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歸墟幻境,命運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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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門後的虛無空間裏,陸醉川的金矛尖剛擦過九目骸骨的利齒邊緣,那怪物喉間突然滾出悶雷般的轟鳴。
    虛無空間的霧氣驟然翻湧,無數碎片從四麵八方湧來——褪色的酒壇、斷裂的刀鞘、染血的黃紙符咒,每一片都泛著幽藍的光,像被風吹散的記憶殘頁。
    \"這裏是"歸墟"。\"神秘老者的聲音突然沙啞,枯瘦的手指攥緊腰間的桃木劍,\"所有城隍曾經封存記憶與意誌的地方。\"他脖頸處青筋暴起,顯然在強壓某種恐懼,\"一旦迷失其中......\"
    \"是萬劫不複。\"小九的盲眼突然顫動,裹眼的絲帕被金光照得透亮,\"憤怒、悲傷、悔恨......\"她蒼白的指尖按在太陽穴上,銀鈴串隨著顫抖叮當作響,\"這些情緒像毒蛇纏在一起,要把人拖進泥裏。\"
    話音未落,陸醉川眼前的霧氣突然凝成實體。
    他聞到了熟悉的醬牛肉香氣——是\"福來居\"的後廚。
    蒸籠的白汽模糊了視線,擦桌的抹布搭在凳角,算盤珠子還停在昨日的賬目上。
    可當他轉身時,往日裏總愛跟他鬥嘴的賬房先生正站在櫃台後,眼眶青腫得像兩顆紫李子,脖頸處勒著半截麻繩。
    \"陸跑堂,你那日說去取醒酒湯,怎麽就沒回來?\"賬房先生的舌頭從腫脹的唇間耷拉出來,麻繩在櫃台上拖出血痕,\"我們被周天佑的兵堵在後門時,你跑哪去了?\"
    陸醉川後退半步,後腰撞在八仙桌上。
    他這才看見,灶火旁的幫廚阿福正跪在地上,胸口插著把殺豬刀——正是他前日磨得鋥亮的那把。
    阿福的手指摳進青石板,指甲縫裏全是血:\"你說要護著福來居,可那些兵砸招牌時,你連酒壇都沒敢抄!\"
    \"醉川哥!\"
    稚嫩的哭腔從裏屋傳來。
    陸醉川猛地轉頭,看見十二歲的小九蹲在柴房門口,手裏攥著他塞給她的糖人。
    糖人已經化了,黏在她袖口,像團凝固的血。\"他們要抓我去配陰婚,\"她的盲眼蒙著層水霧,\"你說要帶我去看西湖的荷花,可你連我嘴裏的破布都沒來得及扯......\"
    陸醉川的呼吸驟然急促。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喉嚨像被浸了酒的棉花堵住。
    這些畫麵太真實了——賬房先生被勒死那晚,他確實去給沈墨寒送治傷的藥酒;阿福中刀時,他正躲在米缸後麵攥著半塊磚發抖;小九被拐走的夜裏,他追著馬車跑了三條街,最後隻能撿起她掉在地上的銀鈴。
    \"你口口聲聲說兄弟情義,\"
    低沉的男聲從頭頂砸下來。
    陸醉川抬頭,看見趙霸天站在房梁上。
    他還是死時的模樣:胸口插著周天佑的黑槍,血浸透了青布短打,左眼被彈片掀去半塊,露出白森森的骨茬。\"可最後卻讓我一個人死!\"趙霸天的聲音像生鏽的鐵鏈,\"在亂葬崗躺了三天三夜,蛆蟲往我耳朵裏鑽的時候,你在哪?\"
    陸醉川的膝蓋發軟,差點栽倒。
    他伸手去扶桌角,掌心觸到的不是木頭,而是趙霸天冰涼的手背——是結義時他們割破手指按血印的桌子,此刻木頭上的血痕正在滲出黑血。\"我......\"他張了張嘴,喉嚨發緊,\"我去搬救兵了......\"
    \"救兵?\"趙霸天從房梁躍下,帶起一陣腥風。
    他的血滴在陸醉川腳邊,瞬間腐蝕出焦黑的坑洞,\"你搬來的救兵,是沈姑娘的符咒,是神秘老頭的紙人,是小九的銀鈴。
    可你呢?\"他掐住陸醉川的脖子,指腹碾過那道因醉酒摔出的舊疤,\"你隻會灌酒,灌完酒就說"老子是城隍",結果呢?\"
    陸醉川的臉漲得通紅。
    他能看見趙霸天眼底翻湧的黑霧——那不是他的結義兄弟,那是歸墟裏的執念化成的怪物。
    可他的眼淚還是不受控地掉下來,砸在趙霸天染血的衣襟上:\"我想變強......我想......\"
    \"你想守護。\"
    掐住他脖子的手突然鬆了。
    陸醉川踉蹌著後退,看見趙霸天的傷口正在愈合。
    彈片從血肉裏退出,骨茬重新被皮膚覆蓋,左眼的空洞裏亮起熟悉的灼灼目光——那是當年在城隍廟結義時,趙霸天舉著酒碗對他笑的眼神。
    \"你總說自己貪杯懶散,\"趙霸天摸出懷裏的酒葫蘆,拔開塞子灌了一口,辛辣的酒香驅散了腐臭,\"可我被圍在法場那天,是你舉著燒火棍衝進三百號人裏;小九發燒說胡話那晚,是你守了她整宿;就連周天佑的副官拿槍指著我腦袋時,你還往他靴子裏塞了把辣椒麵。\"
    他把酒葫蘆塞進陸醉川手裏,酒液順著陸醉川的指縫往下淌,燙得他掌心發疼:\"真正的城隍不是靠力量壓人,是靠這股子......\"趙霸天拍了拍自己心口,\"想護著誰就豁出命去的勁頭。\"
    陸醉川攥緊酒葫蘆,喉嚨裏像塞了塊燒紅的炭。
    他想起第一次醉酒覺醒時,城隍的聲音在他耳邊說\"心有執念者,方掌生死簿\";想起沈墨寒在雨夜裏給他包紮傷口,說\"你眼裏有光,和那些隻知爭權的軍閥不一樣\";想起小九把涼手貼在他發燙的額頭上,用手語比\"別怕\"。
    \"我不是為了複仇而來,\"他仰頭灌了口酒,辛辣順著喉嚨燒進胃裏,\"是為了守護更多人。\"
    酒液入喉的瞬間,幻境開始碎裂。
    賬房先生、阿福、小九的身影像被風吹散的紙人,趙霸天的英靈周身騰起金光,抬手一掌劈在虛空中。
    陸醉川眼前閃過刺目的白光,再睜眼時,已看見沈墨寒的身影在霧氣中晃動——她正攥著斷成兩截的青銅劍,發梢沾著冰晶,顯然也剛從幻境裏掙脫。
    \"這邊!\"
    清脆的銀鈴聲從左側傳來。
    小九站在一堆破碎的符咒中間,盲眼的金光淡了些,卻仍像兩盞小燈。
    她的手按在一塊刻著符文的青石板上,石板下傳來類似心跳的悶響:\"無眼判官的法眼能感應因果,這裏是匯合點。\"
    神秘老者從另一側走過來,道袍前襟燒了個洞,露出裏麵泛黃的內襯。
    他的桃木劍上纏著半縷黑霧,正滋滋作響:\"我破了三重記憶封印,這歸墟的核心......\"他突然頓住,抬眼看向眾人身後。
    陸醉川順著他的目光轉頭。
    霧氣不知何時散盡了。
    他們站在一座巨大的青銅祭壇上,祭壇中央是口一人多高的青銅棺槨。
    棺蓋正在緩緩移動,摩擦出刺耳的聲響,露出裏麵暗金色的紋路。
    有股氣息從棺中湧出來——不是陰司的腐臭,不是人間的煙火,更像是某種沉睡了千年的力量,正被喚醒時的震顫。
    \"你們已通過第二道考驗。\"遺跡守護者的聲音這回清晰得像在耳邊,\"接下來,才是真正的挑戰。\"
    陸醉川摸出懷裏的城隍敕令。
    敕令上的紋路正在發燙,像被火烤的銀器。
    他望著逐漸開啟的棺槨,喉結動了動。
    沈墨寒的手輕輕覆上他手背,涼得像塊玉;小九的銀鈴在他腳邊輕響,像在說\"我在\";就連空氣裏,似乎還飄著趙霸天酒葫蘆裏的酒香。
    棺蓋終於完全移開。
    陸醉川眯起眼。
    青銅棺槨裏,有什麽東西在反光——不是骸骨,不是金銀,是某種金屬的光澤,像被歲月沉澱的星辰。
    他握緊敕令,金矛在掌心重新凝聚。這一戰,確實無法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