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個回合。
    便是他們的回合。
    沒能殺掉李玄的邵牧，仍舊頗為自信。
    條件都達成了。
    李玄會因弑父之罪跌落泥潭，失去他天潢貴胄的身份。
    將軍府也會在阿若入永安侯府後，被聖上忌憚，滿門獲罪，失去勢力。
    阿若無枝可依。
    就算因納妾一事，與他發生一時的爭執，她也無處可去，隻能回來尋求他的庇護。
    保險起見，他額外用了一次穿越，追著阿若去到她離開侯府必然會去的白雲觀，想做些什麽卻沒能成功。
    但所有條件都已經達成。
    這個回合他定然成功。
    帶著這樣的決心，邵牧再度投入棋盤。
    卻沒想到，第七個回合反倒成了他的噩夢。
    宮宴血案的影響遠比他想象的要深遠。
    皇帝早死了五年，寧王被削了兵權。
    新帝登基，長公主權勢無雙。
    李玄入將軍府，婚約比林若初入永安侯府訂得還要早上許多年。
    而他，妻離妾散，母親病逝，世子之位被個登堂入室的外室子搶了。
    重回棋盤的邵牧，真切地感受到了什麽叫偷雞不成蝕把米。
    這是這個回合與以往的都不同，他早醒了幾日，能在棋盤世界中調用係統的能力，成凡人之神，是他求之不得的。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去見他的阿若了。
    ……
    記憶的畫麵停在這一刻。
    “所以他這次來將軍府隻是來找你炫耀的。”女鬼忍不住開口，聲音中還帶著幾分狐疑。
    與癡有關的所有記憶都被她們看完了。
    進來之前，女鬼沒想到這事會有這麽簡單。
    畢竟經曆過洛嵐的狡兔三窟。
    麵對最後的大魔王癡，女鬼總覺得邵牧必有後手。
    說不定是故意將她們引到意識空間，想要設下陷阱守株待兔。
    沒想到。
    還真就是這麽簡單。
    邵牧沒變，還是那個自認聰明的花架子。
    隻是看過了所有回憶的女鬼，不免有些疑問：
    “為何這些記憶裏麵，從沒出現過其他的天命書？”
    江寧心的貪和洛嵐的嗔，她全都和土著女一起經曆過。
    她之所以會用土著女的身體大鬧邵牧婚宴，正是因為江寧心動用貪書的力量將她塞進了土著女的身體裏。
    可邵牧的記憶中，為何一絲一毫的信息都沒有？
    就好像他對另外兩本書的存在，全然不知？
    “他大概確實是不知道。”
    林若初壓下情緒，在腦海中整理著種種信息。
    在她拿到貪的時候，貪書也不曾透露過世上還有另外兩本書。
    洛嵐又是何時知道有其他書存在的？
    是逃到懷欣縣的桃鳶告訴他的。
    所以書與書之間不會互通，它們也不會泄露同伴的信息。
    若沒有桃鳶，洛嵐就不會知曉江寧心手上還有本貪。
    沒有見到洛嵐，江寧心也不會知曉世上還有其他的天命書。
    那麽邵牧呢？
    他有機會得到與其他天命書有關的信息嗎？
    林若初覺得，就憑他敢毫無防備地入將軍府的這股自信勁，他多半不知道其他書的存在。
    還以為自己是得天獨厚的天命之子。
    這就有趣了。
    此前林若初一直以為，天命書隻是不會主動透露同伴的存在。
    可看完邵牧的記憶，她意識到，它們不止是不會透露，似乎還在刻意隱瞞。
    江寧心是不會放棄自己的目的的。
    前六個回合中，她一定也在時刻準備用貪完成替換。
    林若初不信她在第七個回合做的事，沒在前六個回合嚐試過。
    無論“替換”有沒有成功，江寧心一定都嚐試過。
    但有時是母親和二哥“病”死，有時是江寧心“病”死，記憶中邵牧的認知卻從來沒有錯亂過。
    沒有將她認作過江寧心。
    包括這第七個回合。
    金鱗池邊的馬球會上，邵牧依然喊她“阿若”。
    記憶中，他喊得可是“阿寧”。
    他的記憶沒有記錄認知混淆的部分。
    不是江寧心沒有換，而是他的記憶被癡書修正了。
    第七個回合是這這樣，前六個回合一定也是如此。
    癡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是不想自己當前的主人察覺到其他書的存在嗎？
    還是不希望它自己被察覺到？
    林若初腦海中湧現疑惑。
    除此以外，這七個輪回中最特別的存在，就是傅語閑了。
    從她被邵牧“抹殺”後，後麵幾個輪回都沒有再出現過。
    林若初對她唯一的印象，便是莫向北口中的“尋香樓花魁”。
    堂堂傅家大小姐，怎麽會淪落風塵，成為一介花魁？
    而她還用著傅語閑這個名字，就意味著她是擁有記憶，知道自己身份的。
    尋香樓發生的那起血案，與癡書有沒有關係呢？
    一閃而過的片段中，葉瑞安口中“奪舍鬼魅”的線索指的是什麽？
    他是從何時、何地知曉的這件事？
    他知道，長公主是否知道呢？
    那西域花匠口中所說的古籍現在又在何處？
    裏麵記載了什麽？
    無數信息在林若初腦海中拚湊，想要串聯，卻還差關鍵的幾條線索。
    她隻能先將疑問按在心底，去做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
    將癡從邵牧手中搶過來。
    此刻的邵牧正因迷藥陷入昏厥。
    她與女鬼奪舍了他的身體，便能夠控製這具身體。
    無論她能不能啟用“癡”，先把盒子搶過來是最保險的。
    女鬼也道：
    “咱們把書搶了，這個輪回總不至於再重啟了吧。”
    林若初頓住。
    她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從急切的情緒中平複下來。
    第四個輪回證明，輪回的啟動與邵牧當下的意誌無關。
    無論他是否有執念，時間到了便會重啟。
    第六格輪回證明，他就算死了也不能擺脫癡的影響。
    他死亡的瞬間，輪回就會立刻重啟。
    那搶書能不能中斷輪回？
    這是在麵對貪和嗔時從未有過的情況。
    貪和嗔的能力，一個是要用能力主動發動，一個則是作為實物存在的道具。
    但癡的能力是被動的。
    如果搶書也會導致輪回重啟，那該怎麽辦？
    她們迄今為止所有的努力不都白費了？
    最可怕的是，這個回合，邵牧拿到了三百積分。
    加上之前剩餘的兩次穿越機會，他足足能穿越五次！
    五次！
    足以讓他殺了李玄。
    之前的輪回林若初輪回，但這個輪回中，她記得清清楚楚，光是討論江寧心時，她就與李玄談論過數次與神鬼有關的話題。
    邵牧隻是一直著眼於棋盤啟動之前的時間，才隻找到兩條縫隙。
    若他喪心病狂，非要殺李玄，極有可能在這個輪回結束時，將目標放到輪回起點之後的事件中。
    他甚至有可能借二哥之手，借大哥之手將李玄除之而後快。
    而重置記憶的他們，卻無法預防這一切。
    她能冒這個險嗎？
    林若初退縮了。
    “現在搶書太冒險了。我們之中，沒有人有這樣的癡念，不可能打得開癡書。”
    她道。
    女鬼想了想，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剛提起來的氣又泄了下去。
    小臉垮垮，堆著止不住的擔憂。
    “那個，時間，是不是又快到了？”
    林若初剛想回答，卻恍然驚覺。
    這話怎麽那麽耳熟？
    誰還對她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