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洛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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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玄帶著傷,身纏著鐵鏈。
    林若初遠遠看他,並未見明顯的血跡,隻是水牢這樣的法子,對身體的折磨遠不是皮肉外傷能比的。
    烏雲沒過月亮。
    李玄靠到牢門前,像是在等她,卻沒說話。
    “桃鳶”在她手裏又喚了聲“小姐?”語帶些許顫抖。
    “這具身體不能死吧?”林若初小聲威脅她:“死了洛嵐就不喜歡你了。”
    “桃鳶”僵住不動了。
    共享記憶何嚐不是一柄雙刃劍?
    名字回收不會死?
    瞧瞧肅王妃,離開時有多不甘心。
    就連時刻將回家掛在嘴上的女鬼,待在邵牧後院的那幾年,不也時而忘卻目的,連“不走了”這樣的話都能喊出來?
    人終究不是絕對理智的。
    沉溺在另一副軀殼裏太久,難免沉淪於不屬於自己的一切。
    看得出,這女人有執念,她不想失去這身體,不想失去在洛嵐身邊的位置。
    林若初說完後,她僵著不敢動,隻抬眸看幾步外的洛嵐,語氣帶著懇求:
    “我是按計劃做的,我什麽都沒說。我不知道她是怎麽發現的……”
    洛嵐笑了笑,眼睛隻盯著林若初:“她又不是你們這樣的廢物,當然會發現。”
    女人怔住,短促地顫抖了一下。
    想到洛嵐讓人以這樣的方式竊取了桃鳶的記憶,林若初心底便湧上一股怒火。
    她眯眼盯著洛嵐:“如此大費周章把我引來,看來我們確實有仇,怎麽,你上輩子是我殺的?”
    浴血的身影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洛嵐笑意淡了幾分。
    “怎麽會,上輩子你對我可是至死不渝,為我寧肯叛國投敵。”
    林若初冷哼一聲。
    女鬼都鄙夷:【真不要臉,編也不編個像的。】
    “人不殺,又引我到此,你想做什麽?”
    “殺人有什麽意思,人得活著才有戲可唱。”
    洛嵐抬腿走向她。
    身後衛兵仍舊舉著兵器,黑影中也隱隱可見拉滿弓的箭。
    洛嵐看似是一人與她對峙,實則非常謹慎。
    白天在營帳裏那場戲應該也是如此,他知道她殺不了,若她真的對他產生威脅,站在她背後的“桃鳶”定會立刻動手。
    裝的風輕雲淡運籌帷幄罷了。
    林若初道:“別賣關子了,說吧,怎麽樣肯放人。”
    洛嵐看著她的臉。
    烏雲被風吹散,月亮的淡光灑在她揚起的臉上,倔強冷硬的表情,竟讓他升起了一絲懷念。
    林若初並沒有換衣服。
    青裙,婚服,一套都沒換。
    仍舊穿著那身大周製式的官袍,發髻挽起,未施粉黛,日夜奔波下,渾身透著狼狽。
    瞧著像是個在戰場滾打摸爬的糙漢。
    與記憶中的模樣重疊在一起。
    方才一閃而過的回憶,在腦海中放大。
    他知道她會在此刻,途經此地來運送軍糧。
    上一世她便是在這之後的長達半年的戰役中,一戰成名,成為了北境、周朝人人皆知的女將軍。
    北境大敗。
    林家軍的戰旗越過邊境線,不僅收回了五十年前割讓的北郡和渭河郡,還重新簽了邊境協議。
    北境失去了最後一塊平坦的耕地,不得不再次以錢換糧以度過無法放牧的綿長冬日。
    境內的餓死鬼更多了。
    他日漸老去的父王也無力再維係部族同盟。
    下屬的部族們分不到糧,喂不飽族人,一族反,所有人都反了。
    維係了數十年的和平安穩頃刻間被打破。
    戰火在北境數十個部族間蔓延。
    但他倒是覺得痛快,早已淪為奴隸的他,便是借著這場燒進大營的火,用手上戴的鐵鏈,勒死了將他麵容盡毀,折磨了數年的哥哥。
    那一日,他混在戰場中,殺了許多人,他的族人。
    直到他拎著父親和哥哥的人頭向另一個部族的族長投誠,手上戴了數載的狗鏈才終於被斬斷。
    他有了個重新作為人活著的機會。
    族長給了他一支小隊,讓他在草原上殺人。
    殺的人越多,他在部族中的地位便升的越高,直到殺到草原上的部族再次一統,他砍下了族長的頭,成為了北境新的王。
    他用了十年。
    十年後,在搶回北郡和渭河郡的戰場上,他遇到了十年前那個亂了北境的女將軍。
    她叫林若初。
    他戴著麵具,她身著連鎖甲,兩人騎在馬上,於軍陣中對壘。
    他起初並沒有瞧得起她。
    他很擅長殺人,手下將領和士兵都是從屍山火海裏殺出來的。
    哪怕林家那個少將軍,幾次交手,也沒從他手中拿到好處,何況一個矮了他兩頭的女人。
    若她敢陣前交鋒,不用兩招,自己便能斬下她首級。
    但他沒想到,這仗一打就是五年。
    北境亦如十年前那般,再次敗了。
    正麵對壘他不怕,可要打勝仗,不能隻靠殺人。
    這女人陰險狡詐,屢出奇兵,戰了十五年的北境已經拖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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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還要再退後一郡。
    他知道這次退了,便隻有死路一條,他的結果會與被他斬於刀下的父王一樣,被餓紅了眼的部族分食殘殺。
    他不甘心。
    最後一場戰役,他駕馬奔到兩軍中央,要與林若初單獨打一架,他不甘心輸給一個隻知道躲在人後耍陰招的女人。
    他死也要死個痛快。
    那日是個晴天。
    晌午,太陽大的刺眼。
    馬蹄飛揚,風中盡是草屑。
    林若初提著紅纓長槍,於千軍萬馬中,駕馬來到他麵前。
    兩人再次對視。
    隔得近了,洛嵐才看到,鳳翅盔下,她有一張秀麗的臉蛋,和一雙像太陽一樣耀眼灼目的眼睛。
    而他仍舊戴著麵具。
    麵具下的他沒有鼻子,沒有嘴唇,猙獰如惡鬼。
    將領對弈,便可不費兵卒定勝負。
    林若初舉起了長槍。
    他也握緊了刀。
    兩人帶著必勝的殺意,同時勒著韁繩奔向對方。
    那一仗打了許久,是他出生至今最久的一場仗。
    女人比他想象中要厲害許多,一如她用兵時那樣狡詐,他的天生蠻力似乎派不上太多用場。
    他隻是靠著本能在廝殺。
    她卻透過他的麵具,注視著他的雙眼,像是要看穿他的一切。
    最後是怎麽輸的?
    洛嵐想不清那時的招式,隻記得他臉上的麵具被汗滑動,鬆了一瞬,要從臉上掉落。
    林若初的長槍刺過來時,他不知為何,在格擋之前,率先扶住了自己的麵具。
    就是這一瞬間的破綻,長槍刺穿了他的心髒。
    他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麵具還是掉了。
    數十年未曾感受過的太陽落在他臉上。
    林若初逆著光,低頭看他,眼中竟然劃過悲憫。
    她說:“你也是個可憐人。”
    他瞪大雙眼,在那一刻聽到了耳邊的低語。
    【恨嗎?】
    【想不想折斷她的驕傲,徹底毀了她?】
    回憶刹那間抽離。
    洛嵐抬起眼梢,揚起自己俊美的麵容,看向林若初。
    他說:“我想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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