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永安侯撕心裂肺的哭嚎和李姍癲狂的尖叫，他卻連腳步都未停一下。
    “三哥...”
    慕容雲舟快步跟上，欲言又止。
    慕容衡抬手製止了他：“回去了。”
    念寶小跑著追上慕容衡，悄悄牽住他的衣袖。
    夜風微涼，她感覺到三哥哥的手在微微發抖。
    “三哥哥...”
    她仰起小臉，月光在那雙清澈的大眼睛裏灑下細碎的銀輝，“我們回家吧。”
    慕容衡低頭看她，冰冷的眸光終於泛起一絲溫度。
    他彎腰將小丫頭抱起，念寶立刻像隻小樹袋熊般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把小臉埋在他肩窩裏蹭了蹭。
    回宮的馬車上，三人出奇地安靜。
    慕容雲舟抱著劍坐在角落，目光沉沉地望著窗外。
    念寶挨著慕容衡坐，小手一直緊緊攥著他的手指。
    “三哥哥...”
    她突然從荷包裏掏出一塊糖，“吃糖！”
    油紙包著的飴糖已經有些化了，黏糊糊地粘在紙上。
    慕容衡看著小丫頭獻寶似的舉著糖，心尖突然像被什麽戳了一下。
    “念念喂你吃！”念寶笨拙地剝開糖紙，踮起腳尖往他嘴邊送。
    慕容衡順從地低頭，含住那塊已經變形的糖。
    “甜不甜？”
    念寶眼巴巴地望著他，小手緊張地揪著他衣襟。
    慕容衡喉結動了動，突然一把將小丫頭摟進懷裏：“甜。”
    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他屈指刮了刮念寶的鼻尖：“我們念念長大了。”
    念寶眨巴著大眼睛，突然湊上去在慕容衡臉上“吧唧”親了一口：“三哥哥笑最好看了！”
    她歪著頭，“比禦花園的花還好看！”
    馬車緩緩駛入宮門，慕容衡抱著已經睡著的念寶走下馬車。
    小丫頭在他懷裏蜷成一團，小手還緊緊抓著他的衣襟。
    “三哥...”慕容雲舟欲言又止。
    慕容衡搖搖頭：“我沒事。”
    他低頭看著念寶的睡顏，聲音輕得像歎息，“有這小丫頭在，能有什麽事。”
    寢殿內，慕容衡小心翼翼地把念寶放在軟榻上。
    小丫頭在睡夢中還嘟囔著“三哥哥吃糖”。
    他忍不住俯身，在她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安頓好念寶後，慕容衡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
    月光如水，灑在殿外的回廊上。
    他抬眼望去，隻見慕容西川、慕容灼、慕容霆和謝嬋等人都靜靜地站在那裏，目光中滿是關切。
    “衡兒...”
    謝嬋第一個迎上來，眼中淚光閃爍。
    她伸手撫上慕容衡的臉頰，指尖微微發抖，“娘親的乖孩子，你受苦了。“
    慕容衡緊繃的麵容在母親溫柔的觸碰下微微鬆動。
    他垂下眼眸，聲音低沉：”母後，兒臣沒事。“
    “胡說！”
    謝嬋一把將他摟進懷裏，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拍著他的背，“在娘親麵前還逞什麽強？”
    慕容衡高大的身軀微微一僵，隨即慢慢放鬆下來。
    他閉上眼，額頭抵在母親肩上，呼吸漸漸變得沉重。
    一旁的慕容霆也陰沉著臉。
    ”好個永安侯！好個鎮北侯世子！明日早朝朕定會親自問責！”
    慕容西川走上前，寬厚的手掌重重按在弟弟肩上：“老三，想哭就哭出來。”
    他聲音渾厚，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量，“在自家人麵前，用不著忍著。”
    慕容灼默默遞上一壺酒：“喝點？陳年的梨花白，特意給你留的。”
    慕容寒聲則直接給了兄長一個熊抱：“三哥！明天我們一起去收拾那群王八蛋！”
    “........”
    謝嬋輕輕整理慕容衡的衣領：“衡兒，記住.”。”
    “無論做什麽，娘親都在你身後。”
    慕容衡喉結動了動，突然單膝跪地：“兒臣，讓母後擔心了。”
    謝嬋連忙扶起他，眼中含淚：“傻孩子...”
    她轉頭看向其他兒子，“你們都是娘親的驕傲。”
    慕容灼將那壇珍藏多年的梨花白放在石桌上。
    泥封拍開的瞬間，清洌的酒香立刻在夜色中彌漫開來。
    慕容灼：“喝一杯？”
    “就當...提前慶祝老三脫離苦海。
    謝嬋吩咐宮人們準備晚膳，又命人掛上幾盞琉璃宮燈。
    暖黃的光暈透過琉璃盞，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不多時，石桌上已擺滿佳肴。
    上麵還有謝嬋親手做的桂花糕。
    慕容衡看著眼前琳琅滿目的吃食，喉頭突然有些發緊。
    這些都是他兒時最愛吃的...原來母後都記得。
    此刻，慕容霆和謝嬋還有兄弟七個都在場。
    慕容衡瞧了一眼殿內。
    念寶這小丫頭還在睡覺。
    不然還是不要叫醒小丫頭了，最近小丫頭累壞了。
    忽然，聽見殿內傳來“咚”的一聲輕響。
    他回頭一看，隻見念寶光著小腳丫站在門口，睡裙歪歪斜斜地掛在肩上，一頭軟發亂得像鳥窩。
    小丫頭揉著眼睛，小嘴撅得能掛油瓶，“吃東西不叫我...”
    聲音帶著剛睡醒的糯意，還拖著委屈的小尾音。
    念寶搖搖晃晃地走過來，白嫩的小腳丫踩在冰涼的石板上。
    她一把抱住慕容衡的腿，仰起睡的紅撲撲的小臉：“三哥哥最壞了！”
    眼睛還半閉著，卻不忘數落，“吃好吃的都不帶念念...”
    慕容霆彎腰把她抱起來，掌心觸到她冰涼的腳丫，心疼地皺眉：“怎麽不穿鞋？”
    念寶卻扭著小身子不依：“不吃到東西不穿鞋！”
    她像隻樹袋熊似的掛在慕容霆脖子上：“念念聞到桂花糕的味道了！”
    謝嬋忍俊不禁，連忙拿來塊熱乎乎的糕點。
    念寶一看到糕點，眼睛立刻亮得像小星星。
    她啊嗚一口咬下去，腮幫子鼓得像隻小倉鼠，還不忘含糊不清地控訴。
    那副又貪吃又委屈的小模樣，逗得在場眾人忍俊不禁。
    慕容霆最先憋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謝嬋笑得眼角泛起淚花，連忙用手帕給念寶擦嘴：“慢點吃，別噎著。”
    聲音裏滿是寵溺。
    慕容衡看著念寶這副模樣，連日來的陰鬱一掃而空。
    他伸手輕輕捏了捏她鼓鼓的腮幫子：“這麽貪吃，以後被人用塊糕點就騙走了怎麽辦？”
    念寶咽下嘴裏的糕點，不服氣地挺起小胸脯：“念念才不會被騙！”
    她掰著手指頭數，“要...要三塊糕點才行！”
    這童言童語讓眾人笑得更歡了。
    爽朗的笑聲在靜謐的夜色中傳得很遠，驚起了枝頭棲息的夜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