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遺跡屏障破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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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外梆子響了三聲,趙霸天的暗號像根弦被夜風撥得發顫。
    陸醉川背著小九穿過灌木叢時,後頸的汗把粗布衣領浸得透濕。
    石殿的光膜還在身後泛著幽藍,像塊淬了毒的玉,連月光落上去都凝成了霜。
    "哥,"小九把臉從他頸窩裏抬起來,沾著淚的手指輕輕碰了碰他鬢角的白發。
    她啞著嗓子發不出聲,可陸醉川知道,那比哭腔還揪人心的"哥",是從她喉管裏滾出來的。
    他摸出塊半幹的粗布,給她擦了擦臉——這姑娘自小盲了眼,偏生淚腺比誰都靈,上次他替她擋了顆流彈,她眼淚能把半塊青石板泡軟。
    "明兒個咱帶二十壇"燒刀子"來。"陸醉川把她往背上攏了攏,故意把尾音挑得輕鬆,"那光膜再硬,還能硬過咱陸家的酒?"他嘴上這麽說,手卻不自覺攥緊了腰間的空酒壇。
    壇口還沾著半片高粱殼,是今早他在酒窖偷酒時蹭上的——老板娘發現少了三壇酒,追著他罵了半條街,最後還是趙霸天拎著兩斤醬牛肉去說和,才把這事壓下。
    月亮爬到樹梢時,他們摸到了趙霸天的馬車。
    老青幫頭子正蹲在車轅上啃鹵雞腿,見著兩人,油手在粗布褲上蹭了蹭:"那勞什子光膜還沒破?"他指節叩了叩陸醉川腰間的空壇,"我讓底下兄弟去保定府搬了二十壇"醉八仙",明兒個寅時就能到。"
    陸醉川解下小九,讓她在草堆裏坐好。
    夜風卷著林子裏的潮氣撲過來,他摸出塊火折子,"哢"地打亮,火光映得小九的臉忽明忽暗。
    她摸索著抓住他的手腕,另一隻手在他掌心畫——是個"慎"字。
    "知道。"陸醉川反握住她的手,指腹蹭過她掌心的薄繭。
    那是握判官筆磨出來的,自從她記起前世是無眼判官,這雙手就總沾著暗紅的墨,像浸過血。
    他把火折子吹滅,黑暗裏小九的眼睛泛著瓷白的光,"睡吧,明兒個有的是硬仗要打。"
    寅時三刻,林子裏起了霧。
    二十壇"醉八仙"整整齊齊碼在石殿外,酒壇上的泥封還帶著窯溫。
    陸醉川拍開一壇,濃冽的酒香撞得人眼眶發酸。
    他仰頭灌了半壇,酒液順著下巴淌進衣領,把前襟染成深褐色。
    "老城隍,"他抹了把嘴,手指按住心口的城隍印——那是塊巴掌大的青銅印,此刻正發燙,"您說這光膜到底是個啥玩意兒?"
    石殿的光膜在霧裏泛著冷光,像麵倒扣的鏡子。
    陸醉川之前試過用城隍術裏的"破妄指",指尖剛觸到光膜就像被毒蛇咬了口;又試過引動林子裏的陰火,結果陰火剛湊近光膜就"嗤"地滅了,倒把他自己燒了道焦痕。
    最狠的是直接用肉身撞,結果被反彈得撞在樹上,吐了半口血——現在喉管裏還泛著鐵鏽味。
    "急什麽。"
    蒼老的聲音突然在他腦海裏炸響。
    陸醉川踉蹌了一步,酒壇"當啷"掉在地上。
    小九雖聽不見,但像感應到什麽,摸索著抓住他的衣角。
    "老...老城隍?"陸醉川屏住呼吸。
    這聲音他熟,是傳承覺醒時在意識海裏見過的老城隍,白須過胸,袍角沾著星子,可自打他突破城隍境後期,這聲音就再沒出現過。
    "你小子,"老城隍的聲音裏帶著笑,"當年我破這石殿的屏障,可是在外麵坐了七七四十九天。"霧氣裏突然飄來股陳年老酒的香氣,陸醉川恍惚看見道虛影立在光膜前,寬袖一甩,酒壇碎成八瓣,"你當城隍的本事,是靠蠻力硬砸的?"
    陸醉川後背的汗刷地下來了。
    他想起第一次覺醒時,老城隍在意識海說的話:"城隍管陰陽,斷因果,最忌急功近利。"可這半年來,與周天佑的軍隊在青河鎮幹仗,鎮外亂葬崗的野鬼被軍火衝得四處亂竄,他急著進石殿找傳承裏的"鎮陰訣",倒把根本忘了。
    "那光膜是用因果線編的。"老城隍的聲音像敲在青銅上,"你之前用破妄指,是拿陽間的術法破陰間的屏障,自然要被反噬。"陸醉川感覺有隻無形的手按在他眉心,記憶突然翻湧——三個月前在亂葬崗的扭曲空間,他曾見過類似的光膜,當時是靠引動亡者的執念才破的。
    "因果線..."陸醉川低頭看向小九。
    她正蹲在地上,用判官筆在泥裏畫符——盲女的筆走得極穩,每道符都像刀刻的。
    他突然想起,無眼判官最擅斷因果,前世常坐在城隍廟後殿,替人勾銷孽債。
    "小九!"他蹲下來,握住她沾著泥的手,"你能感覺到這光膜的因果嗎?"
    小九愣了愣,指尖輕輕碰了碰光膜。
    霧裏的光膜突然泛起漣漪,像塊被投入石子的水潭。
    她的眉頭皺起來,另一隻手按在胸口——那是她"看"東西的方式。
    陸醉川盯著她的臉,見她眼尾慢慢沁出血珠,心裏一揪:"別硬撐!"
    "沒事。"小九在他掌心畫,字寫得很慢,"線...很多,紅的,黑的,纏成球。"她又畫了個圈,中間點了個點,"這裏...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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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醉川順著她的指引,把掌心按在光膜上。
    這次沒有刺痛,反而有股涼絲絲的觸感順著指尖往上爬。
    他調動城隍印的力量,就見光膜裏浮起無數金線,像活物似的糾纏盤繞。
    其中有處金線較稀疏,像團亂麻裏鬆了個扣。
    "是這裏!"他脫口而出。
    老城隍的聲音又響起來:"用你的酒引,把因果線燒斷。"陸醉川猛地灌了口酒,酒氣在喉管裏燒得發燙。
    他咬破舌尖,血混著酒噴在光膜上——這是老輩跑堂的"血引",他從前替老板娘收賬時用過,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
    光膜"滋啦"響了一聲,金線開始扭曲。
    小九摸索著舉起判官筆,筆尖點在陸醉川後頸的大椎穴上。
    暗紅的墨順著皮膚滲進去,陸醉川隻覺渾身一熱,眼前的金線突然變得清晰可辨。
    他深吸一口氣,手指成爪,朝著那處薄弱點抓去。
    "破!"
    一聲悶響震得林子裏的鳥撲棱棱亂飛。
    光膜上裂開道半指寬的縫,幽藍的光漏出來,照得小九的盲眼泛著金。
    陸醉川又吐了口血,這次卻笑了——血珠落在光膜上,沒再反彈,而是"噗"地滲了進去。
    "再加把勁!"他抄起一壇酒,"小九,幫我穩住因果線!"小九的判官筆在虛空劃出一道弧,暗紅的符光纏住光膜的裂縫。
    陸醉川把整壇酒澆在手上,酒液順著指縫滴進裂縫,"轟"地騰起團赤焰——那是酒引激發的城隍之火。
    光膜的裂縫像被刀割似的迅速擴大,幽藍的光變成熾白。
    陸醉川被氣浪掀得後退兩步,卻看見石殿的門開了。
    門裏飄出股陳腐的土腥氣,混著點檀香,像極了他小時候跟著老廟祝
    去城隍廟時聞到的味道。
    "成了!"他轉身去拉小九,卻見她臉色慘白,額角的汗把頭發黏成縷。
    他心疼地把她背起來:"委屈你了,等進去了,哥給你偷兩盒桂花糕。"小九在他背上輕輕搖頭,手指戳了戳他的腰——那裏還別著半壇沒開封的酒。
    石殿裏比外麵暗得多,陸醉川摸出火折子打亮,就見四壁都是雕刻的雲紋,地上鋪著青石板,有些地方裂了縫,長著青苔。
    正中央有座青銅祭壇,壇上擺著個三足鼎,鼎裏還剩半堆香灰。
    最裏麵的牆上刻著幅壁畫,畫著位白須老者,正舉著酒壇往地上倒——那老者的眉眼,和他意識海裏的老城隍一模一樣。
    "這是..."陸醉川屏住呼吸。
    他看見祭壇下有行小字,用朱砂寫的:"因果為鎖,酒引為鑰,後世城隍,得此破關。"小九在他背上動了動,手指指向壁畫的角落——那裏刻著隻獸,龍頭蛇身,雙眼如燈。
    "吼——"
    低沉的轟鳴突然從殿後傳來。
    陸醉川的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黑暗裏有雙幽綠的眼睛睜開,像兩盞鬼火。
    那眼睛越來越近,他聞到股腐肉混著鬆脂的腥氣,接著是皮毛擦過青石板的"沙沙"聲。
    小九的手指掐進他肩膀。
    陸醉川能感覺到她在發抖,可她沒躲,反而把判官筆往他手裏塞。
    他摸到筆杆上的刻痕——那是她這半年來刻的,每道都代表他們一起闖過的難關。
    "別怕。"他把小九放下來,擋在她身前。
    青銅印在胸口燙得厲害,他能聽見老城隍的聲音在說:"這是石殿的守殿獸,當年我用三壇"醉八仙"才鎮住它..."
    可沒等老城隍說完,守殿獸的低吼已經近在咫尺。
    陸醉川摸出最後半壇酒,泥封"哢"地裂開,酒氣混著獸類的腥氣在空氣裏炸開。
    黑暗中,他看見守殿獸的輪廓——足有兩人高,鱗片在微光裏泛著青黑,額間有塊凸起的骨,像把未出鞘的刀。
    "小九,"陸醉川的聲音啞得厲害,"幫我看住後麵。"
    小九沒說話,摸索著退到牆根,判官筆在地上劃出暗紅的符。
    守殿獸的眼睛更亮了,像兩團要燒穿黑夜的火。
    陸醉川灌了口酒,酒液順著下巴滴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火星。
    石殿外,二十壇空酒壇在霧裏泛著冷光。
    林子裏的狼嚎不知何時停了,隻剩風穿過殿門的嗚咽,像誰在唱首沒頭沒尾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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