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七天的晨霧籠罩著天墟劍坪。陸荼盤坐在劍茶母樹旁，雙手虛托著九色茶盞，眉心的青葉印記隨著呼吸忽明忽暗。白芷跪坐在他對麵，指尖引導著茶盞中流出的七彩光暈，在兩人之間織成一張細密的光網。
    "再堅持一會兒，"白芷額頭滲出細汗，"茶盞與你的共鳴越來越強了。"
    陸荼咬緊牙關，感到一股熱流從茶盞湧入經脈，像無數細小的銀針在血管中穿行。自從赤霄離開後，他每天早晚都跟著白芷學習茶修基礎——如何引茶氣入體，如何用茶香辨毒，甚至如何用茶葉占卜吉凶。
    "啊！"一聲痛呼打斷修煉。阿椿從茶樹另一側跑來，小手上有一道細長的傷口，正滲出鮮血。
    "怎麽了？"陸荼立刻收起茶盞。
    "葉子...割傷我了。"阿椿委屈地指著劍茶母樹。那片傷她的葉子邊緣鋒利如刃，在陽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
    白芷取出一片普通茶葉揉碎敷在傷口上，卻不見效果："奇怪，普通茶葉居然止不住血..."
    陸荼接過妹妹的手，本能地呼出一口氣。眉心的青葉印記突然發燙，他口中呼出的氣流帶著淡淡的茶香，拂過阿椿的傷口。血立刻止住了，傷口處浮現出細小的茶葉紋路，轉眼愈合如初。
    "哥，你什麽時候會這個的？"阿椿瞪大眼睛。
    陸荼自己也愣住了。白芷若有所思："神農血脈的治愈能力...但按理說需要配合特定茶方才對。"
    老茶師張伯拄著拐杖走來："陸家小子，老朽觀察這株劍茶樹多日，發現它每日午時會有一片葉子變紅，持續不過三息。今日那片葉子格外不同..."
    正說著，劍茶樹突然無風自動，一片位於樹頂的葉子由綠轉紅，如血染就。陸荼感到一股莫名的召喚，腳尖輕點，竟不自覺地躍起丈餘，精準地摘下了那片紅葉。
    指尖接觸葉片的瞬間，一道劍意直衝靈台！陸荼眼前浮現出赤霄舞劍的身影，每一招每一式都清晰可辨，最後化作一道紅光沒入眉心。
    "這是...劍茶傳承？"陸荼落地時，手中的紅葉已化為灰燼。
    白芷臉色複雜："劍茶母樹在主動教你劍道。看來它認可你了。"
    陸荼剛要說話，遠處突然傳來破空聲。一道黑影從雲海中疾射而來，重重砸在劍坪邊緣，激起一片碎石。
    "戒備！"陸荼將阿椿護在身後，九色茶盞懸於身前。
    煙塵散去，露出一個渾身是血的黑衣人。他掙紮著抬起頭，露出一張與赤霄有七分相似的臉："赤...赤霄師姐讓我..."
    話未說完便昏死過去。陸荼上前檢查，發現他胸前有一道貫穿傷，邊緣泛著詭異的綠色——妖毒。
    "是劍宗弟子。"白芷檢查黑衣人腰間的玉牌，"天墟山出事了！"
    陸荼嚐試用之前的方法呼出茶氣療傷，但妖毒頑固不化。他轉向劍茶樹："請再給我一片紅葉。"
    茶樹紋絲不動。白芷搖頭："傳承一日一片，強求不得。"
    "那就用這個。"陸荼從懷中取出珍藏的母樹茶葉——僅剩四片了。他取出一片放入九色茶盞，注入清水。
    不可思議的是，普通清水入盞後立刻沸騰，化作碧綠的茶湯，散發出濃鬱的生機。陸荼小心地將茶湯喂給黑衣人。
    "咳咳！"黑衣人劇烈咳嗽著醒來，眼中滿是驚恐，"快走...妖族攻破了天墟結界...赤霄師姐被困劍塚..."
    "什麽時候的事？"陸荼急問。
    "三日前..."黑衣人抓住陸荼的手腕，"她讓我傳話...茶劍合一方可破局...還有...小心茶..."
    話未說完，他瞳孔突然擴散，胸口妖毒爆發，轉眼間整個人化作一灘綠水。陸荼踉蹌後退，九色茶盞劇烈震動，似乎感應到了什麽危險。
    白芷盯著那灘綠水："不是普通妖毒...是專門針對修行者的"蝕靈散"。"
    阿椿突然指著遠方："哥！快看！"
    雲海彼端，天墟山方向升起一道血色光柱，隱約可見無數黑影盤旋如蝗蟲。即使隔著這麽遠，也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赤霄有危險。"陸荼握緊拳頭，青葉印記灼燒般疼痛，"我得去救她。"
    "太冒險了！"白芷反對，"你現在連茶修基礎都沒掌握..."
    "但她救過我們全村。"陸荼轉向母親，"娘，您說呢？"
    母親沉默良久，從懷中取出一枚青玉吊墜："這是你父親留下的護身符，能暫時遮掩你的神農氣息。"她親手為陸荼戴上，"記住，無論看到什麽，守住茶心。"
    陸荼鄭重點頭，轉向白芷："幫我照顧大家。"
    白芷咬了咬唇，突然解下九色茶盞："帶上它。沒有茶盞，我最多能維持劍坪結界三天。"
    "可是..."
    "別廢話！"白芷強硬地將茶盞塞給他，"記住，茶盞現在認你為主，危急時刻呼喚它的真名——"九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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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荼深深看了她一眼，將茶盞貼身收好。走到劍坪邊緣時，他忽然轉身，摘下一片普通茶葉含在口中。茶葉苦澀中帶著一絲回甘，像極了此刻複雜的心情。
    赤霄留下的劍形玉牌發出微光，雲海中浮現出一條半透明的光橋，直通天墟山方向。陸荼深吸一口氣，踏了上去。
    光橋比想象中穩固，但行走其上仍如履薄冰。越接近天墟山，空氣中的妖氣越濃，呼吸間都能嚐到鐵鏽般的血腥味。兩個時辰後，陸荼終於看到了天墟劍宗的全貌——
    十二座劍峰環繞著中央的主峰，原本應該氣勢恢宏的建築群此刻大半坍塌。主峰頂端，那道血色光柱正是從劍塚位置射出，周圍盤旋著數以千計的妖族飛騎。
    陸荼躲在雲層中觀察，發現山腰處還有零星的戰鬥。一隊劍宗弟子被數十妖族圍攻，節節敗退。他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先救人。
    借助青玉吊墜隱匿氣息，陸荼悄無聲息地接近戰場。當距離縮短到十丈時，他猛地衝出，一拳擊中最近妖族的後心。那妖連慘叫都沒發出就化為黑煙。
    "什麽人？"劍宗弟子驚呼。
    陸荼不答，身形如鬼魅般在妖群中穿梭，每一擊都精準命中要害。青葉印記提供的力量讓他動作快得不可思議，轉眼間就放倒了七八個妖族。
    "是赤霄師姐的朋友！"一個年輕弟子認出了陸荼腰間的劍形玉牌，"大家結陣！"
    殘餘妖族見勢不妙，紛紛撤退。陸荼這才有機會打量這些劍宗弟子——大多帶傷，眼中滿是血絲，顯然已經苦戰多時。
    "赤霄在哪？"他急問。
    "劍塚..."一個女弟子指向主峰，"三天前妖族大舉進攻，赤霄師姐為掩護弟子撤退，獨自引開了荼淵..."
    陸荼心頭一緊："劍塚怎麽走？"
    "從後山密道..."女弟子突然劇烈咳嗽，吐出一口黑血，"小心...妖族在劍塚布了...噬靈大陣..."
    話音未落，她已氣絕身亡。其他弟子悲憤交加，卻無力再戰。陸荼取出一片母樹茶葉交給為首的弟子："用這個煮水，能暫緩妖毒。"
    不等道謝，他轉身向後山掠去。眉心的青葉印記越來越燙，似乎在指引方向。
    後山密道入口被落石封住，但對現在的陸荼來說不算障礙。他運力於掌，輕鬆推開巨石。密道內漆黑一片，隱約能聽到滴水聲和...某種生物的喘息。
    陸荼喚出九色茶盞，借著微光前行。沒走多遠，就看到地上散落著新鮮的血跡和斷裂的兵器。拐角處，一具龐大的妖屍堵住了去路——那是一隻罕見的劍齒虎妖，額頭有個貫穿的血洞，正是赤霄的劍法所致。
    "她還活著..."陸荼稍微安心，小心越過妖屍。
    密道盡頭是一扇青銅門，門上刻滿劍形符文。陸荼試著推門，卻被一股無形力量彈開。他取出劍形玉牌貼在門上，符文立刻亮起紅光，組成一行字：
    "劍心通明，方入此門。"
    陸荼皺眉，忽然想起赤霄在茶亭說過的話——"劍茶本同源"。他一手持玉牌，一手托茶盞，將兩者同時貼在門上。
    "哢噠"一聲，青銅門緩緩開啟。撲麵而來的是濃重的血腥氣和...清冽的茶香？
    劍塚內部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空間，中央矗立著數百把插在地上的古劍，組成一個奇特的陣法。陣法中央，赤霄被七根綠色鎖鏈捆縛在半空，身下是一個沸騰的血池。她的紅衣已經破爛不堪，裸露的皮膚上布滿黑色紋路，顯然中了劇毒。
    更令人心驚的是，血池對麵站著荼淵和鴆羽夫人，他們麵前懸浮著一柄通體漆黑的長劍，劍身不斷吸收著從赤霄身上抽離的紅光。
    "再堅持一會兒，劍奴。"荼淵冷笑道，"等"噬心劍"吸幹你的劍魄，就能破開劍塚最後的封印了。"
    赤霄虛弱地抬頭，突然看到了門口的陸荼。她的眼睛瞬間睜大，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陸荼屏住呼吸，悄悄退回陰影處。他數了數敵人——除了荼淵和鴆羽夫人，還有八個妖族守衛。正麵對抗勝算渺茫，必須智取。
    九色茶盞突然微微震動，傳遞出一段信息。陸荼閉眼感受，頓時明白了茶盞的意圖——它可以暫時製造幻象，但需要消耗大量茶氣。
    "賭一把。"陸荼取出最後兩片母樹茶葉含在口中，苦澀的汁液讓他精神一振。
    他深吸一口氣，猛然衝出陰影，同時將茶盞高高舉起："荼淵！"
    所有妖族都驚愕轉身。就在這瞬間，茶盞爆發出刺目的光芒，整個劍塚的景象開始扭曲變形。在荼淵眼中，陸荼突然變成了三個，每個都手持不同武器撲來；而在鴆羽夫人看來，劍塚突然長滿了荊棘般的茶樹，將她團團圍住。
    "幻象！"荼淵怒吼，黑色長劍橫掃，卻隻斬到空氣。
    陸荼趁機衝向赤霄，九色茶盞對準鎖鏈："斷！"
    七彩光芒照射下，鎖鏈應聲而斷。赤霄墜落時，陸荼穩穩接住了她。觸手的瞬間，他感到一股銳利的劍氣從她體內傳來，與自己的茶氣竟產生奇妙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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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笨蛋..."赤霄虛弱地罵道，"不是讓你...別來嗎..."
    "閉嘴，省點力氣。"陸荼抱起她就要撤退。
    "等等！"赤霄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那把黑劍...是封印的關鍵...不能讓他們..."
    話未說完，荼淵已經識破幻象，黑色長劍帶著刺耳的尖嘯射來。陸荼倉促閃避，劍鋒仍劃破肩膀，鮮血頓時染紅衣襟。
    "又是你！"荼淵麵目猙獰，"這次定要你魂飛魄散！"
    陸荼將赤霄護在身後，九色茶盞懸浮在身前。他忽然想起白芷的話，低聲呼喚："九曜！"
    茶盞應聲而變，七彩光芒收斂，化作純粹的青色。盞身浮現出九個古老符文，每一個都蘊含著恐怖的力量。
    "神農九曜盞？"鴆羽夫人驚駭後退，"不可能！它應該已經..."
    陸荼沒給她說完的機會，對準荼淵全力催動茶盞。一道青光如利箭射出，荼淵舉劍格擋，黑色長劍與青光相撞，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氣浪掀翻了所有妖族守衛。煙塵中，荼淵踉蹌後退，黑劍上出現了一道裂紋。
    "該死！"他怒吼一聲，突然抓起鴆羽夫人擋在身前，"給我擋住！"
    陸荼再次催動茶盞，這次對準的是束縛赤霄的法陣核心。青光所過之處，血池沸騰蒸發，法陣符文寸寸碎裂。
    "走！"荼淵見勢不妙，化作黑霧遁走。鴆羽夫人也想逃，卻被一道紅光貫穿胸口——竟是赤霄拚盡最後力氣擲出的斷劍。
    "赤霄師姐..."陸荼趕緊查看她的傷勢。
    赤霄慘然一笑："夠本了..."說完便昏死過去。
    陸荼不敢耽擱，抱起赤霄衝向出口。身後，失去法陣支撐的劍塚開始崩塌，無數古劍發出悲鳴般的震顫。
    就在他即將衝出青銅門的瞬間，九色茶盞突然發出警告般的震動。陸荼本能地側身，一道綠光擦著耳際飛過——是荼淵的偷襲！
    "下次見麵，必取你命！"荼淵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隨即消失無蹤。
    陸荼咬牙衝出劍塚，身後的青銅門在巨響中徹底坍塌。他低頭看向懷中的赤霄，她的呼吸已經微不可聞，身上的黑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
    "堅持住..."陸荼加快腳步，"我們回家。"
    雲海中，九色茶盞的光芒為他指引著歸途。但陸荼沒有注意到，茶盞底部出現了一道新的裂紋，而赤霄指尖滴落的鮮血，正悄無聲息地滲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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