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禁忌之門,暗湧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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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魚肚白剛漫過地平線,陸醉川已立在禁忌之地的邊界。
    他靴底踩著的泥土泛著青灰,混著腐葉與鐵鏽的腥氣往鼻腔裏鑽——這是陰陽交匯之地特有的氣味,像極了老醉仙樓後巷那口填了半世紀的枯井,往下再挖三尺,準能翻出幾枚生綠鏽的銅錢和半截朽骨。
    \"哥哥。\"小九的盲杖在他腳邊輕點兩下,月白短打的袖口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腕間係著的紅繩——那是前日他在路邊攤花兩文錢買的,說能擋陰煞。
    此刻她仰起臉,青帕下的睫毛微微顫動,\"霧裏有爛桃子味。\"
    陸醉川心頭一緊。
    小九的\"無眼判官\"轉世之身對陰邪最是敏感,所謂\"爛桃子味\",分明是怨氣凝結到極致才會有的腐甜。
    他伸手按住腰間酒壇,泥封的紅印還帶著體溫——這是沈墨寒連夜用朱砂混著雄黃酒重新點的,說能鎮住城隍之力的躁動。
    \"散開。\"他低聲喝令,身後玄風長老的拂塵已先一步掃開三步外的灌木叢。
    果不其然,灌木後閃過一道黑影,青灰色的道袍上繡著歪扭的蛇紋——正是邪神餘黨特有的標記。
    \"來得倒快。\"玄風長老的白眉一挑,拂塵穗子驟然泛起金光。
    那黑影本想借著晨霧繞到他背後,卻被這股氣勁撞得撞在樹幹上,咳著吐出半口黑血。
    可不等眾人鬆氣,四麵八方的枝椏突然發出劈啪斷裂聲,至少七道身影從不同方向撲來,刀光裹著陰風,直取陸醉川咽喉、小九心口、玄風長老丹田。
    陸醉川的後頸突然灼痛。
    他知道這是城隍傳承在警示危險,當即便扯開酒壇泥封。
    濃烈的燒刀子味騰地炸開,他的瞳孔瞬間變成鎏金色,身形如紙片般貼地滑出,左掌按在最近那名殺手的後心——不是打,是\"推\"。
    那殺手的身體當場僵住,臉上浮現出極度驚恐的表情,接著七竅滲出黑血,倒在地上時已沒了聲息。
    \"因果線斷了。\"小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指冰涼,卻精準地按在他脈搏上,\"哥哥用了三次?\"
    陸醉川沒答話。
    每次化身城隍,他都能看見凡人看不見的紅線——生的線,死的線,愛恨癡纏的線。
    方才那一下,他扯斷了那殺手與陽世最後的牽連。
    可代價是後頸的咒文又往鎖骨爬了半寸,他甚至能聽見皮膚下的紋路在嘶嘶作響,像蛇在啃食骨頭。
    \"小心!\"玄風長老的拂塵突然纏住一道劈向小九的鬼頭刀。
    那刀身本是尋常精鐵,此刻卻泛著幽藍,刀脊上刻滿血字,分明是拿活人血祭過的凶兵。
    玄風長老的拂塵穗子被刀割掉三縷,他卻趁勢拽著刀往自己懷裏一帶,另一隻手結了個法印拍在刀身:\"破!\"
    鬼頭刀當場炸成碎片。
    飛濺的鐵屑中,玄風長老的道袍被劃開三道口子,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護心鏡——那是前清禦賜的玄鐵所鑄,沈墨寒翻了半本《清宮秘檔》才尋到的線索。
    \"老東西倒有兩下子。\"樹頂上突然傳來陰惻惻的笑聲。
    陸醉川抬頭,正看見七道黑影呈北鬥狀懸浮在樹冠間,每人手中都舉著一支青銅燈,燈油是暗紅的,燒得劈啪作響。
    他認得那燈——三天前在周天佑的密室裏見過,燈座刻著\"黃泉引魂\"四個篆字。
    \"是意識碎片!\"小九的盲杖重重敲在地上,\"他們用燈引著魂淵裏的東西!\"
    陸醉川的酒壇突然劇烈震動。
    他能感覺到壇中酒液在沸騰,那是城隍之力在渴求吞噬這些陰邪。
    可他不敢輕易再用——上回連殺五人,他的鬢角一夜之間白了小半。
    此刻他盯著為首那名紅袍老道正是周天佑豢養的邪修)手中的青銅燈,突然想起老掌櫃臨死前咳著說的話:\"小醉啊,酒這東西,喝急了燒胃,用急了......燒命。\"
    \"都退下。\"
    蒼老的聲音像古鍾撞在人耳膜上。
    眾人抬頭,隻見半空中浮起一道半透明的身影——青衫皂靴,腰間掛著半塊殘缺的玉牌,正是前幾日在盟旗台下托夢的城隍殘魂。
    他抬手輕輕一拂,七盞青銅燈同時炸開,暗紅的燈油濺在樹上,立即騰起黑煙,將那些邪神餘黨包裹其中。
    \"擅闖禁地者,當受陰火焚身之罰。\"殘魂的聲音不帶喜怒,\"但你們是來尋"鎮魂碑"的,對吧?\"
    陸醉川心頭一跳。\"鎮魂碑\"是沈墨寒在《幽冥誌》裏查到的隻言片語,說能鎮壓魂淵異動,可具體位置連最老的陰陽先生都含糊其辭。
    他剛要開口,卻見殘魂的目光掃過他後頸的咒文,眼底閃過一絲了然:\"跟我來。\"
    話音未落,殘魂的身影已沒入前方的濃霧。
    邪神餘黨們顯然沒料到會有這等變故,紅袍老道咬碎口中的血珠,嘶聲喊了句\"走\",便帶著手下往霧裏鑽。
    有兩個跑得慢的被陰火追上,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轉眼間便隻剩兩堆黑灰。
    \"哥哥。\"小九扯了扯他的衣角,盲杖指向濃霧深處,\"那裏有塊大石頭,很冷,像......像被雷劈過的老槐樹。\"
    陸醉川摸了摸懷裏的酒壇,泥封的紅印不知何時裂開了道細縫,酒氣正一絲絲往外滲。
    他望著殘魂消失的方向,後頸的咒文突然不再灼痛,反而泛起微涼的暖意——像是有人隔著皮膚,輕輕替他揉著那些爬滿肩膀的紋路。
    \"走。\"他伸手牽住小九的盲杖,轉頭對玄風長老道,\"勞煩前輩斷後。\"
    玄風長老撫了撫被割破的道袍,突然笑了:\"陸小友可知,我玄風派祖訓有雲"見碑不拜,必遭天譴"?\"他的拂塵穗子無風自動,\"這碑,老夫倒是想先看看。\"
    濃霧在他們腳下翻湧,像煮沸的奶漿。
    陸醉川感覺每走一步,腳下的土地都在往下陷半寸,可等他低頭去看,卻隻看見自己的靴印裏滲出暗紅的水,帶著股甜腥——像極了小九煮的那碗甜粥,甜得發膩,卻燙得人心慌。
    不知走了多久,濃霧突然散開。
    一座古碑矗立在空地中央。
    碑身青黑,布滿蛛網般的裂痕,最頂端刻著三個篆字,陸醉川雖不認得,卻覺得那筆畫像極了老醉仙樓梁上的雕紋——是\"鎮魂碑\"沒錯了。
    城隍殘魂的身影浮在碑前,他抬起手,指尖泛起幽藍的光,落在碑身的裂痕上。
    \"此碑封的是......\"
    他的聲音突然低下去,像被什麽東西捂住了嘴。
    陸醉川正要追問,卻見殘魂的指尖在碑上劃出一道細亮的光痕,接著,整座古碑開始輕輕震顫,裂痕裏滲出幽藍的霧氣,那霧氣飄到半空,竟凝成了七個模糊的影子——正是方才在魂淵雲縫裏看見的幽藍光芒。
    小九的盲杖\"當啷\"掉在地上。
    她突然抓住陸醉川的手,在他掌心用力畫著:\"痛,哥哥,碑在痛。\"
    陸醉川的後頸又開始灼痛。
    這一次,咒文的蠕動不再是沿著皮膚,而是像有根細針,正往骨頭裏鑽。
    他望著古碑上的裂痕,突然想起老掌櫃說的\"最烈的酒是人心\"——或許這碑下鎮著的,根本不是什麽邪祟,而是......
    \"跟我念。\"城隍殘魂的聲音突然變得急切,\"天地為爐,陰陽為炭......\"
    陸醉川正要開口,卻聽見濃霧深處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
    那聲音由遠及近,像是有什麽東西正拖著千鈞重的鎖鏈,一步步往他們這邊走過來。
    小九的身體開始發抖,她的盲杖在地上敲出急促的點——那是摩斯密碼裏的\"危險\"。
    陸醉川按住腰間的酒壇,泥封的紅印已經完全裂開,濃烈的酒香混著碑前的幽藍霧氣,在空氣中凝成細小的酒珠,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他望著古碑上的裂痕,突然明白過來:他們要找的根本不是什麽\"秘法\",而是......
    鐵鏈聲更近了。
    城隍殘魂的身影變得更淡,他的嘴型還在動,可陸醉川已經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隻能看見他的手指用力點向碑身,似乎在強調某個關鍵的字。
    濃霧裏,有東西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