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將這個消息告訴慕容霆和謝嬋的時候。
    二人正在禦花園對弈。
    謝嬋手中的白玉棋子啪嗒落在棋盤上，她猛地站起身。
    “當真？”
    她的聲音微微發顫，“衡兒真的能走了？”
    慕容霆眼中閃過驚喜：“快！去看看！”
    二人幾乎是小跑著趕到慕容衡的寢宮。
    穿過回廊時，謝嬋的繡鞋踩到了裙擺，險些絆倒，被慕容霆一把扶住：“嬋兒當心！”
    謝嬋擺擺手，眼眶已經泛紅：“無妨，快些走。”
    推開殿門的瞬間，他們正看見慕容衡扶著案幾，小心翼翼地邁出一步、兩步......
    雖然步履還有些蹣跚，但那確實是實實在在的行走！
    “衡兒！”
    謝嬋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她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卻又不敢貿然觸碰，生怕驚擾了這來之不易的步伐。
    慕容衡抬頭，看見母親淚流滿麵的樣子，不禁莞爾：“母後別哭，兒臣這不是好好的？”
    說著又向前走了幾步，雖然身形微晃，卻穩穩當當地停在了謝嬋麵前。
    謝嬋一把將兒子摟入懷中，泣不成聲：“好孩子......母後太高興了。”
    鬆開慕容衡後，謝嬋的目光落在躲在慕容灼身側的念寶身上。
    她蹲下身，將小丫頭緊緊摟在懷裏，聲音哽咽：“乖乖，是你救了你三哥。”
    念寶被摟得小臉通紅，眨巴著大眼睛，奶聲奶氣道：“嘻嘻，這是念寶應該做的～”
    慕容霆揉了揉念寶的發頂，眼中滿是寵溺：“我們念寶可是立了大功。”
    念寶咯咯笑道：“哎呀，現在三哥哥得先學會怎麽走路。”
    是了，慕容衡多年沒走路，現在走路是要費些功夫的。
    此刻。
    慕容衡扶著案幾，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腿，神情既欣喜又無奈。
    這雙多年沒有知覺的腿，如今終於能自由活動，卻像是新長出來的一般不聽使喚。
    “三哥別急。”
    念寶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像個小大人似的背著手，“你先學會怎麽走路，再想著跑呀跳的。”
    “要一步一步來～”
    慕容衡試著鬆開扶著案幾的手，小心翼翼地邁出一步。
    膝蓋處傳來陌生的酸痛感，讓他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腳要這樣放。”念寶蹲下身，小手比畫著，“腳尖要朝前，不能往裏拐。”
    慕容衡深吸一口氣，再次嚐試邁步。
    這一次，他刻意放慢動作，感受著腳掌接觸地麵的每一分力道。
    “對啦對啦！”念寶拍著小手歡呼，“三哥這次走得特別好！”
    慕容衡緩步走到殿外。
    微風拂過，帶來一陣花香。
    慕容衡突然意識到，這是五年來第一次，他能自己走到院子裏聞花香了。
    這個認知讓他的眼眶微微發熱，步伐卻越發堅定起來。
    兩日後。
    晨光溫柔地灑在庭院裏，將院子裏的念寶鍍上一層金邊。
    謝嬋倚在朱漆廊柱旁，目光卻久久停留在院中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上。
    念寶穿著鵝黃色的襦裙，發間簪著幾朵新摘的茉莉，像隻歡快的小蝴蝶在前頭引路。
    慕容衡一襲月白錦袍，走得格外認真。
    雖然步伐還有些生澀，但比起前幾日已經穩當多了。
    他微微抿著唇，額角沁出細汗，卻始終帶著溫柔的笑意。
    陽光落在他挺直的脊背上，勾勒出一道明亮的輪廓。
    “母後您看！”
    他突然抬頭，朝廊下的謝嬋揮手，“兒臣能走完整個回廊了！”
    謝嬋的指尖輕輕擦過眼角。
    “慢些走，別急。”她柔聲囑咐，卻見念寶已經蹦跳著折返，小手牽住了慕容衡的衣袖。
    “三哥哥累不累？”小丫頭踮腳用手帕給他擦汗”
    謝嬋不自覺地撫上心口，眼中洋溢著幸福。
    自從念寶來到宮中，先是治好了陛下的蠱毒，如今又讓衡兒重新站了起來。
    這個小丫頭就像一束陽光，照到哪裏，哪裏就冰雪消融。
    謝嬋望著院中。
    念寶正拉著慕容衡的手，教他如何踮腳去夠樹梢的海棠花。
    他彎腰將念寶抱起，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惹得小丫頭咯咯直笑。
    一陣風掠過庭院，帶著幾分涼意。
    慕容霆不知何時出現在謝嬋身後，手中捧著件月白色繡金鳳的鬥篷。
    他動作輕柔地為妻子披上，修長的手指仔細係好頸間的絲帶。
    “嬋兒，風口冷。”
    謝嬋回眸一笑：“陛下怎麽也來了？”
    她自然地往慕容霆身邊靠了靠，“您看衡兒，走得越來越穩了。”
    “哎呦，又秀恩愛。
    ”慕容灼倚在廊柱邊，“父皇母後這般，叫兒臣好生羨慕。”
    謝嬋轉身點了點慕容灼的額頭，力道不輕不重：“你別光看著呀，你也該找個姑娘了。”
    慕容灼摸了摸頭：“哈哈，突然覺得困了。”
    他轉身就走，步子邁得又急又快，“兒臣先回寢宮睡覺了！”
    謝嬋搖頭失笑：“這孩子......”
    慕容衡開口。
    “三日後，衡兒大婚，”
    “也不知道雲舟、竹溪、寒聲能不能趕回來。”
    謝嬋聞言輕笑，指尖拂過欄杆旁盛放的海棠：“他們不是傳信回來了嗎？”
    她轉頭看向慕容霆，眼中帶著幾分嗔怪，“隻是南下之地酷暑難耐，你倒也舍得讓他們在那裏曆練。”
    慕容霆低笑一聲，伸手替妻子攏了攏披風：“心疼了？”
    他目光投向南方，仿佛能穿透千裏雲煙看到三個兒子的身影。
    “雲舟穩重，竹溪機敏，寒聲雖跳脫卻也知分寸。讓他們多見識見識民間疾苦，將來才能擔得起這江山社稷。”
    謝嬋輕歎一聲，指尖摩挲著袖中的家書。
    她記得老三慕容卿在信中說，他們正在協助當地官員治理水患，老四慕容寒聲還畫了張滑稽的自畫像，被蚊蟲叮得滿臉包。
    信中他們還知道了念寶被尋回來，在信中一個個爭著吵著見見他們這個小妹妹呢。
    慕容霆低頭看著妻子微蹙的眉頭，忍不住輕笑，“等老四老五老六回來，讓他們好好陪你說說話。”
    謝嬋這才展顏：“那陛下可不許再板著臉訓人。”
    “孩子們都怕你呢。”
    慕容霆牽著妻子的手走：“雲舟來信說，他們已經起程了。”
    謝嬋輕聲道：“等他們都回來了，咱們一家人好好吃頓飯。”
    她握緊慕容霆的手，“就像尋常百姓家那樣。”
    慕容霆將妻子的手又握緊了幾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