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古碑試煉,意誌淬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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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濃霧裏的鐵鏈聲像鏽鈍的刀在刮磨骨縫,陸醉川喉間泛起血腥氣——那是後頸咒文鑽入骨髓時,他咬破了舌尖。
    \"天地為爐,陰陽為炭。\"城隍殘魂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像被某種力量撕開了霧幕。
    他青灰色的指尖按在古碑裂痕上,幽藍光痕順著碑身遊走,\"跟我念!\"
    陸醉川下意識重複,話音未落,碑麵突然迸出七道金紅符文,在半空懸浮成北鬥形狀。
    每道符文都在震顫,仿佛有生命般吞吐微光,最中央的\"忠\"字突然墜下,在地麵烙出一道石階。
    \"七重試煉,對應七魄。\"城隍殘魂的身影開始透明,\"忠誠、信念、犧牲、智慧、勇氣、決斷、仁心——過不得任一重,碑下封印便會反噬。\"
    小九的盲杖在地上敲出急促的點,她拽著陸醉川的衣角,掌心快速劃動:\"哥哥,碑在抖,像心跳......好快。\"
    玄風長老的手按在腰間玉牌上,他白發被霧氣打濕,凝成細小的水珠:\"此碑乃上古鎮魂器,每道符文都是前人的執念所化。
    陸兄弟,你且去,我與小九守在碑外。\"
    陸醉川摸了摸腰間酒壇——泥封紅印已裂成蛛網,酒香混著碑前的幽藍霧氣,在他鼻尖凝成涼絲絲的水珠。
    他深吸一口氣,踏上石階。
    第一重\"忠誠\"的霧氣來得毫無征兆。
    火焰的劈啪聲先灌進耳朵,等陸醉川睜眼,眼前是座燃燒的木樓。
    沈墨寒被鐵鏈鎖在梁柱上,玄色旗袍沾著血,發梢垂落的珍珠簪子正在火中熔化,滴下暗紅的蠟。
    \"陸醉川!\"她抬頭,眼尾的淚痣被火光映得發亮,\"周天佑的人在炸城隍廟,你再不來......\"
    陸醉川衝過去時,靴底踩碎了半塊燒紅的瓦。
    他伸手去解鐵鏈,指尖卻穿過了沈墨寒的手腕——是幻象。
    \"這不是真的。\"他喉結滾動,聲音發顫。
    記憶裏的沈墨寒總在翻舊書,指尖沾著墨汁,卻會在他醉酒時遞來醒酒湯;是那個在亂軍中拽著他衣角說\"我信你\"的女人。
    火焰突然暴漲,沈墨寒的身影開始扭曲,變成周天佑的臉:\"她早死了,你護不住的!\"
    陸醉川猛地攥緊酒壇。
    酒液透過泥封滲出來,在掌心燒出灼熱的痕。\"就算是假的......\"他盯著那團火,瞳孔裏映著跳動的光,\"我陸醉川對人心的忠誠,不會假。\"
    符文\"忠\"突然炸裂成金粉,石階延伸出第二重。
    第二重\"信念\"是條沒有盡頭的長廊。
    牆壁上全是陸醉川的影子:醉仙樓裏被掌櫃罵偷懶的跑堂、第一次覺醒城隍之力時被反噬到咳血的青年、抱著小九在亂葬崗躲屍兵的狼狽模樣。
    \"放棄吧。\"無數聲音在耳邊糾纏,\"你不過是個貪杯的市井之徒,憑什麽管陰陽事?\"
    \"憑什麽?\"陸醉川靠著牆滑坐在地。
    他摸出懷裏的酒葫蘆——是小九用竹根雕的,刻著歪歪扭扭的\"醉\"字。
    酒液入口辛辣,卻讓他想起第一次見小九時,她蹲在城隍廟前,盲杖摸索著他的鞋尖,往他手裏塞了顆糖。
    \"我不為當什麽強者。\"他抹了把臉,酒液順著下巴滴在青石板上,\"就為那個啞巴姑娘能吃上熱飯,為沈先生能把陰陽誌寫完,為醉仙樓的老客們能喝上安穩酒......人間值得活下去。\"
    長廊突然震動,牆壁上的影子紛紛碎裂。
    第三重石階前,\"犧牲\"二字泛著血光。
    這一次,幻境裏站著的是小九和玄風長老。
    小九的盲眼蒙著紅布,那是她最寶貝的\"新衣裳\";玄風長老的玉牌碎成兩半,落在他腳邊。
    陸醉川手裏握著把染血的刀,刀尖正抵著小九的心口。
    \"哥哥,不疼。\"小九笑,盲杖輕輕碰了碰他的手,\"你說過要帶我去看海......\"
    \"陸兄弟。\"玄風長老咳了兩聲,血沫濺在他道袍上,\"這是必經之路,莫要......\"
    陸醉川的手在抖。
    刀把上全是汗,滑得幾乎握不住。
    他想起小九第一次喊他\"哥哥\"時,是在他替她擋了屍兵的爪牙後,她摸著他的傷口,眼淚滴在他手背上;想起玄風長老在魂淵前替他擋下紅袍老道的屍毒,說\"我這把老骨頭,總比你經燒\"。
    \"去他娘的試煉!\"他突然仰頭灌下整壇酒。
    酒液順著嘴角淌進領口,灼燒著皮膚。
    城隍之力在血管裏炸開,他周身泛起幽藍光芒,\"要我殺同伴換力量?
    老子寧可這力量爛在碑裏!\"
    \"犧牲\"符文應聲而碎。
    第四重\"智慧\"的霧氣裏,陸醉川看見自己站在周天佑的軍帳前,桌上擺著城隍傳承的密卷。
    \"簽了降書,我保你榮華富貴。\"周天佑的聲音陰惻惻的,\"你那些同伴?
    等我得了陰陽之力,他們連魂魄都留不下。\"
    陸醉川盯著密卷上的血手印——那是他的字跡,可筆杆在他手裏重若千鈞。
    他想起沈墨寒說過:\"真正的智慧,是知道什麽比命更重要。\"
    他突然抓起密卷,扔進火盆。\"榮華富貴?\"他拍了拍燒焦的袖口,\"老子的智慧,是分得清人鬼。\"
    第五重\"勇氣\"最是直接。
    幻境裏,他獨自站在城牆上。
    腳下是周天佑的軍隊,黑鴉似的漫山遍野;身後是空蕩蕩的城隍廟,隻有小九的盲杖靠在門柱上。
    \"退吧,你擋不住。\"紅袍老道的笑聲從軍中傳來,\"你的城隍之力早該油盡燈枯了。\"
    陸醉川摸了摸後頸——咒文的灼痛已經變成了溫熱的暖流。
    他解下酒壇,泥封\"砰\"地炸開,酒香裹著城隍之力衝上天際。
    \"擋不住?\"他扯開嗓子吼,聲音震得城磚簌簌落,\"老子連閻王爺的生死簿都敢翻,還怕你個跳梁的老道?\"
    第六重\"決斷\"來得快如閃電。
    幻境裏,沈墨寒舉著槍,槍口對著他的心髒。\"周天佑說,殺了你,他就放了小九。\"她的聲音在抖,\"我......我沒得選。\"
    陸醉川望著她發紅的眼尾,突然想起那晚在破廟裏,她替他包紮傷口時說:\"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被人逼著做選擇。\"
    他握住她的手腕,慢慢壓下槍口。\"你有得選。\"他說,\"選信我,選我們一起救小九。\"
    沈墨寒的槍\"當啷\"落地。符文\"決斷\"化作流光,沒入他眉心。
    最後一重\"仁心\"的霧氣是暖的。
    陸醉川站在醉仙樓裏。
    老掌櫃擦著酒壺笑:\"小陸啊,今日的酒錢又欠著?\"廚房飄來甜粥的香氣——是小九在熬粥,她看不見,卻能精準地避開灶邊的銅盆。
    \"欠著,等我成了大英雄。\"他笑著應,可笑著笑著就紅了眼。
    原來最珍貴的,從來不是什麽強者的名頭,是人間煙火裏的這些瑣碎。
    \"仁心\"符文突然綻放出萬丈金光。
    古碑上的裂痕全部愈合,碑身泛起玉質的光澤。
    \"你已通過七重試煉。\"
    聲音像晨鍾,震得陸醉川耳膜發顫。
    禁忌之地守護者從碑後走出,他穿著褪色的青布衫,像個普通的老農夫,可陸醉川望著他的眼睛,隻覺得看見了滄海桑田。
    \"此碑所鎮,是上古城隍的願力。\"守護者抬手,一道金光沒入陸醉川眉心,\"如今,它認你為主。\"
    陸醉川突然踉蹌。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有什麽東西順著血脈往四肢百骸鑽——不是力量,是無數片段:老城隍在災年施粥,在戰火中護著孤兒,在陰司與閻羅據理力爭......
    \"哥哥!\"
    小九的盲杖敲在他腳邊。
    她撲進他懷裏,掌心急切地劃動:\"外麵......地在晃!\"
    陸醉川抬頭。
    濃霧不知何時散了,天空泛著不尋常的紫。
    遠處傳來悶雷般的震動,像是有千軍萬馬在撞什麽屏障。
    玄風長老的臉色驟變:\"是封禁的波動......有人在強行破界!\"
    守護者望著天空,青布衫被風掀起一角:\"是邪神餘黨。
    他們感應到了碑中力量的變動。\"
    陸醉川握緊腰間酒壇。
    新得的力量在體內翻湧,後頸的咒文不再灼痛,反而像團暖爐。
    他望著遠處翻湧的紫霧,聽見自己說:\"來得正好。\"
    地動聲越來越近,像是某種巨獸在撕咬天地的邊界。
    而古碑下,那道被封印了千年的願力,正隨著陸醉川的心跳,緩緩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