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欣欣這句無心的玩笑，讓女鬼羞愧的紅了臉。
    桃鳶扯了扯她，她才察覺自己失言，趕緊捂住嘴。
    往常還能打趣一兩句，但眼下這種彷如大戰前夕的緊張時刻。
    女鬼本就滿心內疚，心弦緊繃。
    這話更是攪亂了她的神思：
    【都是我的錯……】
    桃鳶拉住她：
    【是書的錯。】
    杜欣欣也趕緊跟著道：
    【就是就是，不是邵牧，也會有其他人，就像阿初說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好過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偷偷發育。】
    女鬼勉強打起精神來點點頭。
    但她心底總是隱隱不安，慌得厲害。
    跟她高二搬家入城的那一年很相似。
    好像這樣平靜的生活就快要結束了。
    而意識世界之外，林若初和李玄、林思齊三人十分謹慎地對視了一眼。
    “阿鬼說如果邵牧拿到書，定然會立刻來耀武揚威。”
    雖然女鬼之前很多言行都驚世駭俗異於常人，但林若初也不得不承認，在這些事上她的直覺就是準的可怕。
    一語言中的時候也甚多。
    李玄看向林若初：“你想試試他？”
    就像林若初了解女鬼，李玄也了解林若初。
    他們二人，他喜歡貓在暗處觀察情況伺機而動，阿初則喜歡主動出擊，以攻破盾，逼敵人露出破綻，以尋破局之法。
    哪怕極有可能會出現的癡詭譎莫測，她眼中也沒有懼意。
    林若初迎著他的目光點頭道：
    “既然自己送上門了，是不能就這麽放他回去。”
    她略微沉吟，又道：
    “你們說，我把自己抽出來，去邵牧腦袋裏，看看他的記憶如何？”
    林若初不喜歡猜，也不喜歡等。
    邵牧到底有沒有喚醒癡，去他腦袋裏看看便能知曉。
    憑洛嵐先前的記憶，他與邵牧沒有任何交集。
    那嗔的菩提珠串，就不可能落到邵牧手上。
    這是他們目前所知的唯一能防奪舍的道具。
    林若初覺得，或可一試。
    成功了，便能拿到信息，確認癡是否存在。
    失敗了，也能間接印證，邵牧擁有抵抗天命書奪舍的能力，他必然與書有關。
    雖然有打草驚蛇的風險，但收益極大。
    她想試試。
    李玄拉住她：“太冒險了，我去。”
    林思齊則輕歎一聲：“還有打草驚蛇的風險，如果癡真的在，我們做好捕獲它的準備了嗎？”
    他既是在問阿初，也是在提醒她。
    搶了兩本書，她應該已經認識到——每本書的規則和能力都是不同的。
    貪可以影響認知。
    但顯然有桃鳶、莫向北這樣特殊的存在。
    桃鳶是因為什麽沒被影響，他們尚且沒有查明。
    但若如莫向北所說，他沒有被貪的能力影響，替換認知，是因為曾經在尋香樓接觸過癡，那就意味著，癡書持有者，不受貪書的能力影響。
    他們用不了貪的認知替換。
    而嗔的能力更是作用不大。
    他們完全可以依靠身體裏的奪舍者，去對抗癡派出的奪舍者。
    菩提珠串隻能起到一重保險作用，對捕獲癡沒有任何幫助。
    隻有同源的奪舍者才能看到對應的天命書。
    也就是說隻有癡書孕育的奪舍者才能從邵牧手中搶書。
    今日他們能靠試探，達成這個條件嗎？
    林若初按住李玄，思考道：“若我成功奪舍了邵牧的身體，便能用他的身體，取出癡。”
    當然這是最順利的情況。
    “若沒能成功，打草驚蛇呢？”林思齊問。
    李玄道：“那便像捕獲洛嵐一樣，先把他綁了釘起來再試。”
    他語氣平淡：
    “至少我們能確認，他這身體是真的，不像洛嵐，狡兔三窟。”
    杜欣欣聽著打了個寒顫。
    女鬼垂下眼眸。
    “但重點是書。”
    林若初想了想，又補充道：
    “若奪舍失敗，那便意味著不能用他的身體取書，就算把他釘起來，我們沒有癡的奪舍者，也看不到書，拿不到書，若他寧死不屈，那事情就麻煩了。”
    她不確定邵牧能不能抵抗刑訊逼供。
    但他那樣自大又驕傲的人，又不聰明，要是抵抗到底，也很麻煩。
    “或許……”
    她猶豫著開口：
    “我們可以用最簡單直接的手段？”
    ……
    去將軍府通報之人遲遲沒有回來。
    邵牧隨著永安侯府的馬車在將軍府門口被晾了好一會，都沒人請他先進去坐坐。
    每日蹲在將軍府周圍看熱鬧的人不少。
    永安侯府的馬車往將軍府的方向來時，就有不少人驚奇地一路跟著跑過來，想看看這永安侯府又要鬧什麽笑話。
    京兆府審的那樁殺妾休妻的奇案，那可是彷如在昨日啊！
    眼看這位林正將與小郡爺賜婚的聖旨都下來了。
    永安侯府總不敢再來將軍府鬧事吧？
    還是說眼看林正將軍功斐然，晉升之日指日可待，永安侯府特地來為自己兒子當年的不懂事登門道歉？
    可若是登門道歉，應該由侯爺和侯夫人出麵吧？
    馬車上走下來個帽子半遮耳的前世子……
    這……
    聽聞這位侯府公子剛從牢裏放出來，連世子之位都被侯府剝了，今日大搖大擺地前來，該不會是來搶婚的吧？
    那可太妙了！
    街口兩側的百姓越圍越多。
    各個眼中都透著興奮的光。
    眼看這人在將軍府門前站了一炷香了，還沒人接他進去。
    百姓當即小聲嘟噥起來：
    “瞧這樣，是吃了閉門羹了！”
    “早年不明不白地被誆騙進侯府吃了那麽多虧，林正將能咽下這口氣？”
    “要我看將軍府還是太體麵了，要我高低把他綁進府裏打一頓！”
    這些議論聲像是故意說給邵牧聽的，一點兒沒藏著掖著，一句句若有似無地傳進邵牧耳朵裏。
    自殺妾休妻案後他的名聲就壞了。
    京都城都是等著看他笑話的。
    但麵對這些冷眼，邵牧隻冷哼一聲，完全不在意。
    一幫凡人罷了。
    跟路邊的螞蟻沒有任何區別。
    他隻要推翻棋盤。
    他們連一丁點兒的記憶都留不下。
    他懶得搭理他們。
    這些螻蟻根本就不明白阿若對他的心。
    不論她心底如何糾結，都不舍得不見他。
    想到這些，邵牧越發挺直了後背。
    又等了半炷香，將軍府的大門被打開，前去通報的小廝跨出來，對他做了個“請”的姿勢。
    “邵公子請進，我們小姐在正廳等你。”
    瞧。
    他說什麽來著？
    她果然不舍得他。
    邵牧斜睨了那群嚼舌根的蠢貨一眼，抬腿跨進了將軍府。
    而圍觀的百姓，隻恨自己這輩子沒投胎當鳥。
    不能飛上樹梢去看這高牆之內的熱鬧。
    邵牧越往將軍府裏走，心跳得便越快。
    他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
    當他看到立於正廳中央的那道倩影時，所有的情緒都化成了欣喜。
    兩年半實在太久了。
    他緩步上前，喚了聲“阿若”。
    女鬼心頭一震，臉色“唰”一下就白了。
    杜欣欣和桃鳶趕忙一左一右地扶住她：
    【要吐你別現在吐啊！】
    林若初則抬起眼眸，定定地看向他。
    時隔兩年半，兩人再見，都已模樣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