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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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裏,空氣仿佛還殘留著街頭那一刻詭異的氣息。窗簾被風吹得輕輕擺動,像是無形的手撥動著這間屋子裏原本安穩的平衡。
邱白換了身寬鬆的家居服,抱著膝坐在沙發上,指尖無意識地攪動著杯中已經涼掉的牛奶。他眉頭微蹙,像是在組織著語言。
林恩走過來,坐在他身側,沒有開口催促,隻是安靜地握住他的手。
許久,邱白終於低聲問出口,嗓音裏透著一點壓抑不住的慌張——
“如果……她的力量回來了……我、我的意識會不會……消失?”
林恩微微一頓,隨即抬手覆上他的臉頰,讓邱白看向自己。那雙眼睛依舊溫暖堅定,像是能壓住世間一切混亂的錨。
“不。”他斬釘截鐵地回答,語氣不容任何懷疑,“你不會消失,你不要聽他亂講。”
他的拇指輕輕摩挲著邱白的顴骨,聲音柔了些許:“你已經和她的殘魂徹底融為一體了。現在,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邱白輕輕顫了顫睫毛,低頭避開了林恩的視線,嗓音有些發澀:“其實……我現在的感覺也有些奇怪……”
“像是我依然是邱白,但同時又像……隻是記得了前前前世發生的事而已。那些記憶就像旁觀者留下的痕跡,不屬於現在的我。”
他頓了頓,聲音低下去:“而且……我覺得,她,已經在悄悄影響我的性格了。”
林恩沒有立刻回應,眉宇間卻浮現一絲極輕微的複雜情緒。
“那是因為——”林恩低聲開口,像是選擇著字眼:“你本就不是單純的‘容器’。”
他垂眸凝視著邱白,緩緩說道:“她的靈魂殘片是以你為核心重構的……你身上的一切,記憶、性格、情感,早已彼此交融,無法分開。你不是被借用身體的工具,而是——承載了她意誌的你自己。”
“你,就是完整的‘你’。”
邱白抿了抿唇,眼眶微微泛紅,他忽然湊過去抱住了林恩,像是抓住最後的依靠一般埋在他的肩頭。
“可我害怕……”他的聲音悶悶的,“混亂說得對,為什麽偏偏是我?為什麽她的力量選中了我?”
林恩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像哄孩子一樣耐心:“因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平衡的一部分。”
“而我在這裏——”他語氣低沉,“不隻是為了愛你,更是為了守住你,不讓任何力量剝奪你的意識。”
兩人相擁在客廳昏暗的光影下,窗外深秋的冷風依舊呼嘯,但屋子裏卻有種讓人舍不得打破的溫暖。
但在林恩的心底,卻已有一道悄然浮現的暗流。
衪衡已經開始具象化,且知道邱白的真正身份與殘魂融合狀態——
混亂正在學會“等待”和“設計”——
他們之間的平衡,也許並不像自己嘴上說得那樣穩固。
——那一晚,林恩在邱白睡著後,獨自坐在窗前看了很久的月亮。
深夜,月色如洗。
窗外的風把樹枝吹得瑟瑟作響,林恩輕輕抽出手臂,將邱白睡著的身體安置好,替他掖好薄被。少年緊蹙著眉頭,像是在夢中也無法掙脫內心的焦灼。
林恩看了他一會兒,才悄然起身。
一陣微弱的漣漪在空氣中蕩開,時間的縫隙被短暫拉開,他的身影消失在寂靜的公寓內。
——————
【智慧之宮·中央穹頂】
光影在潔白的石柱間流轉,似真實又似虛幻。穹頂上,那枚緩緩旋轉的水晶球如同銀河倒映般閃爍著千億道微光。
埃爾像往常一樣,坐在階梯上,手中握著那本無人能解的古籍。林恩站在他麵前,眉宇間透著難得的沉重。
埃爾先開了口,聲音悠然卻犀利得像刀鋒劃過安靜的空氣。
埃爾:“林恩,你老實說吧——到底是秩序選擇了他,還是你選擇了他?”
林恩沉默了一瞬,垂下了眼簾。
林恩:“……果然,什麽事都瞞不過你呢,智慧大人。”
埃爾輕笑一聲,仿佛早在意料之中,他緩緩闔上手中的書,語氣比先前低了幾分:
埃爾:“你騙了我們所有人,時間。包括我,包括死亡,包括生命——全都被你騙了。”
埃爾:“難怪你遲遲不敢告訴他真相。”
林恩抿緊了唇,低聲承認道:
林恩:“……是的。我害怕的,不隻是我們的感情。”
埃爾微微仰頭,望著穹頂那旋轉的星軌,眼底浮現一抹複雜的諷刺與憐憫:
埃爾:“秩序醒了。可她的力量並沒有回來。真正完整的,是她的意識,對嗎?”
林恩緩緩點頭,嗓音透著深深的愧疚。
林恩:“是的。之前,我們從混亂手中搶回來的——並不是什麽殘魂碎片,也不是什麽力量殘渣。”
林恩:“那就是她的意識本身。”
埃爾合上眼睛,像是在努力克製某種失望:
埃爾:“……你比我想象得還要瘋,林恩。”
埃爾:“你明明知道後果的。倘若她真正覺醒,那個小男孩的意識,將會被完全吞沒。”
林恩的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他低聲呢喃著:
林恩:“我知道……可我又能怎麽辦呢?她並沒有選擇任何人。”
林恩:“我隻是……想幫幫她,為她找一個容器,一個可以安全承載她的軀體。”
埃爾站了起來,緩步靠近林恩,目光如針。
埃爾:“是啊,到最後,小男孩的容貌、血肉、性格,全都會成為秩序本尊複蘇的完美外殼。”
林恩搖了搖頭,聲音幾乎是懇求般的低語:
林恩:“我不是那個意思,埃爾……我從來沒想犧牲他。”
埃爾冷笑了一聲,靠得更近,語氣幾乎像是在質問:
埃爾:“可那孩子到現在還在天真地以為,自己就是我們的序尊大人。他以為那前世的記憶,就是他的全部身份。”
林恩的手指微微顫動著捏緊了掌心,聲音喑啞。
林恩:“我會想辦法的……一定會想辦法讓他活著。”
埃爾終於收斂了諷刺,聲音微微低了下去,像是在歎息,又像是在預告什麽:
埃爾:“你以為你能抵過命途嗎?林恩,你所愛的那個少年,遲早要麵對真正的她。”
林恩閉了閉眼,仿佛在無聲地自我折磨。
林恩:“至少,在那天到來之前……讓我愛他,護著他。”
穹頂上的光影在這一刻緩緩停頓,像命運線被暫時擱置在這場短暫的喘息裏。
埃爾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重新坐回高台,繼續翻開他那本古籍。
林恩站在那裏,凝視著那片旋轉緩慢的穹光,目光像是被時間本身拉扯著,久久未動。
良久,他輕吐一口氣,低聲道:
林恩:“謝謝你,埃爾。”
埃爾淡淡回應,沒有抬頭。
埃爾:“你不是來尋求我的智慧的,你隻是來求個心安罷了。”
林恩微微一笑,轉身邁入殿中的光影裂縫。隨著他的離去,智慧之宮的穹頂緩緩恢複平靜,仿佛這一切從未發生過。
——
時空縫隙在林恩身後緩緩合攏,他的身影出現在夜色籠罩的凡世間。
月色如水傾瀉而下,樹梢在冷風中發出沙沙輕響。
他沒有回家,而是沿著古舊的石板路,朝著那片熟悉的林間神社走去。
風中夾雜著秋葉飄落的聲音,細碎卻冰冷。
不遠處的鳥居在夜色中立著,像是兩界的分界線。神社後山的風鈴在夜裏格外清脆,帶著一股令人不安的清冷。
林恩邁步踏入石階,緩緩拾級而上。
每走一步,心頭那份沉重便隨之壓得更深。
他知道,自己遲早要麵對澄音——那個比任何管理者都更清楚代價的人。
那份命途的交織,不隻是邱白與秩序之間,也是他林恩與時間本身之間的較量。
今夜,他需要與澄音商量……下一步的行動,和那道,遲早要做出的“備份抉擇”。
月光在他背影上拉出長長的陰影,仿佛在預示著前方難以逃脫的宿命。
——————
寂靜的神社後山,月光如水瀉落在古老的石階上,映出少女纖長的身影。
神穀澄音早已等在那裏。她身著雪白巫女服,腰間係著緋紅色的繩帶,長發垂在身側,像極了靜默千年的神隻。
“你終於願意來見我了。”澄音微微抬眼,聲音溫柔而平靜。
林恩站定在她麵前,語氣沒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題:“你知道了吧,衪衡的狀態。”
澄音輕輕頷首:“它正在迅速學習。以往那團混亂不過是些無意義的欲望碎片,但如今……”
她抬手,指尖劃過月色:“它學會了模仿神明。”
林恩垂下眼眸,眼底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冷意:“那副人形的模樣,是對他的致敬,還是挑釁?”
“都有。”澄音微笑,“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它存在的本質:混亂模仿秩序,才能在秩序中生存。”
林恩沒有說話,拳頭微微收緊。
澄音緩步向前,語氣中多了一分憂慮:“衪衡真正的危險從不在於它的力量,而在於它終於明白了‘等待’與‘引誘’。你今晚也看到了——它沒有選擇戰鬥,而是用話語去撼動邱白的內心。”
林恩抬頭,月光映出他眉宇間罕見的沉鬱。
“它想利用邱白內在殘魂的共振……動搖他,侵蝕他。”
澄音輕輕歎息:“邱白的靈魂融合並不徹底,雖已穩固,但仍有縫隙。而那縫隙,正是混亂所鍾愛的入口。”
林恩語氣低啞:“我以為……我能守住他的。”
“你確實守住了,林恩。”澄音溫聲安慰,“沒有你,這具容器早已崩解。但你也要明白——你越想獨自承擔,反而越容易被混亂利用你的執念。”
沉默在兩人之間拉開。
良久,林恩輕聲問道:“如果有一天……真的到了那一步,殘魂覺醒壓過了邱白的意識……”
澄音緩緩閉了閉眼,聲音柔和卻殘忍:“那時,你必須選擇——保住‘她’,還是保住‘他’。”
林恩的心像被人狠狠攥緊了一下。
——保住秩序之殘魂,意味著邱白的人格終將湮滅。
——而若強行保住邱白,秩序殘魂徹底潰散,混亂將得以長驅直入。
“……我做不到。”林恩低啞出聲。
澄音看著他,神色前所未有的柔和:“你一直都太善良了,林恩。”
“但在你猶豫之前,我和其他管理者會盡可能穩住局勢。你,守住你的愛就好。”
風拂動神社後山的風鈴,發出一連串脆響。
澄音忽然眸光一斂,仿佛感知到什麽:“它在監聽。”
林恩猛地抬眼。
——遠處那片月光照不到的林間陰影處,一縷極淡極淡的黑霧正緩緩消散,像一雙看不見的眼睛窺視著他們。
“……衪衡。”
林恩的聲音陡然低了下去,月色在他側顏投下一道鋒利的光影。
混亂,已經學會了布局。
——
夜已經深了。
林恩回到家時,室內隻剩下暖黃色的床頭燈亮著,散發著柔和的光。邱白正側臥在床上,安穩地睡著,呼吸輕緩。被子微微隆起,顯出他單薄卻溫暖的輪廓。
林恩站在門口,望了好一會兒。
——明明才分開不到兩小時,卻像走了一段極長的路。
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緩緩坐到床沿。空氣中還殘留著邱白身上的淡淡氣息,混合著洗發水與年輕人特有的體溫,讓人心軟。
林恩伸手,指腹輕輕摩挲過邱白的眉間——那裏此刻終於舒展了,沒有了醒著時那隱約的不安。
“你到底能承受多少?”
林恩低聲在心底自問。
每當看著邱白,他心裏那份壓抑就更深幾分。邱白的記憶回來了,但那份殘魂的重量仍潛伏著,如同一座緩慢崩解的雪山。
“他越是像現在這樣平靜,我就越害怕。”
那不是對邱白的不信任,而是對命運本身的質疑。
他輕輕撫著邱白的側臉,低低開口,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祈禱。
“如果有一天……你再也不隻是你……”
他頓了頓,嗓音發澀:“我會毫不猶豫地攔住任何人,哪怕……哪怕那個人是你自己。”
床上的邱白似乎感受到他靠近,在睡夢中下意識蹭了蹭他的掌心,像一隻依賴主人的小獸。
林恩喉頭一緊,輕輕俯下身,在邱白額頭落下一個幾乎不存在的吻。
“沒關係。”他在邱白耳畔輕聲低語,“你是你,也是她。但隻要你睜開眼,看見的那個人還叫我‘林恩’,那我就還在。”
他靜靜陪著邱白,目光如同潮水在夜色中緩緩翻湧。
窗外的月亮正好爬上高空,銀白的光透過紗簾斜斜落在二人的身影上,將林恩身上那一層隱忍與決絕照得越發清晰。
——黑暗深處,那絲極淡的混亂之息仍在蠕動。
——而在邱白靈魂的最深處,秩序殘魂微弱的共鳴悄然回應著月光。
平衡,像走鋼索般,正被一點點試探著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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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主角的介紹登場啦!
年齡:實際年齡約300歲人類表象為31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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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管:時間、命運流轉、時序修複、過往與未來
外貌:深金色發絲微卷,五官精致如雕刻,氣質優雅而內斂,雙眼如晨曦與暮光交融,似可窺見千年時光流轉。常著考究西式三件套,舉止紳士卻疏離。
他是時間的掌控者,曾目睹無數生命盛衰興亡,習慣了旁觀,習慣了冷靜。母親早逝,出身古老貴族世家,幼年孤獨,被命運選中後,成為最年輕的管理者之一。他曾是秩序最親密的愛人,也是最深的背叛者。因違背自己的職責而未能逆轉秩序的終焉,承受著無盡反噬。
在人世,他是京城音樂學院的青年作曲教授,以卓絕的音樂才華聞名。外人眼中的他儒雅隨和,實則背負著時間之重。
邱白的出現,令他在漫長而冰冷的時間洪流中,第一次渴望真正的停駐。可當他意識到邱白體內藏有秩序殘魂時,他的愛意與愧疚也被撕扯得愈發深重。
“如果可以,我寧願停留在你看著我的那一刻。
可惜,時間從不為任何人停止——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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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白|秩序殘魂的容器
性別: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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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管:無被動承載秩序殘魂)
外貌:黑發柔順微卷,眉目清雋帶著少年感,雙眸澄澈似秋水,偶爾浮現出秩序殘魂的銀白微光。氣質溫和而內斂,微怯卻堅韌,仿佛一抹溫柔的光暈包裹著脆弱的玻璃。
他原本隻是人世間普通的孤兒,自幼在孤兒院長大,由院長養母撫養成人。少年時期便展露出驚人的美術天賦,如今就讀於京城美院設計係。因緣際會下邂逅林恩,兩人的命運由此被牢牢糾纏在一起。
他溫柔、膽怯、內斂,卻在愛中學會了堅定。隻是他並不知曉,體內所承載著的,正是秩序破碎後的最後殘片。而他的存在,既是混亂追逐的目標,也是舊世界最後的防線。
在林恩的守護下,他嚐試用自己的方式去愛,去麵對命運,去承受命運給予他的沉重考驗。
“你守護世界,我……至少可以守著你。
哪怕,哪怕哪天你不再需要我——我也會,記得你為我停駐過的那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