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馬店的銅鈴在子夜驟響，我趴在屋頂青瓦上，看三叔公牽出七匹紮著白花的紙馬。那些紙馬的眼珠是用墳頭露水點的，蹄下生著磷火，每踏一步就在石板路上烙出焦黑的蓮花印。
    "青禾哥..."栓柱的鬼魂突然從簷角倒掛下來，他脖頸的鎖魂釘泛著青光，"快逃，三叔公要拿你喂紙馬！"
    我翻身滾下房梁，懷中的龍鱗鏢卻突然發燙。鏢身映出駭人畫麵——三叔公正用我的生辰八字給紙馬點睛！最後一筆落下時，紙馬仰頭發出嘶鳴，口中噴出的竟是陳四爺葬禮上的糯米酒氣。
    "陳家人果然都是養不熟的狼崽子。"血羅刹的噬魂鎖從暗處襲來，鎖鏈末端拴著個青銅鈴鐺，"你爺爺當年用這招陰兵借道，可是坑殺了整支黃河幫。"
    紙馬突然暴起，白花化作利刃。我吹響骨化嗩呐，音波震碎三匹紙馬，卻見馬腹中掉出裹著往生帛的嬰屍——正是當年陳家村失蹤的孩童！紙鳶殘魂突然燃燒，她撕下左臂紙皮貼在我後背："看紙馬店的匾額！"
    月光下，"白事鋪"三個字正滲出黑血，逐漸扭曲成"飼魂廄"。那些破碎的紙馬殘骸自動重組，化作三頭六臂的冥獸，每顆頭顱都長著三叔公的臉！
    冥獸的利爪撕開我的麻衣，露出脊椎處蠕動的龍鱗。血羅刹突然甩出青銅鈴鐺，鈴聲竟讓冥獸跪地顫抖："陳老拐的飼魂術，倒讓奴家想起件趣事——"
    六十年前的畫麵隨鈴聲浮現：年輕的陳老拐站在亂葬崗，腳下跪著三百紙紮的童男女。他吹響的嗩呐調子引動天雷，紙人眼眶裏淌出人血，逐漸變成活生生的孩童！
    "這些紙馬，可都是你的叔伯輩。"血羅刹的鎖鏈纏住冥獸脖頸，"當年你爺爺用活人煉紙傀，如今輪到子孫還債了。"
    紙鳶的殘魂突然暴漲，她殘缺的右手插入冥獸胸膛，扯出團跳動的符火："青禾，這是《陰陽九章》的飼魂篇！"符火觸及我龍鱗的刹那，整間紙馬店的地麵開始塌陷。
    地窖裏堆滿青銅棺，每具棺材都刻著陳姓族譜。最中央的巨棺蓋板突然炸裂，站起的竟是渾身貼滿黃符的燕十三！他背後的《河圖》刺青正在滲血，手中玄鐵劍的缺口與紙鳶耳墜完美契合。
    "阿鳶..."燕十三的瞳孔突然恢複清明，劍鋒轉向自己的心口，"快走！他們在煉..."
    話未說完，他咽喉突然裂開，爬出條生著人臉的蜈蚣。三叔公的煙袋鍋從地窖陰影中伸出，鍋裏的煙灰正是陳老拐當年抽的旱煙末！
    地窖四壁的人皮燈籠突然睜眼，燈光匯聚成《河圖》陣勢。紙鳶燃燒最後殘魂，往生帛裹住我的雙眼："青禾，用你的血畫《洛書》！"
    脊椎處的龍鱗刺破指尖，血珠在半空自動遊走。當最後一筆落下時，整座紙馬店開始崩塌，三百青銅棺中爬出纏著往生帛的童屍。他們的血在地麵匯成黃河故道圖，河道彎曲處正是曹州白鹿塚！
    三叔公的煙袋鍋突然炸開，露出藏在煙杆裏的半截燭龍角："乖侄孫，該物歸原主了。"
    燭龍角刺入我脊椎的瞬間，天地驟然失色。我看見陳老拐的虛影站在往生台上，手中握著的不再是嗩呐，而是燕十三的玄鐵劍！
    "你以為燕十三是誰？"血羅刹的噬魂鎖纏住我的脖頸，"這是你雙生哥哥的屍身，陳老拐用他養了六十年劍魄！"
    紙鳶的灰燼突然複燃，她殘破的紙手抓住燭龍角："青禾，刺向《河圖》生門！"龍角穿透陣眼的刹那，所有童屍齊聲唱起安魂曲，他們的血凝成艘白骨渡船，船頭掛著寫有我生辰的引魂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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