著，小家夥穿著虎頭鞋，白白淨淨的臉蛋肉嘟嘟的，正咯咯笑著揮舞著小手。
    “小葉回來啦！快把這小祖宗抱走，陪他玩一上午比種兩畝地還累！” 林葉的父親放下手中的撥浪鼓，笑著抹了把汗。
    林葉下意識地走上前抱起小男孩，小家夥立刻伸出胖手抓住他的衣領，咯咯地笑個不停。“那是你們太寵他了，才把他慣得這麽調皮。” 林葉笑著說道。
    可當他看清小男孩的眉眼時，心髒猛地一縮。這孩子的容貌讓他感到莫名的熟悉，尤其是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像極了記憶中某個重要的人，卻怎麽也想不起究竟是誰。
    就在這時，一陣蹩腳的普通話突然響起：“有客人，有客人。”
    林葉循聲望去，隻見院門旁的梧桐樹上掛著一個精致的鳥籠，籠中一隻通體烏黑的八哥正歪著頭梳理羽毛。這隻八哥讓他感到一陣強烈的既視感，潛意識裏認定它不該被關在籠子裏，那雙靈動的黑眼珠仿佛帶著某種嘲諷的意味。
    混亂的思緒還未理清，一道陰冷的聲音突然鑽入耳朵：“林先生，別來無恙啊？關於與我們神教合作，深度開發龍國市場的事情，不知您考慮得如何了？”
    林葉猛地循聲轉頭，當看清來人的樣貌時，渾身血液瞬間凍結 —— 莫雷迪神父穿著標誌性的黑色教袍，正站在院門外，臉上掛著虛偽的微笑。“莫雷迪？我什麽時候答應要和你合作了？我絕不會和你們教廷合作，更不會出賣國家利益！” 林葉怒聲嗬斥道。
    “您的決定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莫雷迪依然保持著微笑，眼中卻閃過一絲寒光。
    不等林葉繼續說什麽，突然感到後背一陣刺骨的冰涼，緊接著是劇烈的疼痛傳來。他艱難地低下頭，看到一把鋒利的刀尖正從自己的胸膛穿出，鮮血順著刀刃不斷滴落。
    “林葉，你太讓我失望了。偉大的奧利神給了你那麽多次機會，你為什麽就是不懂得珍惜？” 韓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語氣中充滿了冰冷的怨毒。“既然你辜負了神的期望，那就安心去死吧，你的犧牲會成為我晉升的墊腳石，助我站在人類權力的頂峰。”
    林葉難以置信地緩緩轉身，看著眼前笑容猙獰的韓曉，聲音因劇痛和震驚而顫抖：“你說的…… 是真的？這不可能……這不是真的吧！”
    話音未落，他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窒息感，手腳被冰冷滑膩的東西緊緊纏繞起來。“爸爸，你既然要死了，體內的能量不如就給我補補身子吧。” 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在身前響起。
    林葉艱難地抬眼望去，隻見剛才那個白白淨淨的小男孩此刻已經化作一隻巨大的章魚怪物，幾條布滿吸盤的觸手正死死勒住自己的四肢，另一條帶著倒刺的觸手正緩緩向他的嘴探來。
    與此同時，眼角的餘光讓他看到了更恐怖的景象 —— 院子裏，林葉的父母正手持長刀，瘋狂地砍向韓曉的父母，鮮血濺滿了青石板路。
    林葉母親一邊揮刀一邊哭喊：“讓你害死我的女兒！讓你騙我們替你養兒子！我殺了你這個毒婦！” 韓曉的母親則尖叫著反抗，場麵如同人間煉獄。
    “這不是真的…… 這都不是真的！” 林葉用盡全身力氣沙啞地咆哮，胸口的劇痛和眼前的慘狀讓他幾欲昏厥。
    “既然您不想看這肮髒的場麵，那就讓我幫您把眼睛吃掉吧。” 隨著八哥蹩腳的普通話響起，林葉隻覺得眼前一黑，雙眼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溫熱的血液順著臉頰不斷滑落，染紅了胸前的衣襟。
    莫雷迪神父陰惻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林先生，我們神教一向惜才。若不是您一意孤行，又怎麽會落得如此眾叛親離的下場？好好想想吧，因為你的固執，已經害死了多少無辜的人？或許你死了，才能終結這些毫無意義的殺戮。”
    周圍的喧囂突然消失，一切都歸於死寂，隻剩下呼嘯的風聲在耳畔盤旋。
    “為什麽…… 難道真的是因為我突然覺醒異能，才引發了這一切災難？這混亂的局麵，真的是我造成的嗎？我死了，就能結束這一切嗎？” 在這片詭異的寂靜中，林葉的思緒開始不受控製地蔓延。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像瘋狂滋生的藤蔓，迅速纏繞住他的整個思想，讓他越發相信自己就是所有災難的源頭。
    就在他意識即將被絕望吞噬之際，刑老熟悉而威嚴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響起：“小子，看看你現在這副窩囊樣子！我對你寄予厚望，甚至把自己的前程都與你綁定，可你這副德行，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刑老？是您嗎？到底發生了什麽？這一切都是真的嗎？莫雷迪說因為我才造成現在的混亂，這是真的嗎？” 林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動地呐喊道。
    刑老的出現，就猶如一道犀利的陽光一般，直接破開了之前籠罩在林葉心頭上的陰雲和疑惑。
    “小子，你既然心存疑惑，為何不自己去求證？問我這個老頭子有什麽用？你的膽識都跑到哪裏去了？真是讓我失望。” 刑老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斥責。
    “自己求證…… 對！我可以親自去尋找答案！您說過我有超強的自愈能力，隻要我養好傷，不斷提升實力，總有一天能查清所有真相！” 林葉心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花。
    “終有一天？是啊，確實會有那麽一天。但我這把老骨頭，還能等你多久？你這磨磨蹭蹭的性子，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刑老的聲音裏失望更甚。
    “那您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求您指點我！” 林葉急切地懇求道。
    刑老的聲音再次響起，但顯然失望之意更濃了一些：“你太讓我失望了，為什麽什麽事都要依賴別人？像你這樣的廢物，不如死了算了，我還能把你煉製成丹藥，去培養東方豪、路國卿他們，總比浪費在你身上強。”
    “我讓您失望了嗎？我真的一事無成嗎？” 林葉的聲音充滿了迷茫和自我懷疑。
    但卻沒有得到來自刑老的回應，反而聽到了東方豪的冰冷的嘲諷：“你何止是讓我們失望，簡直是讓我們絕望！隻要你存在一天，刑老就會把所有資源都傾斜給你，我的發展因此受到多大阻礙你知道嗎？我恨不得你現在就死！”
    東方豪的話音剛落，趙嫚憤怒的聲音緊接著響起：“你這個廢物！竟然勾結山本智男，出賣國家利益、出賣我們所有人的信任，就為了換取你自己的榮華富貴！你就是個寄生在我們身上的蛀蟲，早就該去死了！我恨不得你立刻去死！”
    “我沒有！” 林葉聲嘶力竭地反駁，胸口的傷口因劇烈喘息而更加疼痛。
    “沒有什麽？” 宋昭寧帶著怒意的聲音如同利刃般刺來，“玄靈、焱星、星雲、崔岐，這麽多助力都分配給了你，可你呢？明知身份問題是雀兒最大的心結，卻始終不敢探查她神識中的秘密。
    蘭雀兒為了保護你，也遲遲不敢去探尋自己的身世，你就是拖累她的累贅！廢物！你對得起雀兒對你的信任嗎？換成是我，早就沒臉活下去了！”
    “雀兒呢？我要見雀兒！我要親口問她！” 林葉瘋狂地咆哮，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刺痛。
    “蘭雀兒已經被紅衣人接走了。” 一個冰冷的聲音回答道，“紅衣人會帶她去探尋身世之謎，而你這個廢物，連親眼看看她臉上失望表情的資格都沒有。”
    “我真的該死嗎？我真的是所有人的絆腳石、累贅嗎？我死了，大家就真的能開心了嗎？” 林葉的聲音越來越低，充滿了絕望的呢喃。
    “對！你必須死！隻有你死了，這個世界才能恢複平靜，才能回到正軌，才能展現它本該有的樣子！快去死吧！” 莫雷迪、刑老、東方豪、趙嫚、宋昭寧的聲音如同鬼魅般重疊在一起，形成尖銳的詛咒，狠狠紮進林葉的腦海。
    “好…… 既然你們都這麽想…… 那就來吧，不管是誰，動手殺了我吧！” 林葉閉上早已失去光明的雙眼，聲音中充滿了徹底的絕望。
    “廢物！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嗎？” 刑老嚴厲的質問如同驚雷炸響。
    “垃圾！你想死，難道還要髒了我們的手？” 宋昭寧的怒罵中帶著深深的鄙夷。
    “葉哥，你在害怕死亡嗎？” 水浩帶著失望的嘲諷聲響起，“想想那些因為你而死的人，他們麵對死亡時是否也曾害怕？你真是讓所有人都失望透頂。”
    各種惡毒的詛咒和失望的斥責如同潮水般湧來，不斷衝擊著林葉脆弱的神經。他能清晰地 “感受” 到胸口傷口的劇痛，感受到被怪物觸手纏繞的窒息感，感受到雙目失明的黑暗與恐懼。那些曾經熟悉的麵孔在腦海中扭曲變形，變成索命的厲鬼，不斷重複著 “你該死” 的詛咒。
    意識在黑暗中不斷下沉，死亡的誘惑如同溫暖的懷抱在召喚。或許他們說得對，自己死了，一切就能結束了。這個念頭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誘人，林葉的身體開始放鬆，連呼吸都變得微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