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頂的罡風如刀，割得人臉頰生疼。
    陸荼站在井台邊緣，心口的劍影微微震顫。前八世的記憶碎片在腦海中翻湧——每一世都曾站在這裏，每一世都做出了不同的選擇，但最終都走向同一個結局：
    成為容器，維持虛假的平衡。
    初代與王座"陸荼"的戰鬥仍在繼續。兩人招式完全相同，每次碰撞都讓空間扭曲，但誰也無法真正殺死對方——因為他們本就是一體兩麵。
    "沒用的。"
    初代突然停手，白發在風中狂舞："你隻是我分離出的惡念，永遠贏不了本體。"
    王座"陸荼"冷笑："那你又是什麽？守著口破井的可憐蟲？"
    阿椿的尖叫聲打斷了他們的對峙。小姑娘被釘在半空，淨穢茶種已經被抽離大半，皮膚上浮現出與紅藥相同的黑色紋路。
    "哥......救我......"
    她的聲音虛弱如蚊呐，卻像驚雷般劈進陸荼心底。
    劍影突然暴漲！
    陸荼感到前八世的力量源源不斷湧入四肢百骸。他抬手虛握，透明劍刃瞬間凝實——劍身刻滿茶紋，劍柄處的九道紋路已經亮起八道。
    第九道，正在他掌心緩緩成型。
    "斬心劍......"初代臉色驟變，"你去了井底？"
    王座"陸荼"則露出狂喜："好！殺了他，我們就能......"
    陸荼沒有理會他們。他看向阿椿，劍尖輕挑，束縛她的無形之力應聲而斷。小姑娘墜落的瞬間，銀輝的星光鎖鏈及時纏住她的腰，將她拉回安全區域。
    "帶她走。"
    陸荼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去南海，找最後一顆茶種。"
    赤霄的劍斬開纏住自己的茶藤："你一個人......"
    "走！"
    這一聲喝斥帶著前八世的威壓，震得山頂碎石滾落。赤霄咬牙抱起阿椿，與銀輝、白芷迅速退向山路。
    初代和王座"陸荼"竟沒有阻攔。他們一左一右站在井台兩側，表情出奇地一致——
    那是獵人看著獵物走進陷阱的神情。
    "你以為拿到斬心劍就能改變什麽？"
    初代歎息著搖頭："第九世，你總是最固執的那個。"
    王座"陸荼"則舔了舔嘴唇："但也是最美味的。"
    井水突然沸騰，暗金色液體如活物般爬上井沿，在空中交織成巨大的茶網。網上每個節點都掛著一盞茶，茶湯中映照出不同時期的陸荼——
    嬰兒時被種下茶種的瞬間；
    少年時在劍坪練劍的身影；
    黑水崖上抱著母親屍體的絕望......
    "看啊，"初代柔聲道，"這就是你存在的意義。"
    王座"陸荼"接話："承載我們的記憶，延續虛假的茶道。"
    陸荼沒有回答。他低頭看向劍柄——第九道茶紋已經凝實過半，紋路與阿椿眉心殘留的紅點一模一樣。
    淨穢合一......）
    這個念頭剛起，劍身突然發出清越鳴響。前八世的記憶洪流中，突然多出一段陌生的畫麵：
    紅藥抱著嬰兒時期的阿椿，在血池邊低聲哭泣："對不起......姐姐隻能做到這一步了......"
    她咬破手指，在妹妹眉心點下血印："淨與穢本是一體，分離才是罪孽。"
    "原來如此......"
    陸荼突然笑了。他鬆開斬心劍，任由它懸浮在身前："你們怕的不是這把劍。"
    劍尖轉向初代："而是它代表的選擇。"
    王座"陸荼"突然暴起，黑藤如潮水般撲來！初代則結出複雜茶印，井中暗金液體化作巨蟒噬向陸荼後心。
    斬心劍自動迎敵，劍光如虹，將黑藤與茶蟒齊齊斬斷。但更驚人的是，斷口處流出的不是茶湯，而是純淨的星光——
    來自阿椿體內殘留的星茶之力！
    "你做了什麽？！"初代首次露出驚容。
    陸荼不答。他伸手按向自己心口，那裏本該有四顆茶種，現在卻空空如也——
    "茶道之本，在於平衡。"
    掌心穿透皮肉，卻沒有鮮血流出。取而代之的，是一滴晶瑩剔透的水珠——
    初代兒子的眼淚。
    昆侖山突然寂靜了一瞬。
    風停，雲駐，連井口翻湧的暗金液體都凝固如琥珀。初代和王座"陸荼"保持著攻擊姿態，卻像被無形之力定住，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
    初代的聲音開始失真："九世輪回，從未有人......"
    "找到真正的"茶心"。"
    陸荼將淚珠按在斬心劍柄的第九道紋路上。劍身瞬間透明如水晶，映照出井底的真實景象——
    哪裏有什麽星空巨樹？
    隻有七十二棵母樹的根係糾纏成的牢籠，籠中囚禁著個哭泣的嬰兒。他每哭一聲，就有茶修被抽幹生命力；每笑一下，就有新的茶種誕生。
    "這才是茶祖。"
    陸荼輕撫劍身："初代用親兒子做的封印，早就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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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固的時間突然恢複流速！
    初代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整個人化作流光衝向井口。王座"陸荼"則撲向陸荼，身體在半空中解體，變成無數張牙舞爪的黑藤。
    斬心劍自動護主，但這次劍光不再鋒利，而是溫柔的如同月光。黑藤觸及劍芒的瞬間，竟然舒展綻放，變成一朵朵純淨的白茶花！
    "你......"
    王座"陸荼"殘留的麵孔扭曲變形："你融合了淨與穢？"
    陸荼看向山路方向——阿椿的身影已經變成一個小紅點，正被赤霄抱著飛速遠離。她眉心殘留的血印，此刻正通過某種神秘聯係，源源不斷傳遞來淨化之力。
    "不。"
    斬心劍緩緩舉起："是我們本就一體。"
    劍尖輕點井沿。
    "哢嚓——"
    細微的碎裂聲傳遍昆侖。初代剛衝到井邊的身體突然僵住，低頭看向胸口——
    那裏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痕，正緩慢而堅定地擴散全身。
    "住手！"
    初代的聲音突然變得稚嫩，像是那個被困嬰兒在借他之口發聲："我不想死......"
    井水瘋狂翻湧，暗金色液體如暴雨般射向四麵八方。每滴"雨"落到地上，都化作一個小型茶祖虛影，尖叫著撲向陸荼。
    斬心劍舞成光幕，所有虛影在觸及劍鋒的瞬間淨化。但井中的嬰兒哭聲越來越響，整座昆侖山開始崩塌！
    "沒用的。"
    王座"陸荼"的身體已經消散大半，聲音卻帶著詭異的平靜："殺了他，茶道就會崩潰......"
    "所有茶修都會陪葬！"
    陸荼看向劍柄。九道茶紋全部亮起，但光芒並不穩定——還缺最後一步。
    他忽然想起紅藥在血池中的最後一句話：
    "去南海，找最後一顆茶種。"
    原來如此......）
    斬心劍突然脫手，懸浮在井口上方。
    陸荼雙手結印，心口處的淚珠緩緩升起，與劍柄相觸。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淚珠折射出七彩光芒，在井口上方形成微型虹橋。橋上走來個模糊的身影，手中捧著盞熱氣騰騰的茶。
    "初代......"
    王座"陸荼"徹底消散前的最後低語："你終於來了。"
    身影停在陸荼麵前，遞出茶盞。盞中不是茶湯，而是一片浩瀚星空，星辰排列成茶杯形狀。
    "飲下它，"身影的聲音溫柔而疲憊，"你就是新的守井人。"
    陸荼沒有接。他看向山下——赤霄等人已經變成遠處的小黑點，阿椿眉心的紅光依稀可見。
    "不。"
    他抬手打翻茶盞："這一世，我選不同的結局。"
    星空傾瀉而下的瞬間，斬心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九道茶紋脫離劍柄，在空中組成完美圓環。初代破碎的身體被吸入環中，井底的嬰兒哭聲戛然而止。
    當強光散去時，井台已經消失，原地隻剩個普通的泉眼，清澈見底。
    陸荼跪在泉邊，斬心劍插在一旁，劍身布滿裂痕。最奇怪的是，他心口處多了個茶盞形狀的印記，盞中盛著一滴清水。
    山路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赤霄抱著阿椿衝回來，小姑娘眉心的紅點已經消失，此刻正安詳地睡著。
    "結束了？"
    赤霄的劍尖指向泉眼："他們呢？"
    陸荼望向南海方向："去找最後一顆茶種。"
    他站起身，拔起斬心劍。劍柄處的九道茶紋，此刻正緩緩流入那個茶盞印記。
    而遙遠的星空中，貪狼星旁邊，第四顆星辰剛剛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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