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封印之心,真相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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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氣不知何時淡了。
    陸醉川的靴底最先觸到實地時,他下意識收緊了小九的手——那孩子的掌心全是冷汗,指節因攥得太用力泛著青白。
    玄風長老的拂塵掃過他後背,帶起細微的風,裹著潮濕的石屑味。
    \"到了。\"玄風長老的聲音突然發悶。
    陸醉川抬頭,就見灰白霧幕像被扯開的布幔,一座青黑色石殿赫然立在眼前。
    殿門坍塌了半扇,門楣上的獸首雕紋缺了半邊,卻仍張著獠牙,仿佛要將闖入者生吞下去。
    小九的手指在他掌心輕輕動了動:\"哥哥,這裏......像老掌櫃的酒窖。\"她盲眼上的白紗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泛著青灰的眼尾,\"酒氣是從殿裏飄出來的。\"
    陸醉川喉結動了動。
    他記得老掌櫃的酒窖總堆著齊人高的酒壇,壇口封著紅布,酒氣裹著麥香能飄半條街。
    可這裏的酒氣太衝,混著鐵鏽味往鼻腔裏鑽,像浸了血的燒刀子。
    玄風長老已經當先走了進去。
    他的道袍下擺掃過滿地碎石,忽然頓住腳步:\"陸小友,來看。\"
    石殿中央立著塊半人高的青銅碑。
    碑身布滿蛛網般的裂紋,最中央刻著一行古篆,筆畫間滲著暗紅的液體,湊近了能聞到腥氣——是血,凝固了三百年的血。
    玄風長老的指尖懸在碑文上方半寸,指尖的法力凝成淡青色光團,照得古篆微微發亮。
    他的胡子抖了三抖,突然嗆出一聲咳嗽:\"這是......初代城隍的遺言。\"
    陸醉川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見過城隍廟裏的牌位,見過古籍裏模模糊糊的畫像,卻從未想過能觸摸到那位先輩的字跡。\"他說什麽?\"
    \"他說......\"玄風長老的聲音發顫,\"他親手封印邪神時,以魂魄為引,將自身困在這魂淵核心。
    "我死則封印存,我亡則邪生"。\"他的手指撫過碑上最深的那道裂痕,\"看這紋路,分明是邪神的怨氣在啃噬碑身——三百年了,封印要撐不住了。\"
    石殿突然暗了下來。
    陸醉川抬頭,就見穹頂的裂隙裏漏下幾縷微光,照在他們腳邊。
    一個半透明的身影從青銅碑後轉出來,灰白的衣袍帶著舊時光的褶皺,眉眼卻清晰得像剛畫上去的——是初代城隍,和畫像上一模一樣的眉眼。
    \"你們來得比我預想的早。\"殘魂的聲音像風吹過空穀,帶著說不出的蒼涼,\"三百年前,我以一身修為鎮壓邪神,本以為能撐過千年。
    可如今......\"他抬手指向青銅碑上的裂痕,\"人心亂了,正氣衰微,連封印都跟著鬆動。\"
    小九突然跪了下去。
    她的盲杖\"當啷\"掉在地上,身體泛起幽藍色的光,像浸在深潭裏的月光。
    陸醉川想拉她,卻觸到一層若有若無的屏障——那是屬於天官境的力量,從這孩子體內湧出來的。
    \"我......我記得......\"小九的聲音變了,帶著幾分滄桑的回響,\"我是無眼判官,曾隨主遍曆陰陽,持善惡簿,斷生死案......\"她的盲眼上蒙著的白紗無風自動,\"主說我心明如鏡,故去我雙目,免被紅塵色相所惑......\"
    殘魂的身影微微一顫。
    他抬手虛扶,小九身上的藍光更盛了些:\"不錯,你的記憶正在複蘇。
    當年邪神來襲,你為護我周全,被邪火焚去魂魄。
    如今轉世歸來,唯有你能助他完成最後的儀式。\"
    陸醉川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望著跪在地上的小九,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她時——那孩子縮在酒樓後廚,懷裏抱著半塊冷饅頭,盲眼上的白紗被雨水浸透。
    原來從那時起,命運的線就已經纏上了他們。
    \"過來。\"殘魂向陸醉川招了招手。
    陸醉川走上前,指尖剛碰到青銅碑,就像被雷劈了似的縮回手。
    無數畫麵洪水般湧進腦海:血月當空,天地失色,初代城隍持劍與邪神纏鬥,劍刃劈在邪神身上,濺起的不是血,是漆黑的霧;他看見自己站在戰場中央,可那又不是他——他穿著玄色官服,腰間掛著生死簿,怒吼著將邪神的殘魂打進青銅碑裏;他看見小九,不,是無眼判官,手持判官筆,在生死簿上勾去最後一個邪徒的名字......
    \"這是......\"陸醉川捂住發疼的額頭,再睜眼時,掌心多了枚青銅令牌。
    令牌背麵刻著雲紋,正麵兩個字\"斬魔\",筆畫裏泛著暗紅的光,像要滴出血來。
    \"這是斬魔令。\"殘魂的目光落在令牌上,\"當年我用它劈開邪神的護體邪霧。
    如今它認了你,說明你體內的城隍之力,比我當年更純粹。\"他的身影開始變淡,\"但使用它需要代價——每斬一魔,你便要折十年陽壽。\"
    陸醉川握緊令牌。
    令牌的涼意透過掌心滲進骨頭,他卻覺得渾身發熱。
    他想起被軍閥槍殺的老掌櫃,想起被陰兵撕碎的妞妞,想起小九被人販子打的青腫的手腕。
    那些畫麵在他眼前閃回,像一把火,燒得他喉嚨發緊。
    \"無論什麽代價。\"他的聲音啞得厲害,\"我都不會讓邪神重生。\"
    殘魂笑了。
    他的身影已經淡得幾乎透明,可眼裏的光卻亮得驚人:\"好,好......記住,當斬魔令發出血光時,便是邪神破封的最後時刻......\"
    話音未落,地麵突然劇烈震動。
    陸醉川踉蹌著扶住青銅碑,就聽見碑身深處傳來\"哢嚓\"一聲——那道最深的裂痕又裂開了寸許,暗紅的血珠順著裂痕滲出來,滴在地上,冒起陣陣青煙。
    小九猛地抬起頭。
    她盲眼上的白紗不知何時掉了,露出一雙沒有眼白的金瞳——那是無眼判官的眼睛,能看透陰陽的眼睛。\"哥哥,\"她的聲音又變回了那個軟軟的小丫頭,\"碑在抖,像要......要碎了。\"
    陸醉川望著掌心的斬魔令。
    令牌上的\"斬魔\"二字正在發燙,他甚至能看見上麵浮起一層血霧,像在催促他做點什麽。
    石殿外傳來悶雷般的轟鳴,像是有什麽龐然大物在撞門。
    \"我們得快些。\"玄風長老突然抓住他的胳膊。
    這位向來沉穩的長老,此刻額角全是冷汗,\"封印鬆動的速度比預計的快......再晚,可能連儀式都來不及準備......\"
    陸醉川深吸一口氣。
    他望著小九金瞳裏自己的倒影,望著玄風長老發白的鬢角,又低頭看了看掌心的斬魔令。
    血霧還在往上冒,像極了老掌櫃酒壇裏翻湧的酒花。
    \"走。\"他把小九抱起來,\"去準備儀式。
    邪神要醒?
    那便讓他看看,這世道,還有人願為人間斬魔。\"
    話音剛落,石殿外的轟鳴更響了。
    陸醉川聽見有什麽東西撞在門上,碎石簌簌往下掉,砸在他腳邊。
    斬魔令在他掌心燙得厲害,幾乎要把肉皮燒焦。
    他卻笑了——這疼,比不過老掌櫃咽氣時攥著他手的溫度,比不過小九第一次喊他\"哥哥\"時的軟乎乎的尾音。
    該來的,總會來。他想。但至少這一次,他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