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與軟骨散之毒進一步損傷筋骨與氣血，使身體本就如風中殘燭一般。”
    孤棠雨細細的將手中銀針擦拭後，迎著女孩疑惑不解的目光，繼續說道“後麵的多次吐血是因為寒毒逼血上湧，損傷肺絡所致，此症一旦毒入骨，尋常藥石難救，病者麵色慘白如紙，呼吸細弱，畏寒如冰，關節僵硬，血行滯緩，甚至偶有骨中劇痛如蛇噬。”
    “怎麽治？”南橋枝看著她，心中不知為何聽到這裏，突然就來了希望，不再想著坦然赴死。
    孤棠雨見她終於有了求生的意誌，於是趁熱打鐵繼續說道“古籍藥典中，有一味藥可治此症，然而因為是上古流傳下的典籍，多年來，在下隻見過一次。”
    “是什麽？”
    “此物生長在高原雪山，通體赤紅，花心有金色火焰狀紋路，夜間會微微發光，似燃燒之蓮，因此得名赤焰雪蓮。”
    南橋枝疑惑的問道“赤焰雪蓮？”
    “古籍中記載，此物生長在高原雪山，受天地日月精華，雖生長的寒涼之處，但此物可以調理體虛體陰之人，可解百毒。”
    兩人談話之際，阿時已經回來，她聽完了小半部分，但腦中似乎隻剩下赤焰雪蓮可解百毒。
    她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就像從未回來過一樣，不知她去了何處，一整晚都沒回來。
    而深宮之中，往日祥和的鳳儀宮此時一片靜謐。
    月光照進宮中院落，有一些凋零的樹枝影透過不知何時開了的窗戶，照在側殿的地上。
    此時，平日裏意氣風發的皇後，此時散了發髻，一身素衣站在側殿裏的神龕前。
    她雙眼十分紅腫，明顯是剛止住哭不久，而麵前那做工精致，香火不斷的神龕上，供奉著一塊牌位。
    牌位上寫著皇長子，早殤，諱晟翃之靈位，生於錦和九年，卒於錦和十年
    江沐顫抖著手摸上那塊牌位，說話時嘴唇都發著抖，聲音極其輕微，似羽毛落入水中。
    “母親…好像從來都沒有護得住誰，翃兒，你若是還在，應該是不輸燁兒的。”說著，她將那塊牌位拿下來，動作十分輕的抱在懷中，眼神中流露著懷念。
    其實，在南燁這個被載入史冊的長子誕生之前，她與皇帝之間還有過一個孩子。
    那是錦和九年，南嚴剛剛登上皇位，成為新皇。
    然而，他的登基並不順利，許多人對他的統治並不服氣，甚至更多人將賭注押在了當時的三皇子南承曜身上。
    因此，朝野上下動蕩不安，持續了將近十年之久。
    在這艱難的時期，是陳文華和她的父兄們，為她的丈夫南嚴守住了國家的根本，讓他得以坐穩皇位，沒有後顧之憂。
    回想起剛入宮的時候，她和現在的懿笙貴妃英笙芳一同進入宮廷。
    那時候，她們都還是年輕而天真的女子，對未來充滿了期待和憧憬。
    而這皇宮中第一個孩子，原本應該是由英笙芳來生的。
    她們甚至連孩子的名字都已經想好了，隻可惜，宮廷之中人多眼雜，再加上她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一個不小心就讓賊人有了可乘之機。
    就在那之後，懿笙貴妃不幸小產了，同時還被那個賊人傷得極重，直接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對於皇室來說，子嗣是至關重要的，這無疑是斷絕了英笙芳的後路。
    同為女人，江沐實在不忍心看到英笙芳如此痛苦和絕望，於是她常常在宮中與英笙芳相聚，一起談心，為她排解憂愁。
    英笙芳是一個心地善良、溫柔可親的人，如果不是遭到惡人的陷害，她現在應該已經有至少兩個孩子了。
    這件事情讓江沐感到非常愧疚，因為她們小時候曾經見過幾次麵，後來在那個夜晚，賊人襲擊皇宮，正是英笙芳奮不顧身地保護了江沐，使她免受傷害。
    時光荏苒，終於到了錦和九年，所有的叛賊和殘念都被徹底清除幹淨。
    就在這一年的年初，江沐被確認懷孕四個月了，而在八月的時候，她順利地生下了南晟翃，這個孩子一出生，就成為了她們兩個人共同的寶貝。
    就連身為皇帝的南嚴，都很少有機會抱到自己的兒子，盡管他心中有些許埋怨，但看到後宮如此和睦，他還是感到十分欣慰。
    南晟翃學會說的第一個詞竟然是“笙娘娘”。
    當他剛剛能夠站立的時候，那一雙胖乎乎的小手會緊緊抓住她們兩個人的手，用稚嫩的聲音喊著“阿娘”。
    “沐姐姐，怎的在翃兒麵前哭了？”
    就當她還沉溺在曾經的痛苦中，掙紮不出時，絲毫沒有注意到殿門被打開，還是那人出聲，她才驚覺。
    江沐緊忙抹去臉頰上的淚，裝作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幾步走到女人麵前，笑著問“芳兒妹妹來了，怎麽也不讓她們通報一聲？”
    英笙芳那雙深邃好看的眼，一眨不眨的盯著她，一隻手從袖中拿出手帕，輕輕為她擦拭著臉上的淚痕，同時不解的問“怎麽又哭了？燁兒與小枝回來不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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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沐吸吸鼻子，紅著眼睛看向她，說出的話中還帶著哽咽“沒有，隻是今日在殿中看見枝兒的樣子，有些觸景傷情罷了。”
    英笙芳看向神龕處，深吸一口氣後，重重歎出，她低下頭，狹長的睫毛遮住眼底的神色。
    “時間過得還真是快啊，公主已經快十八了。”她說著，拉起江沐的手，走到神龕前，目光憂傷的望著那一塊牌位上的字。
    殿中無聲寂靜，隻有窗外夜鳥的幾聲低叫。
    等新的香被插在麵前的香灰碗裏，她才繼續開口說道“如果翃兒還在的話，應當已經與昭兒一樣，娶到心愛的女子，膝下子孫環繞了。”
    江沐也垂下眼，無神的望著碗旁散落的香灰，語氣哀傷的說道“一轉眼，連我曾經那麽小的孩子，都已經及笄兩年，孫兒們也已經快八歲了。”
    “前些年那麽苦，何必要翃兒與我們一同受罪。”
    江沐搖著頭看向她，語氣中皆是悔恨“芳兒你說，是不是我造了太多孽，才讓我的枝兒如此命運多舛？”
    英笙芳看向她，眼神中帶著心疼，語氣卻帶著幾分狠厲“姐姐造過什麽孽？那些後入宮的人野心勃勃，害的翃兒喪命，淮兒一生下來便體弱，沒有將她們全部處死，已是心慈手軟。”
    “翃兒那時還那麽小，他才剛牙牙學語，還沒來得及看看這盛世，就被人害了，我們做的那些，並不重。”
    提起南晟翃，英笙芳的眼中含了淚，卻久久不願落下。
    隻是她話鋒一轉，臉上的表情，又變回了那副帶著狠厲的美豔麵容，她尖聲道“她們生不出孩子是她們的事，關你我何事？”
    江沐緊忙扶住了她，同時輕輕為她順著背“芳兒！別激動，免得傷了身子。”
    英笙芳想平靜，可是想起宮中人的手段還是後怕，她沒辦法平靜，沒辦法裝作淡然。
    “她們害的我的昭兒差點就臥病在床，就該想到今日的子嗣凋零。”
    英笙芳被攙扶著才沒有倒地，她望著麵前的神龕，哽咽的說起往事“當年昭兒成了我的孩子，便讓她們一個個妒忌的眼都紅了，三番四次的將手伸入我宮中，我已經失去兩個孩子了，姐姐！”說到最後，她將頭埋入江沐頸窩，兩個女人就這樣在側殿裏，如從前南燁還沒降生時依偎在一起。
    江沐輕撫著懷中人的手臂，雙眼望著自己兒子的牌位，語氣無波無瀾，說出的話卻能讓人遍體生寒。
    “無論是誰，膽敢傷害皇嗣，本宮都要讓他們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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