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餘黨突襲,舊傷未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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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平郊外的廢棄莊子被夜色浸得透涼。
    篝火在營門口劈啪炸響,火星子躥到半尺高,又墜進青石板縫裏,像極了歸墟之戰裏那些沒來得及飄走的殘魂。
    沈墨寒是被冷汗浸透後背的。
    她夢見自己又站在歸墟祭壇上,陸醉川的斷刀插在土裏,刀身上還凝著血珠。
    可這次黑霧沒有散,反而順著刀紋爬進他的袖口,心口那片青灰像活過來的蛇,正一寸寸啃噬他的喉結。
    她想喊,喉嚨卻被什麽堵住了,隻能看著他的瞳孔逐漸渾濁,像被蒙了層老翳——那是過度使用城隍之力後,衰老最猙獰的模樣。
    \"咳!\"
    一聲壓抑的咳嗽撕裂夢境。
    沈墨寒猛地坐起,發間銀簪撞在床頭木櫃上,叮鈴作響。
    她摸向枕邊的青銅羅盤,掌心剛覆上去,青銅表麵就泛起細密的紋路,像被熱油澆過的龜甲。
    \"陰火......\"她喃喃,指尖順著羅盤紋路移動,直到指針突然倒轉三圈,\"是紅袍老道那夥人的邪氣。\"
    話音未落,營外傳來守衛的慘叫。
    聲音很短,像被人掐斷的嗩呐,尾音裏還裹著黏膩的撕扯聲。
    沈墨寒掀開被子的手頓了頓——歸墟戰後他們換了三撥守衛,都是趙霸天挑的青幫死士,每個人腰裏別著兩把短銃,脖子上掛著她親手畫的鎮魂符。
    能讓他們連警示都發不出......
    她抓起案上的桃木劍衝出門,迎麵撞來的風裏裹著鐵鏽味。
    月光被染成了青灰色,莊子外的老槐樹在黑霧裏搖晃,枝椏間垂著幾縷碎布——是守衛的衣服。
    \"墨寒!\"
    身後傳來陸醉川的聲音。
    他倚在門框上,額角的汗把碎發黏成一綹,左手捂著心口,指縫間滲出暗紅的血。
    沈墨寒這才發現他隻穿了件單衣,衣擺還沾著藥渣子——方才他大概是從藥榻上硬撐著爬起來的。
    \"誰準你下床的?\"她快步過去要扶,卻被他偏身避開。
    陸醉川的目光掃過滿地狼藉,落在莊子最深處的柴房上——那裏鎖著封魂珠的七片殘片。
    \"補靈丹在案上。\"他聲音發啞,像是喉嚨裏塞了團燒紅的炭,\"我吞了三顆,能撐半柱香。\"
    沈墨寒這才注意到他右手攥著空藥瓶,瓶身還帶著體溫。
    她突然想起歸墟祭壇上,他說\"沒事\"時那個牽強的笑,想起他意識模糊前望著朝陽的眼神——像極了醉仙樓老掌櫃臨終前,攥著酒壇說\"再熬熬\"的模樣。
    \"讓所有人撤到後山。\"陸醉川伸手按住她肩膀,指腹的老繭蹭得她鎖骨生疼,\"你帶著小九先走,我去拖——\"
    \"陸大哥!\"
    盲女的聲音從院子裏傳來。
    小九摸索著扶著牆過來,左腕纏著滲血的紗布——那是歸墟之戰裏替他擋陰兵時留下的傷。
    她蒼白的臉轉向陸醉川的方向,睫毛劇烈顫動:\"黑霧裏有......有好多眼睛。
    他們......他們在看柴房。\"
    沈墨寒心頭一凜。
    無眼判官轉世的小九對陰邪最是敏感,她說\"眼睛\",那必是有活物在操控這團黑霧。
    \"是餘黨。\"她握緊桃木劍,劍身上的符咒開始發燙,\"周天佑死了,但他養的邪修沒絕。\"
    話音剛落,黑霧突然翻湧如沸。
    七道身影從霧裏跌撞而出,最前麵的男人穿玄色團花馬褂,臉上有道從眉骨到下頜的刀疤,正是歸墟之戰裏漏網的邪神祭祀。
    他懷裏抱著個黑陶香爐,爐中飄出的不是香灰,而是一縷縷青霧,每縷青霧纏上守衛的屍體,屍體便\"哢\"地挺直了腰杆。
    \"陸醉川!\"刀疤男扯著嗓子笑,笑聲裏混著金屬刮擦的刺耳雜音,\"你以為毀了命運之輪就能斷了主上的根?
    隻要封魂珠殘片重聚,主上的意誌就能......\"
    \"滾。\"
    陸醉川動了。
    他原本倚著門框的身體突然繃直,像張被拉滿的弓。
    斷刀不知何時到了手裏,刀身本已崩裂的缺口處,滲出一線金光——那是他強行催發的城隍之力。
    刀疤男的話被截斷在喉嚨裏,他隻來得及看見金光閃過,便覺胸口一涼,低頭時發現自己的馬褂被劃開道口子,裏襯的邪紋正在滋滋冒青煙。
    \"護、護主!\"他尖叫著後退,身後的六名邪修同時掐訣。
    六具守衛屍體突然暴起,指甲長得像鋼錐,眼眶裏燃著幽綠的鬼火,直撲陸醉川的咽喉。
    沈墨寒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陸醉川現在的狀態——歸墟之戰裏他硬接了邪神三記鬼爪,五髒六腑都碎成了渣,全靠城隍之力吊著一口氣。
    若再硬拚,怕是連這口氣都要......
    \"小九,捂耳朵。\"她低喝一聲,反手抽出腰間的朱砂筆。
    玄色裙裾在風裏翻卷如浪,她指尖的筆鋒劃破掌心,鮮血滴在青石板上,瞬間畫出個陰陽魚的輪廓:\"急急如律令,封!\"
    陰陽結界應聲而起。
    青灰色的光膜裹住整個莊子,那些撲向陸醉川的屍兵撞在膜上,發出刺啦的焦糊聲。
    刀疤男的臉瞬間扭曲:\"臭娘們!
    你壞我......\"
    \"閉嘴。\"陸醉川的斷刀斬落第三具屍兵的頭顱。
    他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每揮一次刀都要踉蹌半步,可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亮,\"老子在歸墟殺了你們七十二個兄弟,不差這七個。\"
    刀疤男的額頭滲出冷汗。
    他終於意識到眼前這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根本不是在戰鬥,而是在燃燒自己的命。
    他咬了咬牙,突然將黑陶香爐砸向地麵。
    青霧瞬間彌漫,把陸醉川的身影裹了進去。
    \"走!\"他拽著剩下的邪修往柴房跑,\"先搶殘片,主上要的是......\"
    \"想都別想。\"
    一道血痕從霧裏劈出。
    陸醉川的斷刀紮進刀疤男腳邊的青石板,刀身震顫著發出龍吟。
    他本人單膝跪在地上,左手撐著斷刀,右手捂著嘴,指縫間滲出的血裏混著碎肉——剛才那一刀,他連肺都咳出來了。
    \"陸大哥!\"小九摸索著撲過來,卻被沈墨寒一把拉住。
    女先生的臉色白得像紙,她望著結界外越聚越多的黑霧,又望著跪在血裏的男人,突然扯開頸間的銀鎖。
    那是前清皇室的避邪鎖,此刻正泛著刺目的紅光。
    \"陰陽結界還能撐半柱香。\"她把銀鎖塞進小九手裏,\"帶著殘片從密道走,我去......\"
    \"不用。\"陸醉川突然笑了。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從懷裏摸出個酒葫蘆——是醉仙樓老掌櫃臨終前塞給他的,\"老子還沒喝夠呢。\"
    酒液潑在斷刀上,發出\"滋啦\"的聲響。
    金光從刀身騰起,照亮了他逐漸清晰的城隍法相。
    沈墨寒看見他眼角的皺紋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深,鬢角的黑發正一縷縷變白——這是過度使用城隍之力的代價,可他卻笑得像當年在醉仙樓跑堂時,給客人上熱酒的模樣。
    \"滾出老子的地盤。\"他說。
    刀疤男終於怕了。
    他尖叫著轉身就跑,身後的邪修連滾帶爬跟著。
    黑霧開始退散,像被風卷走的破棉絮。
    沈墨寒剛要鬆口氣,卻見小九突然僵在原地,盲眼的眼皮劇烈跳動。
    \"怎麽了?\"她抓住小九的手。
    \"陣......陣圖。\"小九的聲音發顫,\"有人在......在莊子西北方畫逆命陣圖。
    他們......他們不是來搶殘片的,是......\"
    陸醉川的酒葫蘆\"當\"地掉在地上。
    他望著小九煞白的臉,又望向沈墨寒驟然收緊的瞳孔,突然明白過來——歸墟之戰不過是個引子,這些餘黨真正的殺招,才剛剛開始。
    小九閉起眼。
    她掌心的銀鎖燙得驚人,可她像感覺不到疼似的,指尖輕輕按在眉心。
    無眼判官的靈力在她體內翻湧,她要抓住那縷若有若無的陣眼波動,要......
    \"小九!\"沈墨寒突然拽住她的胳膊。
    西北方的荒草裏,傳來鐵鍬破土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