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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在實驗室的生活逐漸恢複正軌。
    而在他這裏碰了一鼻子灰的江氏夫婦則扭頭去看了江嵐。
    麵對現在“身居高位”的江南時，他們的態度還帶了一些隱約的尊敬和討好。
    如今看著如“喪家之犬”一般的江嵐，他們說的話更不客氣。
    知道爸媽過來看她的時候，江嵐還有一絲意外，隨之湧上心頭的是壓不住的委屈和感動。
    就算麵上一直跟二老過不去，親子感情欠佳，但誰能不想得到了自家人的關懷呢？
    她如果事業人生全毀，在江南的陪襯下成了整座城的笑話。
    在這時候，也就隻有父母還願意給與她一點溫情和愛意。
    這就是最偉大、最樸實的愛子之情。
    這就跟在夢境中，哪怕她跟江南鬧得不可開交，也不能接受他倉促死亡一樣。
    看著門口那對頭發花白，但仍然風塵仆仆趕來的老年夫妻，江嵐的鼻腔一澀，當即差點沒忍住掉下淚來。
    她癡癡得望著他們，聲音克製不住顫抖。
    “……爸，媽……”
    但那對夫婦進門後先是第一時間反關房門，在病房裏隻剩下三人之後，一步步靠近江嵐，竟劈頭蓋臉把她大罵一頓。
    “你怎麽回事？在網上我們都看到了，說你在江南工作的基地裏偷文件被抓住了，你瘋了是不是，你的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怎麽會覺得自己能在國家基地裏搞這些！”
    在江南慈眉善目的婦人吊著眉毛滿臉不耐，尖利的女聲把江嵐震得原本隱約帶著委屈的神情瞬間凍結。
    “江南那是多好的孩子啊，小小年紀做出了半導體材料、後來拿到巔峰物理聯賽冠軍、他做出來的‘啟明一代’芯片預計能為國家節省上千億進口費用。那就是個前途無量的金娃娃，你怎麽就那麽看不上他非要跟他作對！做了就算了還被人當場抓住，你簡直丟盡我們的臉！”
    “小時候就覺得你這孩子性格孤僻，沒想到越大越過分，現在連自己親生孩子都能虐待！早知道小時候看你那麽虐待江南，我就該直接把他抱走，省得好好一個天才在你手裏被折磨成那樣……”回憶起兒時小小的江南很少見到江嵐認不得自己母親，剛見麵就抱著她喊媽媽的場景，老太太紅了雙眼。
    “那時候的江南還那麽小一個，不到我大腿高，卻會抱著我喊媽媽問我為什麽不去看他！那時候我就看出來這孩子天賦異稟聰明著呢，可惜攤上了你這麽個媽……”
    “我告訴你，江南那是我們江家的親孫子，以前你虐待他便算了，這次被人抓住不管怎麽樣你都不能再糾纏江南。他現在前途大好，說不準什麽時候就一步登天了，你自作自受幹的蠢事萬一耽誤了他我跟你沒完！”
    “我早就勸過你讓你對孩子好一點，你偏偏不聽。性格這樣冷僻，怪不得汪鐸當初執意離開，連江南那麽心軟的孩子都離你而去……你知不知道外麵的人都怎麽說你的？那些話我聽著都覺得丟人！”
    江嵐愣在原地，隻覺得四肢得寒氣幾乎浸到了骨子裏，靈魂裏，冷得她牙齒都要打顫。
    她看著麵前一臉怒氣的夫妻倆，盯著他們不斷張合的嘴，耳邊卻什麽都聽不到，隻有一片空茫的嗡嗡聲。
    這一幕太熟悉了。
    從小到大，隻要她有哪裏讓兩人不滿意，江家夫婦就會關起門來對她破口大罵。
    分明，他們對江葉並不是這樣的，她見過他們對江葉百般疼愛的模樣。
    分明，他們在外的形象是高級知識分子，對任何人都和藹可親體麵有禮。
    為什麽？
    為什麽隻有自己是這種待遇，為什麽偏偏隻有她？
    江嵐愣愣得看著他們，看著他們對自己肆意謾罵，對江南百般疼惜，腦海中努力得回憶他們曾經有多愛江南。
    但其實也沒有。
    他們並不喜歡自己，又怎麽會多看一眼自己生下的江南。
    倘若他們真的那麽關心江南，又怎麽可能放任江南在家裏被忽視那麽多年！
    那如今他們過來幹什麽？
    是真的對江南“一見如故”，突然湧起血脈相連的隔輩親了？
    還是眼看自己事業人生全毀，反正已經無可救藥，江南卻蓬勃直上未來可期，所以在他身上壓寶想沾沾江南的光？
    心像裂開了一道鴻溝，裏麵壓抑了四十多年的名為“仇恨與不甘”的黑水從裏麵洶湧而出，咆哮著把江嵐徹底淹沒……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打著石膏的右手，從一進門到現在，她最親的爸爸媽媽好像一點都沒看到她受了重傷，一點都不關心她過得如何，滿心滿眼都是她丟了他們的人，還有江南那個逆子！！
    這就是她的父母，這就是她的家庭！
    “你們說夠了沒有？！”
    江嵐突然揚聲大吼，尖利的聲音把喋喋不休的兩夫婦霎時間震在當場。
    她舉起自己打著石膏的右手，嘴角扯開一抹帶著冷意的弧度。
    說起自己的事時，語氣平靜到近乎詭異。
    “我的右手廢了，以後再也不能站在實驗室裏，再也不能繼續科研，你們知道嗎？”
    “還有我的工作，理工大學已經把我趕出去了，吊銷教師執照，我回不去了。”
    “江南聯係了法院，也許再過幾天我就要被押上法庭，以後要在監獄度過餘生。”
    她僅僅盯著對麵這對夫婦。
    “所以，你們專門跑一趟就是過來罵我一頓，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