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地，洛嵐抬了抬手，一隻箭從暗處射來，瞬間刺穿了立於林若初身前的那女人的脖子。
    連短促的驚呼都沒能發出，女人從林若初手中滑落在地。
    是某種威脅。
    林若初握著匕首，注視著洛嵐暗色的雙瞳，其中醞釀的情緒忽明忽暗，透著露骨的侵略。
    原來如此。
    他是想用白天的種種讓她以為他們前世有糾葛，讓她動搖，讓她心存幻想，讓她自以為是地步步為營，直到在李玄麵前失去一切。
    這男人是真切地在恨著她。
    隻剩一條路了。
    女鬼心慌難耐：【別啊，這人看著好恐怖……】
    她沒想到自己白天還大言不慚的陰濕病嬌近距離看起來居然是這樣的，哪怕是躲在林若初的身體裏，她仍舊怕的想要立刻逃跑。
    【要不你先躲到空間來，我們從長計議……】
    【他要威脅你，不會真的殺了男主的。】
    女鬼有些磕巴。
    林若初沒有回答。
    同樣有空間，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無論再躲幾天，能做的選擇都隻有這一個。
    她將匕首收回腰間，開口道：
    “我跟你換。”
    洛嵐眼神閃了閃，勾起唇角，衝她伸出手：“過來。”
    林若初卻伸出手指：“我要換三樣東西。”
    “一李玄，二菩提珠串，三我的這具身體。”
    洛嵐眯起眼梢，知道她已經猜出了自己的目的。
    那假扮桃鳶的女人說的不一定全是假話，必定真假參半有所隱瞞，才能引她相信。
    她要驗證，阻擋了奪舍的菩提手串是不是洛嵐的係統裏換出來的。
    以及，洛嵐是不是想讓她也心甘情願地交出自己的名字。
    此刻看到洛嵐的表情，林若初知道她猜對了。
    洛嵐想要她的名字。
    想要她歸於嗔書，為他所用。
    “以一換三，真敢說。”洛嵐輕哼一聲。
    “換一”，林若初道：“我要換李玄安全地離開，把你的鬼東西從他的身體裏抽出來！”
    身後鎖鏈響動了一下。
    對上眼神的瞬間林若初就知道，那不是李玄。
    他身體被洛嵐的奪舍者控製了。
    大概是為了更好地折磨她吧。
    “至於我的身體，我若心甘情願地將名字給你，這身體不過就是一具屍體罷了。”
    “我們大周講落葉歸根，我要我的屍體隨李玄回去，埋在故土。”
    洛嵐瞧著她不肯放棄的模樣，更多了幾分興致：
    “我覺得此情此景，我才是那個能講條件的人。”
    士兵聞言，皆向前亮了亮刀刃。
    林若初道：“不換，我便先殺了李玄，再戰死在此處。”
    “拿你自己的命威脅我？”
    “是。”
    林若初道盯著他，目光灼灼。
    那眼神讓洛嵐有瞬間的恍惚。
    他想要她的命，想要她的心甘情願，想要她的一切。
    與此相比，這三個條件似乎並不是不能接受。
    一個連天命書是什麽都記不住的凡夫俗子，借他個道具他又能做什麽呢？
    日後若是讓這兩人在戰場上相爭，倒也是另一出大戲。他倒想看看，以敵人的身份，被自己心愛的男人當作陌路，斬於刀下時，她的眼睛裏還能不能有太陽般的光芒。
    洛嵐眼底劃過一抹興奮。
    “好，我答應你。”
    他動了動手指，水牢處突然傳來悶哼，下一秒，鐵鏈砸在鐵籠上。
    林若初聽到了李玄的聲音。
    但她沒有回頭。
    “放人。”她道。
    洛嵐揚了揚手，牢籠打開，幾個士兵將李玄從水裏拖了出來。
    他要動手。
    林若初低喝了一聲：“李玄，住手。”
    李玄抬眼看她，猩紅的眼底映出決絕的背影。
    “阿初，別換。”他咬著牙說。
    數日的禁錮折磨，連聲音都變得嘶啞。
    林若初心裏覺得難過。
    這讓他們怎麽贏啊。
    就算是二哥和李玄，也隻是肉體凡胎的普通人，他們磨礪苦學多年，再引以為傲的能力，也不過是螞蟻撼樹。
    洛嵐卻有能隨意奪取他人身體的惡鬼軍隊，還知曉未來會發生的一切。
    這讓他們怎麽贏呢。
    “珠串。”林若初衝洛嵐伸手。
    洛嵐走過來，於係統中換出珠串，放到她掌心。
    與她在白雲觀拿到的那串一模一樣。
    李玄的聲音嘶啞中帶上懇求。
    “阿初，我不需要，你別換。”
    林若初轉過身，看著他眼中的掙紮，看著他慘白的臉和帶傷的身體，輕歎了一口氣：“你以為我把你丟在這裏，就能跑得掉嗎。”
    洛嵐想要她。
    從他重生的那一日，便在北境籌謀，改寫了自己淪為奴隸的命運，殺了這麽多人，謀劃了這麽久，拿到了那麽多積分，掌控著那麽多奪舍者。
    她今日上沒上這山，運沒運這糧，都無處可逃。
    不是今日，也是明日。
    凡人的籌謀在天命書麵前不值一提。
    哪怕是她啟用貪書，貪書的係統跟嗔書截然不同，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刷到這麽多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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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隻有這一個選擇。
    林若初握著李玄的手，將珠串戴到他的手腕上。
    肌膚相觸的刹那，李玄想抓住她，林若初卻將手抽了出來。
    她雙手握住他的手。
    “將我的屍體帶回興州。”
    “之後就交給你了。”
    她無比鄭重地說。
    而後，在李玄前，轉身看向洛嵐：
    “我是你的了，我的名字是林若初，我把我的名字給你。”
    伴隨著她的話語，她的身體猶如斷線的風箏一樣，摔了下去。
    李玄掙開束縛，在鎖鏈清響中，抱住了她了無生機的身體。
    洛嵐看著漂浮在手中的“林若初”三個字，眼底染上瘋狂，控製不住地笑了起來。
    他得到她了。
    他得到她了！
    他挑眉看著李玄，笑道：“真期待以後戰場上相見的時刻。”
    李玄眼底染上殺意，他不知道要如何搶回阿初的“名字”，卻在這一刻迸出必死的瘋狂。
    隻要殺了這個男人。
    殺了他，阿初便能……
    忽然懷裏的屍體以極小的幅度捏住了他的手指，狠狠地掐了一下。
    李玄愕然地看著懷裏臉色煞白如死屍一般一動不動的林若初，恍然意識到她沒有死？
    裝死脫身？
    李玄控製住了衝動，沒有動。
    腦海裏閃過林思齊在北山時突然主動投降時，冒出的暗語——
    “天機算盡奪勝局，忽驚死子落無聲。”
    他們當時還有後手，完全能全身而退，可林思齊卻選擇了投降被俘。
    如今連阿初也……
    未曾相見的兩人，竟然做出了一樣的選擇。
    投降是取勝的一環？
    他抱住了林若初的屍體，壓住了心中各種思緒。
    洛嵐也真的如方才所承諾的那樣，命人將他送出了營寨。
    阿初靠在他懷裏，始終如死了一般，再也沒活動一下。
    直到他騎馬，行至半山，人跡罕見處，她才猛得抽了一口氣，抬起了頭。
    “哇靠，你這人，把我肚子放在馬背上你是嫌我死的不夠透，想顛死我？”
    李玄勒住韁繩，看著她拖著身體爬起來，正著身子坐到馬上。
    是阿初的身體，卻不是阿初。
    想到曾經控製住自己身體的那股奇異力量，李玄謹慎地盯著她：
    “你是誰？”
    “我？我是臨危受命的倒黴蛋。”
    女鬼長歎一口氣。
    她也不相信，土著女居然敢扔下句“之後就交給你了”，就直接把名字交了出去。
    之後要交給誰？
    難不成要交給她？？
    女鬼感受著久違的自由，隻覺得天都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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