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燈下的焦慮：
    1985年的上海展覽館外，霓虹燈牌像一群喝醉了的螢火蟲，把梧桐樹照得五顏六色，晃得人眼花繚亂。
    林曉芸扒著門縫往裏偷看，手心的汗把請柬都洇濕了，仿佛那不是一張紙，而是一塊剛從洗衣機裏撈出來的抹布。
    這是他們“華星製衣”第一次舉辦時裝秀，舞台背景牆上“傳統與創新的交響”幾個大字紅得刺眼，像是在嘲笑她的緊張。
    “曉芸姐！不好了！”小徒弟阿芳踩著三寸高跟鞋，像隻受驚的羚羊般衝了過來，差點一頭栽進花壇裏。
    “怎麽了？怎麽了？”林曉芸心裏一緊，仿佛預感到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老陳師傅帶著幾個老裁縫罷工了！”阿芳上氣不接下氣，“說死也不讓模特穿改良中山裝跳迪斯科！”
    林曉芸腦袋“嗡”地一聲，仿佛被敲了一記悶棍。
    靈光乍現與“傳統扞衛戰：
    三天前，林曉芸和陸明遠在樣品間裏靈光乍現，決定讓模特穿著改良中山裝跳當下最火的迪斯科。
    這個創意當時把香港來的策劃經理驚得打翻了絲襪奶茶，奶茶濺到他的白西裝上，像一幅抽象畫。
    可他們忘了，老裁縫們可都是聽著評彈長大的，對他們來說，中山裝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後台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老陳師傅舉著量衣尺，白胡子氣得直抖，活像個憤怒的聖誕老人：“成何體統！中山裝是正經衣裳，哪能扭來扭去！”
    幾個老師傅跟著附和，有人把模特的喇叭褲腿卷起來，有人伸手要扯掉中山裝上的水鑽紐扣，仿佛在進行一場“傳統扞衛戰”。
    “陳師傅！”林曉芸擠進人群，舉起手裏的布料，像舉著一麵旗幟，“您看這的確良碎花襯裏，是您親手繡的盤扣配的！還有這算盤珠做的裝飾，不正是您說‘精打細算’的老傳統嗎？”
    老陳師傅的量衣尺僵在半空，渾濁的眼睛盯著布料上的盤扣。
    那是他熬了三個通宵繡的“萬字不到頭”紋樣，此刻藏在亮閃閃的確良碎花裏，竟意外和諧。
    “可是這跳舞……”老陳師傅還在嘴硬，但語氣明顯軟了下來。
    音樂與節奏的魔力
    “師傅，您聽！”陸明遠突然打開收音機，《阿裏巴巴》的電子樂像一陣旋風，瞬間席卷了整個後台。
    幾個年輕模特忍不住扭起腰肢，改良中山裝的斜插口袋隨著動作晃出bp機的金屬光澤，仿佛在向老裁縫們展示著新時代的魅力。
    老陳師傅的白胡子跟著節奏微微顫動，手裏的量衣尺無意識地打起了拍子，像是在指揮一場別開生麵的音樂會。
    就在這時，舞台方向突然傳來尖叫。
    林曉芸心頭一緊，撥開人群衝了過去。
    意外與機智的救場：
    隻見模特麗麗的高跟鞋卡在t台裂縫裏，整個人像隻被粘住的蒼蠅，狼狽不堪。
    改良中山裝的蕾絲袖套散落在地，露出胳膊上的“囍”字紋身——那是為了配合設計特意畫的。
    “別慌！”陸明遠不知從哪摸出把老虎鉗，三兩下把裂縫掰成了一個創意設計。
    林曉芸靈機一動，抓起麗麗的蕾絲袖套纏在她腳踝上，順手摘下自己脖子上的珍珠項鏈當腳鏈。
    “音樂起！”她大喊一聲，《路燈下的小姑娘》的電子樂驟然響起。
    麗麗索性脫掉另一隻鞋，光著腳踩著節奏大步向前，改良中山裝的腰帶隨著動作飄揚，露出裏麵的確良碎花襯裏，算盤珠裝飾在聚光燈下叮當作響。
    台下先是一片寂靜，緊接著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香港客商們舉著相機瘋狂拍照，老太太們摘下老花鏡擦眼睛，幾個穿喇叭褲的小夥子跟著節奏跺腳，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表演點燃了激情。
    林曉芸偷偷看向後台，發現老陳師傅正踮著腳張望，白胡子上沾著爆米花碎屑，像個偷吃零食的孩子。
    老裁縫的“逆襲”：
    “下一組準備！”場務大喊。
    林曉芸轉頭，差點笑出聲——原本罷工的老裁縫們正手忙腳亂地給模特整理衣服。
    老陳師傅親自給男模係上中山裝的盤扣，嘴裏還念叨：“領子歪了！年輕人做事就是毛躁！”
    壓軸節目登場時，舞台燈光突然變成紅藍漸變。
    八個模特穿著繡著蘇繡的改良中山裝衝上t台，隨著《成吉思汗》的電子樂跳起太空步。
    人群中突然傳來尖叫，隻見老陳師傅不知何時換了身藏青色中山裝，戴著墨鏡，跟著節奏甩起白胡子，活像個老派迪斯科巨星。
    “師傅您這是？”林曉芸目瞪口呆。
    “哼！”老陳師傅擦了擦汗，“年輕人跳得像抽筋，還得看我們老家夥的！”
    他說著，突然來了個誇張的滑步，中山裝上的算盤珠裝飾嘩啦啦響成一片，仿佛在演奏一曲獨特的樂章。
    傳統與現代的完美融合：
    台下徹底沸騰了。
    外商們舉著訂單往後台衝，幾個外國記者圍著老陳師傅拍照，閃光燈把他的白胡子照得像團雲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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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明遠擠過來摟住林曉芸，她聞到他身上沾著的機油味混著舞台煙霧，竟意外好聞。
    “快看！”陸明遠指著舞台上方。
    巨大的電子屏上，老裁縫們跳迪斯科的畫麵和老上海的旗袍廣告重疊，形成奇妙的光影。
    背景牆上“時間是最偉大的設計師”的霓虹燈牌突然亮起，把整個展廳染成了夢幻的紫色。
    時光膠囊與未來暢想：
    散場時，林曉芸在後台撿到張老陳師傅的紙條，上麵用毛筆寫著：“明兒給我做套帶熒光盤扣的中山裝，跳霹靂舞用！”
    她笑著把紙條疊好，塞進改良中山裝的斜插口袋裏，仿佛在收藏一份珍貴的記憶。
    夜風裹著黃浦江的水汽吹進走廊，林曉芸靠在陸明遠肩頭。
    遠處外灘的鍾樓敲響十下，和不遠處舞廳傳來的電子樂交織成獨特的韻律。
    她想起三年前那個在倉庫修機器的夜晚，那時怎麽也想不到，有一天他們會讓算盤珠和迪斯科在同一片燈光下起舞。
    “曉芸，”陸明遠突然說，“下個月廣交會，咱們辦個‘時空穿梭’主題秀怎麽樣？讓模特穿著漢服跳搖滾，用的確良做龍袍……”
    “你又在瞎想！”林曉芸捶他一下，卻忍不住笑了。
    她看著展廳裏收拾殘局的老裁縫和年輕模特們，看著舞台上散落的亮片和算盤珠，突然覺得這個時代就像個巨大的萬花筒，把所有的不可能都變成了奇妙的可能。
    廣場舞與未來的約定：
    回家的路上，他們路過一家新開的錄像廳，大屏幕上正播放著《霹靂舞》的片段。
    林曉芸拉著陸明遠駐足觀看，霓虹燈光映在她眼底，比任何鑽石都璀璨。
    “明遠，”她突然說，“等咱們老了，也要穿著改良中山裝跳廣場舞。”
    “好啊，”陸明遠握緊她的手，“我給你做套帶太陽能燈的，保證在廣場上最閃亮。”
    兩人笑著走遠，影子被路燈拉得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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