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天墟山籠罩在靛藍色的霧氣中。陸荼走在隊伍最前方，身後是疲憊不堪的青要村幸存者們。赤霄的紅衣在霧氣中像一簇跳動的火焰，引領著他們攀上陡峭的山徑。
    "前麵就是劍坪。"赤霄指向雲霧中若隱若現的石台，"到了那兒就安全了。"
    白芷緊跟在陸荼身側，九色茶盞懸在她腰間，裂紋已經愈合大半，偶爾泛出微弱的彩光。她時不時瞥向赤霄的背影，琥珀色的眼睛裏藏著警惕。
    "哥，我走不動了..."阿椿拽了拽陸荼的衣袖，小臉煞白。
    陸荼蹲下身："我背你。"
    當他背起妹妹時，眉心的青葉印記突然灼燒般疼痛。一股奇異的力量從印記湧向四肢，阿椿的重量頓時輕如羽毛。陸荼驚訝地發現，自己甚至能看清霧氣中每一粒水珠的軌跡。
    "你的印記..."白芷低聲道，"在適應你的身體。"
    赤霄回頭看了一眼，嘴角微翹："有意思。看來不用等到劍坪了。"
    她突然拔劍，琥珀色的劍光劃破霧氣，直取陸荼咽喉！
    "小心！"白芷驚呼。
    陸荼本能地側身，劍鋒擦著脖頸飛過，削斷幾根發絲。沒等他質問，赤霄的第二劍已經襲來，這次直取心窩。
    "你幹什麽？"陸荼被迫放下阿椿，狼狽地翻滾躲避。
    赤霄不答，劍招越發淩厲。第三劍、第四劍...劍光織成一張致命的網，將陸荼逼向懸崖邊緣。
    村民們驚恐地後退。白芷剛要出手，卻被赤霄一個眼神製止："別多事，我在試他。"
    陸荼退到崖邊，再無退路。赤霄的第五劍直刺眉心，他本能地抬手——
    "錚！"
    金屬撞擊聲中，赤霄的劍被彈開了。陸荼自己都愣住了，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虛幻的青色光劍，形狀像一片舒展的茶葉。
    "茶氣凝劍！"赤霄收劍入鞘，滿意地點頭，"果然沒看錯你。"
    陸荼手中的光劍漸漸消散，化為縷縷青煙。他這才明白赤霄是在逼他激發潛能："你差點殺了我！"
    "殺你？"赤霄嗤笑，"我的劍從不失手。剛才真要殺你，你早死了十次。"
    白芷冷著臉插到兩人之間："茶修不是這樣練的。"
    "那你們茶修怎麽練？坐著喝茶等頓悟？"赤霄不以為然地擺手，"劍道也好，茶道也罷，實戰才是最快的路。"
    陸荼按住想要反駁的白芷："先安頓好村民再說。"
    赤霄哼了一聲，轉身繼續帶路。陸荼注意到她走路時左腳有些跛，似乎是舊傷。
    天光漸亮時，他們終於抵達劍坪——一塊突出於懸崖之上的巨大石台，台上散落著幾間簡樸的石屋，中央是一個圓形練武場，地麵刻滿劍痕。
    "隨便住，除了東邊那間。"赤霄指了指最大的石屋，"那是我的。"
    村民們如釋重負，紛紛找角落休息。母親帶著阿椿去了西側的小屋，臨走前深深看了陸荼一眼，欲言又止。
    "好了，"赤霄拍拍手，"現在說說你的事。"
    她把陸荼和白芷帶到練武場邊緣的茶亭——一個簡陋的草棚，裏麵擺著茶具和幾張蒲團。
    "坐。"
    赤霄熟練地起火煮水，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袋，倒出幾片形如劍刃的茶葉。
    "天墟劍茶，"她將茶葉投入壺中，"飲之可明劍心。"
    白芷皺眉："他現在需要的是掌握茶道基礎，不是..."
    "閉嘴，小狐狸。"赤霄不耐煩地打斷，"你以為我帶你們來是為什麽？慈善？"
    她將第一杯茶推到陸荼麵前："喝下去，然後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
    茶湯呈琥珀色，表麵浮著一層劍形的霧氣。陸荼遲疑地看向白芷，後者微微搖頭，但還是說："應該無害。"
    茶湯入口的瞬間，陸荼感到舌尖一麻，緊接著一股銳利的氣息直衝眉心！青葉印記劇烈發燙，眼前的景象驟然變化——
    他站在一片無邊無際的茶海上，每一片茶葉都鋒利如劍，隨風起伏如浪。遠處，一個模糊的人影正在舞劍，每一式都帶動整片茶海翻湧。
    "這是..."陸荼喃喃道。
    人影突然轉身，劍指長空。茶海隨之掀起巨浪，化作一條青龍直撲陸荼！
    "啊！"陸荼猛地驚醒，發現自己還在茶亭中，手中的茶杯已經碎裂，茶湯灑了一地。
    赤霄毫不意外："看到劍意了？"
    "一片劍茶海，還有..."陸荼喘息著，"一條青龍。"
    赤霄的眼睛亮了起來："青龍？有意思。我每次隻能看到劍浪。"她突然湊近，"再來一杯？"
    白芷一把按住茶壺："夠了！他的靈脈還不穩定，強行激發會傷根基。"
    赤霄撇嘴："茶修就是矯情。"
    陸荼揉著太陽穴，幻象帶來的眩暈感還未消退："為什麽我能看到這些？"
    "因為你是神農血脈。"赤霄給自己倒了杯茶，"茶劍本同源，上古時期，神農氏嚐百草定茶性，軒轅氏鑄劍定兵道。傳說二聖曾共飲一株"劍茶母樹"的葉子，所以兩種道統在根源上是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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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芷驚訝地看著赤霄："你居然知道這些秘辛？"
    "天墟劍宗藏書閣不是擺設。"赤霄得意地抿了口茶，"而且..."她突然壓低聲音，"我懷疑妖族追殺你們，不隻是因為神農血脈。"
    陸荼前傾身體："還有什麽？"
    赤霄指了指陸荼眉心的印記："這個。傳說神農印分真偽，真印能喚醒茶祖，偽印隻能通茶性。我猜鴆羽夫人最初以為你是偽印，直到..."
    "直到茶盞認主。"白芷接話，臉色變得凝重。
    赤霄點頭："茶盞是神農九器之一，隻會認真正傳承者。現在它認了你，"她直視陸荼，"意味著你可能真是茶祖蘇醒的關鍵。"
    陸荼感到一陣寒意："茶祖到底是什麽？"
    "沒人知道。"赤霄搖頭，"傳說茶祖是茶道本源，也是滅世之源。每次蘇醒，都會帶來萬界更迭。"
    亭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母親站在三步外，手中捧著一個木盒："也許...這個能解答一些疑問。"
    她打開木盒，裏麵是一本發黃的絹冊，封麵上寫著《青要茶錄》。
    "這是？"
    "你父親留下的。"母親輕聲道，"他臨終前說，等你眉心現葉時才能給你。"
    陸荼接過絹冊，手指觸到的瞬間，青葉印記突然灼燒般疼痛。絹冊上的字跡開始發光，浮現出更多隱藏的文字！
    "加密的茶經..."白芷湊過來，"需要神農血脈才能激活。"
    赤霄識趣地起身："你們研究吧，我去看看那些村民。"她走出幾步，又回頭道，"對了，明天開始，每天卯時練劍。"
    等赤霄走遠，陸荼小心地翻開絹冊。第一頁記載的並非茶方，而是一段秘史：
    "餘，青要山第七代守茶人，奉祖訓守護混沌茶母樹。今妖族勢大，恐有不測，故錄此秘要。茶祖非一，乃九代更迭。今將蘇醒者為第八代，性暴戾，好吞噬..."
    文字到此突然模糊，後麵的內容需要特定方法才能顯現。陸荼嚐試滴血、茶湯浸泡都不見效。
    "可能需要特定的茶葉。"白芷檢查著絹冊的質地，"或者..."
    阿椿突然跑進亭子，手裏舉著一片閃著微光的茶葉："哥！這是從你衣服裏掉出來的！"
    陸荼接過一看，正是他從母樹上采下的那五片珍稀茶葉之一。他試著將茶葉放在絹冊上——
    茶葉瞬間融化，滲入紙頁。隱藏的文字如潮水般湧現：
    "...第八代茶祖名"鴆荼"，乃初代茶祖惡念所化。萬年前被神農氏封印於混沌茶母樹內，今封印將破。唯一克製之法，在於尋得九器，重布"九極茶陣"..."
    文字突然劇烈閃爍，隨後完全消失。絹冊自燃起來，眨眼間化為灰燼。
    "不！"陸荼徒勞地想要挽救，卻隻抓到一把飛灰。
    母親臉色蒼白："你父親從未提過這些..."
    白芷緊握九色茶盞："九器...茶盞是其中之一。其他的呢？"
    陸荼努力回憶閃現的文字："好像提到了...神農鼎、混沌壺、九色盞...還有什麽鏡、鈴..."
    亭外突然刮起一陣妖風，赤霄的厲喝聲傳來："戒備！"
    陸荼衝出茶亭，隻見劍坪邊緣的霧氣變成了詭異的綠色，十幾個妖族戰士正從霧中浮現。為首的正是鴆羽夫人，她的斷臂已經再生，隻是顏色青紫得不自然。
    "找到你們了，"她獰笑道，"這次可沒有母樹庇護。"
    赤霄已經拔劍在手："帶村民撤！我來斷後！"
    陸荼剛要反對，地麵突然劇烈震動。劍坪中央裂開一道縫隙，一股清冽的茶香從地底湧出！
    "這是..."鴆羽夫人臉色大變。
    裂縫中，一株小小的茶樹苗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轉眼已有丈高。樹身晶瑩如玉，葉片泛著七彩光芒。
    "劍茶母樹！"赤霄驚呼，"傳說居然是真的！"
    茶樹突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所有妖族戰士都慘叫後退。鴆羽夫人怨毒地瞪了陸荼一眼："別高興太早，茶祖大人已經..."
    她的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號角聲打斷。聲音來自遠方，低沉肅穆，與斷腸崖上聽到的妖族號角截然不同。
    "天墟集結號？"赤霄臉色驟變，"宗門出事了！"
    鴆羽夫人趁機率眾退入霧中。赤霄焦急地看向號角方向，又看看陸荼："我得立刻回宗。"
    "你去吧，"陸荼理解地點頭，"我們在這裏很安全。"
    赤霄猶豫片刻，從懷中取出一塊劍形玉牌扔給他："拿著這個，可以自由進出劍坪結界。"她轉身前又補充道，"別死了，我還沒教會你劍茶合一呢。"
    說完，她縱身一躍，化作一道紅影消失在雲海中。
    陸荼轉向那株神奇的茶樹，它已經停止生長，靜靜矗立在劍坪中央，散發著寧神的氣息。村民們敬畏地圍著它跪坐，仿佛找到了新的庇護。
    白芷走到陸荼身邊："現在怎麽辦？"
    陸荼摸了摸眉心的印記："按絹冊所說，我們需要尋找其他八件神器。"他看向遠方，"但首先，我得完全掌控這股力量。"
    母親走過來，輕輕握住他的手："無論你決定做什麽，記住，茶道之本在於心正。"
    阿椿也湊過來，好奇地摸著茶樹："哥，它會開花嗎？"
    陸荼望向雲海深處，那裏隱約有雷光閃動。他隱約感到，一場席卷萬界的風暴正在醞釀，而他，正站在風暴的中央。
    "會的，"他輕聲回答，"而且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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