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記憶指引尋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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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蹄聲撞碎夜霧時,陸醉川正踩著青石板往醉仙樓跑。
    小九伏在他背上,涼得像塊冰,盲眼滲出的血珠順著下頜滴在他肩頭,洇出個暗紅的月牙。
    "趙爺!"他喊了一嗓子,前麵的棗紅馬立刻人立而起。
    趙霸天甩了甩辮梢的紅繩,鐵胎煙杆往腰裏一別,伸手接住小九:"小祖宗這是咋了?"月光下他粗黑的眉擰成個結,指腹碰了碰小九冰涼的臉,"腦門兒燒得燙手。"
    陸醉川抹了把臉上的汗,破廟那堆青石板碎片還在他腦子裏晃——青銅燈盞、盤著九隻鴉的燈柱、燈油裏浮著的半枚玉玨,這些畫麵像被人拿烙鐵烙進去的,連燈盞邊緣的銅綠紋路都一清二楚。
    他摸了摸懷裏的城隍印,那枚刻著"酆都司"的青銅印正發燙,隔著粗布衫燙得他心口發疼。
    醉仙樓後堂的炭盆劈啪響著。
    沈墨寒解下月白鬥篷,指尖搭在小九腕上,眉峰漸漸擰緊。
    她身後的檀木桌上堆著半卷《幽冥輿圖》,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幾根鴉羽,那是她從古籍裏翻出的城隍遺跡線索。"脈息亂得像團亂麻。"她抽回手,從隨身的烏木匣裏取出朱砂筆,在小九額心點了個鎮魂符,"應該是破廟裏的東西觸動了她的轉世記憶。"
    陸醉川蹲在炭盆前,往火裏添了塊鬆柴。
    火苗躥起來時,他突然開口:"我記起些東西。"聲音啞得像砂紙擦過陶甕,"青石板底下埋著盞青銅燈,燈油裏泡著半塊玉。
    那燈......"他抬頭看向沈墨寒,"和你書裏畫的"九鴉引魂燈"像不像?"
    沈墨寒的手指在《幽冥輿圖》上快速翻動,發間的銀簪掃過紙頁。"找到了!"她指著圖上一處被朱砂圈起的標記,"洪武二十三年,金陵城隍廟毀於火,典籍記載"九鴉燈隨城隍印沉於地脈"。"她抬眼時眸子裏閃著光,"醉川,你看到的燈盞,極可能是初代城隍的鎮殿之寶。"
    趙霸天把煙杆敲得叮當響:"那玩意兒能咋?
    讓咱川子突破天官境?"
    "不止。"沈墨寒將輿圖攤平,指尖劃過地圖上一片被墨跡覆蓋的山林,"城隍傳承分三境,初境掌一方生死,中境斷陰陽因果,高境......"她頓了頓,"高境需得尋到本命燈盞,與地脈相連,方有資格叩天官門。"
    陸醉川的手在炭盆邊頓住。
    他想起這半年來每次使用城隍力後的衰老——眼尾的細紋、偶爾泛白的鬢角,像有把看不見的刀在割他的陽壽。
    若能突破高境,或許......
    "那燈在哪兒?"他聲音發緊。
    沈墨寒推了推金絲眼鏡:"輿圖上標著"蒼梧野,鬼哭林"。"她從袖中取出個銅哨,"我讓前清留在東北的線人傳過消息,那片林子十年前還有獵戶說見過青石板路,後來......"她沒往下說,隻是把哨子遞給趙霸天,"明天讓幫裏兄弟去探探路,莫要打草驚蛇。"
    趙霸天把哨子揣進懷裏,拍了拍陸醉川的肩:"川子,你和小九去。
    我讓鐵牛帶二十個弟兄在林外設伏,有啥不對勁咱裏外接應。"他又瞥了眼縮在被子裏的小九,粗聲粗氣補了句:"小丫頭要是撐不住,你背也得把她背回來。"
    第二日卯時三刻,陸醉川背了兩壇燒刀子,小九揣著沈墨寒給的鎮魂鈴,兩人踩著晨露進了蒼梧野。
    林子裏的霧濃得像化不開的墨,鬆針上的水珠砸在鬥笠上,叮咚作響。
    陸醉川走在前頭,手裏攥著城隍印,每走十步就停下用印麵貼地——那是沈墨寒教的"尋脈術",城隍印能感應地脈裏的陰煞之氣。
    "啾——"
    一聲尖嘯劃破霧色。
    陸醉川猛地拽住小九往樹後躲,就見三隻青麵鬼從霧裏撲來,指甲長過指節,舌頭拖在地上滴著黑血。"夜遊鬼。"他摸出腰裏的酒葫蘆,仰頭灌了一口。
    辛辣的燒刀子順著喉嚨燒進丹田,眼前的霧氣突然變得透亮——他看見鬼物心口的命燈,兩盞暗紅,一盞幽藍。
    "小九!"他低喝一聲。
    小九立刻摘下鎮魂鈴,手腕輕抖,鈴聲像根銀線串起三團鬼火。
    陸醉川抽出腰間的短刀,刀身早用黑狗血浸過七七四十九天,一刀捅進幽藍命燈的鬼物心口。
    那鬼物發出刺耳的尖叫,化作一團黑霧,剩下兩隻見勢不妙正要逃,陸醉川甩了兩枚銅錢——那是趙霸天給的"天罡錢",沾過龍虎山的符水。
    "當啷"兩聲,銅錢釘進鬼物後頸。
    它們癱在地上,漸漸縮成兩團灰。
    "累著沒?"陸醉川擦了擦刀上的黑血,轉身去扶小九。
    小九搖了搖頭,卻伸手摸他的鬢角——那裏不知何時多了根白發,在晨霧裏格外刺眼。
    陸醉川心頭一沉。
    他知道,每次動用城隍力,陽壽都在折損。
    可若不盡快找到九鴉燈,等他油盡燈枯那天,誰來守這亂世裏的冤魂?
    日頭偏西時,霧色終於散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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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醉川抬頭,就見前方古木上刻著道淺淺的紋路——是隻盤著九隻鴉的燈盞,和他記憶裏的青銅燈一模一樣。"在這兒。"他扯了扯小九的衣袖,兩人順著標記往林深處走。
    越往裏走,腳下的泥土越硬。
    等踩上第一塊青石板時,陸醉川的城隍印突然劇烈震動,燙得他差點鬆手。"到了。"他輕聲說。
    霧氣不知何時散了個幹淨。
    眼前是座殘破的石殿,門楣上的"酆都司"三個字被苔蘚蓋了大半,兩側的石獅子缺了腦袋,嘴裏卻銜著半塊玉玨——和他記憶裏燈油中的玉玨一模一樣。
    "小九,你覺不覺得......"陸醉川的話卡在喉嚨裏。
    他看見石殿周圍浮起層淡藍色的光膜,像塊倒扣的碗,把整座石殿罩在裏麵。
    他伸手碰了碰光膜,指尖立刻像被蜂蟄了似的縮回——不是疼,是刺骨的寒,順著指尖往骨頭裏鑽。
    "這是......"他摸出城隍印,將法力注入其中。
    青銅印發出幽光,可觸到光膜的瞬間,那光膜突然泛起漣漪,把城隍印的法力全反彈了回來。
    陸醉川悶哼一聲,倒退兩步撞在樹上。
    小九摸索著走過來,盲眼的血痕已經凝成了暗紅的痂。
    她伸手碰了碰光膜,突然渾身劇震,手指在半空比劃出"門"的形狀,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你是說......要用你的眼睛?"陸醉川攥住她的手,"不行。"他聲音發顫,"你是無眼判官轉世,沒了眼睛......"
    小九急得直搖頭,又比了個"燈"的手勢,再指向光膜。
    陸醉川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破廟裏小九滲血的眼睛,想起她每次用能力時發白的嘴唇。
    可除了這個,還有別的辦法嗎?
    他深吸一口氣,從懷裏掏出酒壇,"哢嚓"敲碎泥封。
    辛辣的酒香在林子裏炸開,他仰頭灌下一口,眼前的世界開始變得通透——他看見光膜裏流轉的紋路,像條盤著的蛇,七寸的位置閃著幽藍的光。
    "小九,跟著我。"他攥緊她的手,"等會兒不管發生什麽,你都別鬆開。"
    小九用力點頭。
    陸醉川又灌了一口酒,城隍力順著血脈往上湧。
    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麵破鑼在敲——這是過度使用能力的征兆,可他顧不得了。
    兩人的手同時按在光膜上。
    陸醉川感覺有無數根細針紮進掌心,小九的手指在發抖,卻始終沒鬆開。
    光膜的漣漪越來越大,藍色的光流在他們手邊匯聚,像要撕開個口子......
    "轟——"
    一聲悶響從石殿裏傳來。
    陸醉川猛地抬頭,就見光膜上裂開道細縫,裏麵透出點昏黃的光,像盞燈被人挑亮了燈芯。
    可還沒等他看清,那細縫突然閉合,光膜比之前更亮了幾分。
    陸醉川隻覺喉頭一甜,鮮血濺在光膜上,開出朵猙獰的花。
    小九急得直比劃,又指了指他的鬢角——那裏的白發,不知何時多了一小撮。
    暮色漸濃時,林子裏響起狼嚎。
    陸醉川抹了把嘴角的血,把小九背起來。
    石殿的光膜在身後泛著幽藍,像隻睜著的眼睛,盯著他們的背影。
    "別怕。"他輕聲說,"明天咱們帶酒來,帶十壇,二十壇。"
    小九把臉埋在他頸窩裏,滾燙的眼淚滲進他衣領。
    陸醉川摸了摸懷裏的城隍印,又摸了摸腰間的空酒壇。
    他知道,有些因果一旦種下,就隻能走到頭——哪怕這條路,是拿陽壽鋪的。
    林外傳來梆子響,是趙霸天的暗號。
    陸醉川加快腳步,月光把兩個影子拉得老長,像兩根被命運擰在一起的繩,正往更深的夜裏,纏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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