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信任危機與隱秘圖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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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醉川的靴底碾過碎瓷片,哢嚓一聲脆響驚得玄風長老的白須顫了顫。
    營地中央的篝火餘燼還泛著暗紅,像誰踩滅的血珠。
    錢大帥的親兵隊長正蹲在坍塌的帳篷前,用刺刀挑開沾著粥漬的布角——那是今早他親手給哨兵盛的熱粥,還特意多放了半勺紅糖。
    "把錢大帥請過來。"陸醉川的聲音像浸了冰水的鐵,沈墨寒剛要開口,他已轉身走向臨時搭起的木桌。
    城隍印在掌心發燙,這次不是灼燒,是某種鈍重的壓迫感,像有人隔著血肉攥他的骨頭。
    錢大帥進來時,皮靴上還沾著新泥。
    他軍裝第二顆銅扣沒係,露出裏麵褪色的青布中衣,從前總梳得油亮的背頭亂成雞窩。"小陸兄弟"他聲音發顫,掃過滿地狼藉時喉結滾動兩下,"我留了三天糧,真留了。"
    "三天糧夠守三天嗎?"沈墨寒的桃木劍斜倚在桌角,劍鞘上的雲紋被她指甲摳出幾道白痕,"北邊商道是陰兵入川的必經之路,你撤了十裏防線,知道要補多少人嗎?"
    錢大帥突然拔高聲音"補人?拿命補嗎!上個月王大麻子的團守西山口,陰兵衝過來時,那些鬼東西根本不怕槍子兒!”
    “我兄弟的血能把山澗染紅,可大祭司的旗子一搖,死的人又站起來砍自己人"他猛地攥住陸醉川的手腕,掌心全是冷汗,"我閨女才七歲,昨兒夜裏我夢見她在保定府哭,說床底下有青麵鬼。我要是死了,誰給她買糖人?"
    陸醉川任他攥著,目光掃過錢大帥眼底的血絲——那不是熬出來的,是急火攻心的赤紅。
    他想起上個月錢丫頭托人送來的桂花糖,油紙包得方方正正,還畫了隻歪歪扭扭的兔子。"你當陰兵衝進保定府時,青麵鬼會繞過你閨女的床?"他掰開錢大帥的手,指節抵著攤開的防線圖,"大祭司要的是血祭,要的是活人魂魄當養料。你護著一個閨女,可他要的是十萬個。"
    帳篷外忽然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是哪個兄弟在搬塌了的糧箱。
    錢大帥的喉結動了動,盯著圖上用炭筆標紅的商道,慢慢蹲下來。
    他軍裝膝蓋處沾著草屑,聲音啞得像砂紙"那那我現在回去守?"
    "晚了。"玄風長老不知何時站在帳篷口,手裏捏著截染了墨的線頭,"方才我查了哨崗,發現這截絲線——是大祭司座下血衣衛的標記。你的人裏,有他的眼線。"
    沈墨寒的桃木劍"錚"地出鞘三寸,寒光映得錢大帥臉色發白。
    陸醉川按住她的手腕,目光卻鎖在玄風長老指間的線頭"什麽時候混進來的?"
    "至少五天。"玄風長老將線頭扔進火盆,暗紅的餘燼騰起一縷青煙,"所以黑血幫幫主說"計劃已啟動",不是虛張聲勢。他們知道我們的布防,知道你的突破時間"他頓了頓,白眉下的眼尾深深皺起,"甚至可能知道錢大帥會撤兵。"
    帳篷裏靜得能聽見風過旗竿的哨音。
    陸醉川突然扯下腰間酒葫蘆,仰頭灌了半口。
    辛辣的燒刀子順著喉嚨往下滾,燒得他眼眶發熱——這是今早出門前李掌櫃塞給他的,說"醉了才看得清因果"。
    "沈姑娘。"他抹了把嘴,"去審黑血幫幫主,重點問獻祭地點。"又轉向玄風長老,"麻煩您帶兩個可靠的兄弟,把錢大帥的人重新篩一遍。"
    最後看向錢大帥,對方正盯著自己軍靴上的泥,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你帶剩下的人修補寨牆,缺口必須在午時前堵上。"
    錢大帥猛地抬頭"我我能行。"
    "你行。"陸醉川拍了拍他肩膀,轉身時瞥見沈墨寒已經掀簾出去,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長,像把出鞘的劍。
    審訊棚搭在營地最西邊,用兩頂帳篷拚的。
    陸醉川掀簾進去時,沈墨寒正用桃木劍挑開黑血幫幫主的下巴。
    那漢子左邊眼眶青腫,右邊臉頰還沾著草屑,看見陸醉川進來,突然笑了"陸跑堂,你猜大祭司要拿多少人祭旗?"
    "一百?”
    “ 一千?"沈墨寒的劍尖往下壓了壓,漢子的喉結蹭著劍身,"還是十萬?"
    "十萬?"漢子笑得更歡,血沫子噴在沈墨寒月白衫子上,"他要的是整條商道上的鎮——青河鎮、柳林集、石崖渡每個鎮的城隍廟都得拆了,把城隍爺的牌位當柴燒!"
    沈墨寒的手頓住。
    陸醉川感覺城隍印在懷裏發燙,這次是灼燒般的痛,像有根針在戳他心口——青河鎮的老城隍爺,上個月還托夢給他說"北風寒,多穿件夾襖";柳林集的城隍廟,小九曾摸著門柱說"這裏有個小判官,愛偷供品"。
    "地點。"他聲音發緊,"具體地點。"
    漢子突然不笑了,眼神飄向棚外的天空。
    陸醉川順著看過去,西邊的雲不知何時聚成青灰色,像團泡在汙水裏的棉絮。"申時三刻,石崖渡。"漢子突然尖叫,"他們要把石崖渡的活人全釘在城隍廟裏,用他們的血澆滅最後一盞長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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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落,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
    沈墨寒的桃木劍已刺穿他咽喉,鮮血順著劍身滴在地上,蜿蜒成奇怪的紋路。"他中了毒。"她抽回劍,劍刃上的血瞬間變黑,"死前必須說出來的話。"
    陸醉川蹲下身,用指尖沾了點黑血。
    城隍印的灼燒感突然變成震顫,像有人在敲一麵悶鼓。
    他想起小九說過,陰毒入血時,因果線會泛黑。"石崖渡。"他站起身,"申時三刻。"
    "現在趕過去要兩個時辰。"沈墨寒擦著劍,"加上布置"
    "夠。"陸醉川打斷她,"玄風長老,篩人結果如何?"
    玄風長老掀開簾子進來,手裏攥著三張軍牌"三個眼線,已經處理了。剩下的人"他看了眼錢大帥,對方正帶著士兵往寨牆上搬土袋,喊號子的聲音比剛才響了些,"可以信。"
    "那好。"陸醉川解下酒葫蘆喝了口,酒液順著下巴淌進衣領,"我帶玄風長老和警衛連去石崖渡。”
    “沈姑娘,你留在營地,盯著錢大帥補防——"
    "我跟你去。"沈墨寒突然說。
    她月白衫子上的血漬還沒幹,在風裏輕輕晃,"石崖渡的城隍廟我熟,前清時"
    "不行。"陸醉川按住她肩膀,"營地不能再空。"他低頭看了眼懷表,指針正往十點走,"申時三刻是下午三點,我們還有五個時辰。"
    沈墨寒還要再說,外頭突然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幾個穿著粗布短打、扛著鋤頭的年輕人擠在棚外,為首的是個方臉漢子,脖頸上有道刀疤"陸先生!我們聽說陰兵要來了,想跟著打鬼!"
    "我們村就在商道邊上!"另一個年輕人舉起手裏的梭鏢,"要是讓鬼占了鎮,我娘的棺材"
    陸醉川望著他們曬得黝黑的臉,突然想起自己當跑堂時,總愛聽這些莊稼漢講地裏的事。
    他摸出酒葫蘆,仰頭又灌了口,辛辣的燒刀子衝得他鼻尖發酸。"好。"他把葫蘆遞給方臉漢子,"先喝口酒壯膽,等下跟著玄風長老學怎麽砍鬼脖子——"
    "當——"
    一聲低沉的鍾聲突然炸開。
    陸醉川的酒葫蘆"當啷"落地,滾出好遠。
    那鍾聲像從地底下冒出來的,帶著腐土的腥氣,震得人耳膜發疼。
    玄風長老的白須根根豎起"這是大祭司的招魂鍾。"
    沈墨寒猛地抬頭,她的桃木劍自動出鞘半尺,劍鳴與鍾聲共鳴。
    陸醉川順著她的目光望向天空——西邊那團青灰雲不知何時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道詭異的黑影,像隻被拉長的手,正從雲層裏緩緩往下伸。
    "申時三刻。"他攥緊城隍印,掌心被印紐硌出紅痕,"還有四個時辰。"
    黑影在天空中晃了晃,仿佛也在低頭看他。
    陸醉川的後頸起了層雞皮疙瘩,那感覺太像小九盲眼裏的黑暗了——溫柔,卻藏著獠牙。
    "走。"他踢起酒葫蘆掛回腰間,"趕在鍾聲第三次響起前,到石崖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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