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淵底驚魂,判官筆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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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殿內的空氣驟然凝結成冰碴子。
陸醉川喉間的酒氣還未散盡,就見影魘使的紅袍像活蛇般竄過來,帶起的風刮得他脖頸生疼。
他下意識將沈墨寒往身後一拽,卻見那女人早把《幽冥典》舉在胸前,書頁嘩啦啦翻出半尺高的朱砂光牆——這是她昨晚才在書縫裏發現的防禦咒。
\"護住小九!\"陸醉川吼了一嗓子,反手摸出腰間的酒葫蘆。
酒液順著嘴角淌進衣襟,灼燒感從丹田竄到天靈蓋,城隍印在胸口燙出個紅痕。
他眼前的景象突然變了:影魘使的紅袍下翻湧著灰黑的霧氣,每一縷都纏著幾個哭嚎的魂魄,而那兩個黑洞洞的眼窩裏,竟蜷著兩條吐信的蛇。
\"觀生死——\"他咬著牙低喝,蛇信子突然僵住。
影魘使的動作慢了半拍,正撞在白無咎揚起的掌風上。
老將軍的玄鐵甲震得嗡鳴,甲片縫隙裏滲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血刃,\"噗\"地紮進影魘使心口。
\"你們以為能阻止一切?\"影魘使的聲音像碎瓷片刮過耳膜,他的身體開始散成黑霧,\"真正的儀式......已在幽冥淵底啟動。\"最後幾個字消散時,石殿穹頂突然裂開道縫隙,漏下的光正好照在白無咎掌心的符印上——那是他們追查半年的血祭術殘篇,此刻正泛著妖異的紫。
陸醉川抹了把臉上的冷汗,酒勁退去的瞬間,後槽牙開始發酸。
沈墨寒的光牆\"啪\"地碎成星子,她扶住石桌才沒栽倒,發間那截斷簪子硌得頭皮生疼。
小九的盲杖在地上敲出急促的點,她突然抓住陸醉川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裏:\"血......好多血的味道。\"
白無咎把符印收進甲內暗格,玄鐵甲的震顫聲漸漸平息。
他看向三人時,眼底的冷意褪了些:\"要斷了那儀式,得找"判官筆"。\"
\"判官筆?\"沈墨寒的手指在《幽冥典》封皮上摩挲,\"我家祖譜提過,初代城隍用往生骨、輪回墨鑄的筆,能定生死簿的......\"
\"能定因果。\"白無咎接了話,轉身走向石殿角落的暗門,\"跟我來。\"
暗門後是間密室,四麵牆全是刻著咒文的青銅架,最中央的檀木櫃上落著三寸厚的灰。
白無咎抽出塊黑布擦了擦櫃麵,銅鎖\"哢\"地彈開,裏麵整整齊齊放著十七卷古卷,卷首都蓋著\"幽冥司\"的朱印。
沈墨寒的指尖剛碰到最上麵那卷,泛黃的紙頁突然自己翻起來。
她瞳孔微縮——這是隻有陰陽師血脈能觸發的\"活卷\"。
當看到\"筆沉幽冥淵底,唯判官血脈可啟\"那行陰文時,她猛地抬頭看向小九。
盲女正站在門口,陽光透過門縫照在她臉上。
她的睫毛顫得像被雨打濕的蝶,盲杖尖在地上劃出淺痕:\"我......最近總夢見紅牆。\"她摸索著扶住門框,聲音輕得像歎息,\"夢裏有張桌子,桌上攤著本厚書,我手裏攥著支筆,筆尖沾著血......\"
陸醉川走過去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涼得驚人,指節卻硬得像石頭。\"不管你夢見什麽,\"他把她的手貼在自己心口,那裏還殘留著城隍印的餘溫,\"你都是小九,是跟我在醉仙樓啃過鹵煮的小九。\"
小九的嘴角動了動,沒笑出來。
當晚她就做了新的夢——穿判官袍的老嫗站在她麵前,臉上的皺紋裏全是星子。\"欲取筆,先破局。\"老嫗的聲音像敲在銅盆上,\"記住,筆認的不是血脈,是......\"
\"是執念?\"小九脫口而出。
老嫗的身影突然散了,她驚醒時,枕頭已經被冷汗浸透。
去幽冥淵的路走了七天。
第七天傍晚,他們在亂葬崗邊的破廟歇腳時,風裏突然漫開股腐墨味。
陸醉川的酒葫蘆\"當啷\"掉在地上——這味道他在死靈書生的案發現場聞過,混著血和爛紙的腥。
\"抬頭。\"沈墨寒的聲音像冰錐。
眾人抬頭,就見半空中浮著個穿青衫的男人,手裏的狼毫滴著黑血。
他身後飄著幅巨大的紙卷,上麵歪歪扭扭寫著\"死\"、\"厄\"、\"劫\"幾個字,每個字都在滴血。
\"陸醉川,\"死靈書生舔了舔筆尖,\"你以為有城隍印就能翻天?\"他手腕一振,紙上的\"死\"字突然活了,化作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指甲長得能戳穿青磚。
陸醉川摸出最後一壇酒。
酒封炸開的刹那,他眼前的世界又變了顏色——所有亡魂的額頭上都浮著小字,是他們的真名。\"張秀蘭!\"他指著那個女人吼,\"陽壽未盡,莫要被邪術迷了眼!\"女人的指甲頓在半空,突然跪下來朝他磕了三個頭,化作青煙散了。
沈墨寒翻到《幽冥典》某一頁,指尖在\"破妄\"二字上一點。
她念咒的聲音像清泉撞石:\"墨由心生,心滅墨散。\"死靈書生的紙卷突然皺成一團,他的臉瞬間白了三分。
小九閉著眼,盲杖抵在胸口。
她能感覺到那支狼毫裏的戾氣在亂竄,像無數小蛇在咬她的太陽穴。\"停。\"她輕聲說。
蛇群突然頓住,死靈書生的筆\"啪\"地斷成兩截。
\"判官已死。\"死靈書生捂著嘴笑,血從指縫裏淌出來,\"你們不過是在喚醒一個錯誤。\"他的身影融進夜色前,最後一句話被風撕成碎片:\"淵底......有你們的......\"
話音未落,他就消失了。
陸醉川彎腰撿起斷筆,墨汁沾在指腹上,燙得他皺眉。
沈墨寒把《幽冥典》合上,書頁間飄出張紙條——是白無咎留的:\"淵底禁製,我無法入。\"
幽冥淵的入口在亂葬崗最深處。
那是道黑黢黢的裂縫,裏麵傳來類似心跳的悶響。
白無咎站在十米外,玄鐵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記住,真正的危險不是禁製,是......\"
\"是人心。\"陸醉川接了話。
他轉頭看向小九,盲女正用盲杖探著腳下的碎石,嘴角卻掛著點若有若無的笑。
沈墨寒把發間的斷簪子拔下來,在掌心轉了兩圈,插進腰間的符袋裏。
\"走。\"陸醉川率先踏進裂縫。
黑暗瞬間裹住他的腳踝,像有無數隻手在拽他往下墜。
他聽見身後沈墨寒的裙角掃過岩石的聲響,聽見小九的盲杖敲在石壁上的\"篤\"聲。
再往前幾步,眼前突然出現片虛無——
一座石橋懸浮在虛空中,橋身由白骨堆成,每根骨頭上都刻著名字。
橋的那頭,隱約能看見座紅牆黑瓦的殿宇,門楣上三個大字被霧氣遮著,卻讓陸醉川的城隍印燙得幾乎要燒穿衣襟。
\"那是......\"沈墨寒的聲音發顫。
小九突然鬆開盲杖。
她的手向前伸去,像要抓住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我記起來了,\"她的聲音裏有了溫度,\"這橋叫渡魂,那殿......叫判事。\"
陸醉川摸出酒葫蘆,仰頭灌了口。
酒液順著下巴滴在橋麵上,濺起幾點火星。\"管他什麽殿,\"他把葫蘆塞回腰間,衝兩人笑了笑,\"走,過橋。\"
三個人的腳印踩在白骨上,發出細碎的\"哢嚓\"聲。
橋那頭的霧氣突然翻湧起來,露出門楣上的字——\"陰陽司\"。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那截斷簪子在符袋裏微微發燙,刻著的\"沈\"字,正滲出一絲極淡的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