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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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被關上的那一刻,外頭騷動的腳步聲與竊竊私語終於被隔絕。
    林恩反手鎖了門,回身,長腿一抬,毫不客氣地把伯克利踹到沙發上。
    “你就不能正常點兒?”他壓低聲音,“差點讓你粉絲在學校裏造神廟了你知道嗎?”
    伯克利坐在那兒,長腿交疊,風衣未脫,姿態倒是優雅得很。
    他摘下墨鏡和口罩,露出那張近乎完美的臉,唇角帶笑:
    “你剛剛那一下……嘖,我們又要被誤會了。”
    林恩瞪他:“被誤會的是你倒黴,我又不是大明星。”
    “你是時間。”伯克利挑眉,“你比大明星稀有。”
    “稀有也不代表我想上熱搜。”林恩抓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終於坐在他對麵,“說吧,你跑來幹什麽?”
    伯克利沒有立刻回答。
    他靜靜地坐著,目光落在窗外那棵冬青樹上,像是在猶豫什麽。
    良久,他才低聲開口:
    “那個金燦燦的家夥——睡著了,不肯醒來。”
    他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壓抑許久的無力感。
    林恩眉間動了一下,指節輕敲杯子。
    “我不想一個人過新年啊。”
    伯克利看向他,露出一個帶著倦意的笑。
    “所以我來投奔你了,好兄弟。”
    林恩的動作停了一瞬。
    他放下咖啡,望著眼前這個嘴上從來不肯低頭的“死亡”。
    那張臉上一如既往地掛著調侃的表情,但眼底那點黯淡,誰也騙不過誰。
    林恩輕聲說:
    “……對不起,都是我太自私了。”
    他垂下眼,聲音輕得像風:
    “我知道你早就撐不住了,可我還是讓你一直留在那裏……等他……”
    伯克利打斷他。
    “別說了。”
    他目光平靜,卻比任何一次更鋒利。
    “不怪你。”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逐漸泛紅的天色。
    風輕輕吹動他肩頭的銀發,他聲音低沉:
    “要怪……就怪我自己的力量太髒了。”
    林恩猛然抬眼。
    伯克利沒有回頭,繼續說:
    “我每靠近他一次,他的呼吸就重一分;”
    “我每多留一晚,他的夢就沉一層。”
    “你們是時間與光。”
    “我是死亡。”
    “我靠近你們,就是汙染。”
    林恩沒有說話。
    他隻是站了起來,緩緩走到他身後。
    良久,他才開口:
    “……但也是你,用你的力量,撐住了他這麽久。”
    “你知道他的身體是怎麽支離破碎的。”
    “你也知道他的魂,是被怎麽一口一口吞掉的。”
    “不是你……他早就……”
    伯克利轉過頭,終於笑了。
    “你這是在安慰我?”
    林恩歎了一口氣:“我是讓你閉嘴。”
    伯克利笑意更深:“你舍不得我崩潰。”
    “我隻是怕你一哭,整座樓都得換供暖係統。”
    兩人對視,終於都笑了。
    ——那是成年人之間的笑,是曆經千年的痛苦之後,依然願意為彼此撐出一寸喘息的笑。
    林恩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行了,先別死在我辦公室。”
    伯克利挑眉:“你不覺得這會是一種反諷的完美形式?”
    林恩睨他一眼:“我覺得你是想讓我今晚不下廚。”
    伯克利聳肩:“那我活著吧,為了大餐。”
    林恩嗤笑。
    窗外天色漸暗,窗內兩人終於平靜。
    可就在這片刻的寧靜中,林恩忽然察覺到什麽,轉頭望向窗外的方向。
    那是一種微弱的波動——來自於鏡域。
    佐拉爾的氣息,像是一瞬間輕輕顫動。
    伯克利也感應到了。
    他們對視一眼。
    林恩低聲說:
    “……他聽見你了。”
    伯克利沒有說話。
    隻是閉了閉眼,像在極遠處,捧起了那道金光中,幾乎熄滅的回響。
    他輕聲道:
    “那就,再等等。”
    伯克利靠坐在沙發上,目光微眯,看著林恩坐回辦公桌,拿出一疊學生作業開始翻。
    空氣安靜了片刻。
    他忽然出聲:“那你們的聖誕大餐,打算吃什麽?”
    林恩一邊圈批分數一邊頭也不抬:“邱白想吃牛排。紅酒醬汁那種。然後我再看著弄幾個配菜。”
    “嗯……”伯克利頓了頓,斜倚著沙發靠背,一本正經地補了一句,“我想吃餃子。”
    林恩手中鋼筆停了一下,抬眼:“你有病吧。餃子是農曆新年吃的,聖誕節吃什麽吃?”
    伯克利睨他:“你不給我做,我現在就把你拽到外麵,然後親你一口。”
    林恩沉默三秒,抬手扶額,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給你包給你包。你能不能別一天到晚搞‘社死攻擊’?”
    伯克利抬了抬下巴,狡黠一笑。
    “不是你說的嗎——‘老朋友之間沒有什麽是不能開的玩笑’?”
    林恩冷笑:“我說的是玩笑,不是公開處刑。”
    他把作業翻了一頁,一邊寫評語一邊念叨:“等我家小孩下課,我們去接他。現在我得忙一會,你別亂跑。”
    伯克利手一攤,坐得更舒服了:“放心,我哪也不去。你也該慶幸其他老師都去上課了。”
    林恩一邊翻下一本作業一邊吐槽:“你怎麽不早上個妝,直接上講台開演唱會好了。”
    伯克利瞄了一眼辦公室的鍾表:“你怎麽不去上課?”
    “我這節沒排課。”
    “好羨慕你啊,”伯克利雙手墊頭,看天花板,“我的聖誕假期隻有三天,已經過了一天了。”
    林恩冷哼一聲:“所以你的聖誕節就是——坐一天飛機,從倫敦飛到這兒,吃一頓晚餐,然後再坐一天飛機,飛回倫敦?”
    伯克利點頭,非常誠懇地說:“是的。”
    林恩看了他一眼,手一攤,表情複雜又無語:
    “……你特麽真是錢多。”
    伯克利像勝利了一樣,笑得像一隻終於搶到暖爐位置的黑貓:“對啊,我可不就是。”
    林恩也沒再說話,繼續低頭認真地批改著那堆讓人頭禿的作業。
    辦公桌上的鍾擺緩慢地擺動著,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把兩人的影子拉長。
    氣氛竟有一種意外的安寧。
    伯克利微微偏頭,看著那個沉浸於批改與思考中的側臉,眼中一瞬閃過某種很深、很溫柔的情緒。
    他沒再開口,隻是從圍巾裏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一刻,他是真的覺得——
    哪怕今晚隻有一頓飯、一個小時、或者短短一瞬的陪伴,
    也足夠他撐過整個倫敦長夜。
    ——————
    門“咚咚”響了兩聲。
    林恩抬頭,皺眉說了句“進”,語氣中帶著一絲還未完全壓下的疲憊。
    門被小心地推開,一個戴眼鏡、看起來還帶點緊張的女學生探頭進來。手裏抱著一摞譜子,還有些不知所措地低著頭。
    “林老師……這是我改好的那份配器作業。”
    她說得小聲,像怕吵著什麽東西一樣。
    林恩看了一眼,隨口說道:“放著吧,我回頭看。”
    學生連忙點頭,把作業放在角落那張副桌上。正準備退出去時——
    一旁沙發上傳來慢悠悠的一道聲音,低沉得像輕飄飄的歎息:
    “林教授平時對學生都這麽凶啊?你看看,把孩子嚇成什麽樣了。”
    林恩的動作一頓。
    隻聽那聲音繼續:
    “所以我一直說,人長得帥沒用,脾氣這麽臭也白搭。”
    林恩緩緩轉頭,表情像剛批完三百份作業的教導主任。
    他狠狠地盯著伯克利,那目光簡直能把人釘在牆上,像是在說:
    你再多嘴一句,我就拿這學生的譜紙把你活埋。
    伯克利卻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甚至還露出一個極其欠揍的微笑。
    學生被這場對話驚到了,他怔了一下,才將目光慢慢移向沙發方向。
    下一秒,他臉色刷地紅了。
    “…!?”
    那一頭銀發,那張臉,那張臉——
    “啊啊啊啊啊啊——”這聲音已經在他喉嚨口炸開。
    林恩卻先一步伸手輕輕按了按他的肩膀。
    目光卻柔和下來,低聲道:
    “去吧。”
    像是給了一道不太明顯的許可。
    學生幾乎是控製不住激動,眼神還在來回確認是不是“真的”,但看到伯克利衝他點了點頭,終於一邊結結巴巴地掏出手機,一邊小跑過去。
    “我……我真的非常喜歡您!您的現場我看了四次,我還翻唱了您第一張專輯裏那首《crade》——”
    “那是首很老的歌了。”伯克利語氣平靜,卻難得柔和,目光在他臉上停了一瞬。
    “我練了整整三個月!老師還誇我!”
    “那說明你選對了人。”
    他站起身,和學生並肩站好,任他小心翼翼地舉起手機合影,甚至微微俯身,讓鏡頭角度剛好。
    快門按下的那一瞬間,學生手都在發抖。
    “太……太感謝了!!!”
    他幾乎是退著身子出了門,一邊關門一邊嘴裏在小聲念著什麽“今天真是神跡”、“伯克利來我們學校了”、“林老師真的人狠心軟”……
    直到門徹底關上,室內重新歸於平靜。
    伯克利拍了拍風衣前襟,回到沙發坐下。
    “你還說我不能進來。你看,這就是你的粉絲教育方式——嘴上凶,心裏寵。”
    林恩翻著眼睛坐下,繼續改作業:“你少來,你剛剛那句話要是再多一個字,我現在就把你踢出窗外。”
    伯克利歎氣,笑著搖頭。
    “你凶歸凶,臉還是好看的。怪不得你家那小孩天天看著你能吃兩碗飯。”
    林恩筆都沒抬,反唇相譏:
    “你以前不是也挺喜歡看著我?”
    伯克利懶洋洋地抬手,比了個“閉嘴”的手勢,笑意滿眼:
    “我那是行為研究。”
    林恩:“行,你那頓餃子,我放芥末。”
    伯克利:“……你敢,我就親你兩口。”
    林恩:“你再說我就把芥末塞你嘴裏。”
    兩人你來我往,唇槍舌劍。
    可教研室裏,冬日的燈光安穩地灑在他們身上,一如那些從前他們並肩渡過的歲月——
    熱烈、寒冷、也那麽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