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熔爐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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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七年七月廿六·記朝)
    巳時三刻(上午十點),氣溫四十七攝氏度。?
    數字本身已失去意義。南桂城在燃燒——並非烈焰升騰,而是整座城池被浸泡在沸騰的油脂裏緩慢烹煮。空氣不再是流動的氣體,而是粘稠滾燙、沉重如鉛漿的實體。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肺葉被灼傷的劇痛,吸入的仿佛不是空氣,而是燒紅的鐵砂與滾水蒸汽的混合物。?濕度九十一。? 這近乎飽和的水汽徹底扼殺了汗水蒸發的可能,皮膚如同包裹在始終沸騰的濕皮囊中,衣物緊貼軀體,能擰出滾燙的水流。城牆的青磚燙得能烙餅,金屬的武器甲胄被陽光直射處發出微弱的紅光,隔著數層厚布握上去依舊能燙起燎泡。天空是渾濁的、令人窒息的鉛白色,太陽隱在其後,化作一個模糊卻釋放著無窮熱力的慘白光斑。風聲早已絕跡,整個世界隻剩下一種低沉、持續、無處不在的嗡鳴,那是空氣本身在高溫高壓下不堪重負的呻吟。
    南桂城,已成人間絕獄。
    城外大營。?
    旌旗無力地垂掛在旗杆上,被潮氣浸透,沉甸甸如同裹屍布。益中站在臨時壘起的高台上,腳下夯土蒸騰著肉眼可見的氤氳白氣。他身上的玄甲如同剛出鍛爐,即使內襯已被汗水徹底浸透冰涼,依舊灼烤著每一寸皮膚,留下深紅色的燙痕。虯髯被汗水黏成一綹綹,貼在醬紫色的麵頰上,每一次喘息喉嚨都如同刀割。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不遠處的南桂城,那巍峨的輪廓在扭曲蒸騰的熱浪中如同幻影,頑固得令人發狂。
    刺客演淩站在他側後一步之遙,深灰色的夜行衣緊貼精瘦的身軀,勾勒出緊繃的肌肉線條。汗水順著他緊繃的下頜線不斷滴落,在滾燙的地麵瞬間化作白煙。他臉色是一種不健康的蒼白,嘴唇幹裂翻卷,滲著血珠,唯有那雙眼睛,依舊淬煉著鷹隼般的銳利與一股壓抑到極致的戾氣。
    八千餘名士兵集結在營前空地上。他們如同剛從沸水裏撈出來的蝦蟹,麵皮被炙烤得赤紅腫脹,眼神因脫水和酷熱而渙散失焦。沉重的喘息匯成一片低沉壓抑的嗡鳴,與遠處南桂城傳來的微弱呻吟遙相呼應。攻城器械在烈日下顯出頹態沉重的雲梯原木支架因連日暴曬和潮氣侵蝕,發出細微的開裂聲;弓弦在驚人濕度的浸染下變得鬆弛無力,失去了應有的張力;蒙著厚牛皮的巨大櫓盾縫隙裏,不斷滲出士兵們流淌的汗水,滴落在地上,又迅速被蒸發。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柄九尺(約三米)長的駭人巨刃,由十六名精赤上身、肌肉虯結的力士扛抬著。巨刃的金屬刀身在如此高溫下微微發紅,邊緣空氣扭曲得更加厲害,仿佛刀刃本身在燃燒。力士們粗壯的脖頸上青筋暴凸,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帶著破風箱似的嘶鳴,汗水如同小溪般在他們古銅色的脊背上奔流,衝刷出道道泥溝。
    “擂鼓!”益中的聲音嘶啞破碎,如同兩塊鏽鐵摩擦,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手中令旗沉重如鐵,帶著滾燙的溫度,狠狠劈下!
    “咚!咚!咚!咚——!” 戰鼓聲穿透粘稠的空氣,沉悶得如同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髒上,非但沒有激起熱血,反而帶來一陣窒息的絕望。
    “殺——!!!” 積蓄了十日血戰、十日酷刑般煎熬的狂暴殺意,在這一刻被強行點燃。黑色的潮水發出垂死掙紮般的咆哮,頂著能將人瞬間蒸幹的烈日,踏著滾燙如烙鐵的土地,向著那座熔爐之城再次決絕地撞去!
    南桂城頭。?
    這裏已非戰場,而是煉獄的核心祭壇。
    公子田訓背靠著滾燙的城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灼燒著胸腔。他的玄黑將軍鎧早已失去了光澤,覆蓋著一層白花花的鹽霜和暗褐色的血漬汗堿混合物。頭盔早已摘下,露出一張被高溫和疲憊啃噬得不成人形的臉眼窩深陷如骷髏,顴骨高高凸起,嘴唇幹裂翻卷,裂口處凝固著黑紅的血痂。汗水?早已流幹。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深紅,幹燥粗糙如同砂紙,緊貼在嶙峋的骨架上。唯有那雙布滿蛛網般血絲的眼睛,依舊燃燒著近乎非人的意誌火焰,死死盯著城下洶湧而來的黑色狂潮。他手中緊握的長劍劍柄滾燙,幾乎要熔進他的掌骨。
    他身後,三萬五千守軍的防線,早已被高溫和死亡蝕刻得千瘡百孔。還能勉強倚靠在垛口旁的士兵,十不足三。更多的人如同被隨意丟棄的破麻袋,癱倒在滾燙的城磚上,無聲地抽搐著,或者早已失去了動靜,皮膚滾燙通紅幹燥——那是熱射病無聲收割的成果。空氣中彌漫著濃烈刺鼻的汗餿味、血腥味、傷口化膿的惡臭以及一種類似熟肉腐爛的甜膩氣息——這是生命在極致高溫下集體腐敗的氣息。每一次微風吹過(如果那粘稠滾燙的氣流還能稱之為風),帶來的不是清涼,而是更深重的窒息和死亡的味道。
    戰鬥以一種扭曲而緩慢的方式展開,如同在粘稠的瀝青中搏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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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葡萄氏·寒春(姐姐)? 她藏身於一座被砸塌了半邊的箭樓陰影裏(那陰影聊勝於無)。汗水浸透的碎發黏在她蒼白如紙的額角,嘴唇同樣幹裂出血。曾經穩定的雙手此刻因脫力而劇烈顫抖,每一次張弓都如同拉動一座山丘。粗礪的麻繩弓弦在她滿是血泡和裂口的手指上勒出更深的傷痕。她死死咬住下唇,直至滲出鮮血,用疼痛刺激著即將渙散的意誌。箭矢破空的聲音嘶啞無力,卻依舊帶著一股玉石俱焚的精準,射向抬著那柄九尺巨刃的力士腳踝!一名力士慘叫一聲轟然倒地,沉重的巨刃猛地傾斜,險些砸翻旁邊的同伴,攻勢為之一滯。
    葡萄氏·林香(妹妹)? 她的身影在城牆邊緣幾不可見,完全伏在滾燙的垛口之後。當一架沉重的雲梯伴隨著沉悶巨響和飛濺的碎石再次搭上城牆時,她猛地探出半個身子,手中的不是長矛,而是一大陶罐滾燙的、混合了大量粗鹽和生石灰的粘稠液體!“叛賊受死!”聲音嘶啞變形。她雙臂灌注了最後的力氣,將那滾燙腥鹹的腐蝕性液體對著梯子上方蟻附攀爬、麵目猙獰的敵兵兜頭潑下!淒厲非人的慘嚎瞬間炸響,數名敵兵捂著臉翻滾墜落,梯子上方一片混亂。
    趙柳(趙聰之妹)? 她如同磐石般跪在城牆內側靠近階梯的角落,這裏堆積著最後的箭矢和滾木礌石。她的雙手早已不成樣子,滿是搬運重物磨出的血泡、燙傷的水泡和搬運滾燙礌石留下的焦痕。汗水混著血水不斷淌下,但她分揀、傳遞的動作卻穩定得可怕。一捆捆箭矢、一塊塊沉重的石頭被精準地遞到撲上來的士兵手中。她的臉色灰敗,眼神卻像淬火的寒冰,死死盯著前方廝殺的豁口,預判著哪裏需要支援。一個士兵踉蹌著退下來,手臂被削去一大塊皮肉,趙柳看也不看,扯下自己破爛的衣襟下擺扔過去,緊接著又將一塊沾血的礌石塞進另一個衝上去士兵的懷裏。
    耀華興(吏部侍郎長女)? 她的位置在城牆內側下方相對陰涼處(四十七度下的“涼”),組織著最後的“生命線”。嗓子早已喊破,隻能依靠手勢和嘶啞的氣音指揮。一群同樣形容枯槁的婦人,如同提線木偶般機械地運作著從深井中打上來的水早已不再冰涼,帶著地底的微溫已是救命稻草;珍貴的鹽粒被仔細地分撒進水桶;最後一批勉強可用的布巾被反複浸濕。她親自抱起一個沉重的木桶,搖搖晃晃地踏上滾燙、沾滿血汙和內髒碎塊的階梯,往城頭運送。一步,一步,腳下的石階滑膩滾燙,每一次抬腿都耗盡力氣。汗水模糊了視線,她一個踉蹌,滾燙的水潑出大半,澆在腳背上瞬間燙紅一片,她卻隻是悶哼一聲,死死抱住剩下的半桶水,繼續向上挪動。
    城樓深處的陰影裏(相對而言)。?
    三公子運費業躺在一張鋪著濕草席的簡陋門板上。曾經妖異的赤紅和高熱已如潮水般退去,皮膚呈現出一種大病初愈的、近乎透明的蒼白,觸手微溫,不再是灼人的烙鐵。最令人欣喜的變化是——細密的汗珠,終於再次從他的額頭、鬢角、鼻尖沁了出來!雖然微弱,卻如同久旱龜裂大地上滲出的第一縷清泉!他沉重的眼皮微微顫抖著,艱難地掀開一條縫隙。視線模糊了許久,才勉強聚焦在頭頂那片被煙火熏得漆黑的木質頂棚上。耳中充盈著由遠及近的、粘稠扭曲的戰場喧囂震天的喊殺、垂死的哀嚎、兵器撞擊的刺耳銳響、巨石滾落的悶雷轟鳴……這些聲音如同隔著一層厚重的、滾燙的油脂傳來,失真而遙遠。
    “呃……”一聲極其微弱、幹澀嘶啞的呻吟從他喉間艱難擠出,仿佛鏽死的門軸被強行轉動。
    “醒了!三公子醒了!” 一直守候在旁、眼睛熬得通紅的婦人帶著哭腔驚呼起來,聲音因激動而劈裂。她立刻撲到旁邊盛著微溫井水的木盆前,擰了一把濕布,小心翼翼地、帶著無比珍視的神態,輕輕擦拭運費業滲出細密汗珠的額頭和脖頸。那清涼的觸感,如同甘霖灑在焦土上。
    運費業的意識如同沉船般,一點點艱難地浮出冰冷黑暗的深淵。記憶的碎片混亂地衝擊著他城牆上令人窒息的炙烤,視野裏跳躍的金星,身體深處五髒六腑都在燃燒的劇痛,喉嚨裏拉風箱般絕望的嘶鳴……最後是徹底墜入無邊黑暗前的冰冷。他還活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極其虛弱的慶幸感,如同一株脆弱的幼苗,在荒蕪的心田裏悄然萌發。然而,這絲慶幸剛剛冒頭,立刻就被周遭地獄般的景象和感受徹底碾碎!
    皮膚上沁出的汗珠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涼意,但軀幹深處那股隱隱的、如同餘燼般的燜燒感並未消散。每一次心跳都沉重而費力,像破舊的鼓槌敲打在漏氣的皮囊上。僅僅是轉動一下眼球,試圖看清旁邊婦人模糊的麵容,都帶來一陣強烈的眩暈和惡心。肌肉酸軟無力,仿佛被徹底抽幹了骨髓。
    更可怕的是外界的環境!即使身處這相對避光的角落,那無孔不入的、令人窒息的酷熱和濕沉依舊如同實質的重壓,死死按在他的胸口!每一次吸氣,滾燙粘稠的空氣都灼燒著脆弱的呼吸道。遠處傳來的、悶雷般的喊殺聲和瀕死的慘叫,無情地提醒著他所處的位置——煉獄的核心!?四十七度!九十一的濕氣!? 這兩個數字如同燒紅的烙印,狠狠地燙在他的意識深處。他親眼見過(甚至在昏迷中身體依舊記錄著)這酷熱是如何輕易地將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具具滾燙幹硬的屍體,如同烈日暴曬下的魚幹。城中……城牆之上……有多少像他一樣的人倒下去了?又有多少正在倒下?自己這僥幸撿回的半條命,在這片持續燃燒的熔爐裏,又能支撐多久?上一次熱射病如同附骨之疽的陰影還未散去,下一次……會不會就在下一秒?一股冰冷徹骨的恐懼,瞬間攥緊了他剛剛恢複一絲活力的心髒,那絲脆弱的慶幸蕩然無存,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後怕和沉重的絕望。他不敢輕鬆!一絲一毫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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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運費業用盡全身力氣,才從幹裂的喉嚨深處擠出一點嘶啞微弱至極的氣音。
    婦人連忙用一個缺口的粗陶碗,小心翼翼地湊近他嘴邊,喂入少量微溫的鹽水。每一滴水流過灼痛的喉嚨,都帶來一種混合著刺痛與生命複蘇的奇異感覺。他艱難地吞咽著,眼皮沉重地再次合上,保存著這剛剛回歸、卻無比脆弱的生機。耳邊的廝殺聲,如同敲打著地獄的大門,越來越近。
    城頭的爭奪,已進入最後的、最殘酷的消耗階段。叛軍如同被逼至絕境的困獸,踩著同伴層層疊疊的屍體,在巨大傷亡的刺激下爆發出最後的瘋狂。弓箭變得稀疏無力,濕熱的空氣嚴重削弱了箭矢的力道和射程。戰鬥迅速演變為最原始、最血腥的肉搏。
    演淩如同鬼魅般第一個攀上城頭!他手中的狹長彎刀在高溫下依舊閃爍著致命的寒光。他身法詭異迅捷,避開正麵擠壓的刀盾陣,從垛口的刁鑽死角切入,彎刀劃出一道道淒厲的弧線,瞬間抹開了兩名守軍士卒的咽喉,鮮血在滾燙的城磚上噴濺出刺目的扇形,瞬間又被高溫蒸騰出濃烈的腥氣!他的目標是混亂中的指揮中樞——公子田訓!
    “擋住他!”田訓嘶吼,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幾名親衛挺著長矛拚死撲向演淩。演淩身形扭動如同無骨的毒蛇,在狹窄的空間內閃轉騰挪,彎刀格擋開刺來的矛尖,發出刺耳的刮擦聲,火星迸射。他腳步不停,眼中隻有田訓那搖搖欲墜的身影!
    與此同時,那柄九尺巨刃在付出了近半數力士傷亡的慘烈代價後,終於被推到了護城河邊!剩餘的七八名力士渾身浴血(有自己的汗血,也有同伴的),發出野獸般的嚎叫,用血肉之軀作為支架,試圖將這恐怖的攻城錘砸向早已傷痕累累的城門!
    “撞杆!對準刀柄!別讓它砸實!”田訓目眥欲裂,分心二用!他猛地推開擋在身前的一名士兵,抓起地上一柄沉重的短戟,用盡畢生力氣狠狠擲向正在絞殺他親衛的演淩!短戟呼嘯著破開沉悶的空氣!
    演淩正將一個親衛踹下城頭,眼角餘光瞥見寒光,猛地擰身閃避!短戟擦著他的肩甲飛過,帶出一溜刺目的火星和燒焦皮肉的氣味!劇痛讓他動作一滯!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
    “死!”一聲沙啞淒厲的女聲響起!一直隱在暗處的葡萄氏·林香如同捕食的獵豹般暴起!她手中沒有長兵器,隻有一把磨得鋒利的、用於裁剪繩索的沉重彎頭手鐮!她完全不顧自身空門大開,合身撲上,手鐮帶著同歸於盡的決絕,狠狠斬向演淩因閃避短戟而暴露的膝蓋後彎!
    演淩不愧是頂尖刺客,生死關頭身體本能地向後急仰!手鐮的彎刃劃破了他的大腿後側,拉出一道深可見骨的血槽!劇痛讓他發出一聲悶哼,動作徹底變形!他猛地回身一刀,逼退林香,但腳步已顯踉蹌。
    另一邊,巨大的撞杆在十幾名守軍拚死推動下,如同攻城錘般狠狠撞在那柄駭人巨刃的刀柄根部!巨大的金屬撞擊聲如同喪鍾!巨刃失去了支撐,帶著恐怖的勢能猛地向前傾斜!但它並未如願砸在城門上,而是沉重地、斜斜地插入了護城河邊緣的淤泥裏!巨大的刀身埋入近半,渾濁滾燙的河水如同沸騰般翻滾!最後幾個推刀的力士被這劇烈的震動和反作用力直接震倒摔落,卷入城牆下屍山血海之中!
    “退!!”城下遠處,傳來了益中如同受傷孤狼般絕望而憤怒的嘶吼!他看到演淩受傷,看到最後的希望——那柄象征力量的巨刃沉入護城河,看到城頭上雖然搖搖欲墜卻依舊如同礁石般屹立不倒的最後抵抗意誌……十日血戰,累累屍骨,耗盡了最後的力氣和僥幸。
    鳴金聲淒厲地響起,穿透悶熱的戰場。
    如同退潮,黑色的叛軍帶著無盡的疲憊、憤怒和絕望,拖著傷殘之軀,緩緩地、不甘地退了下去。留下城牆上下,層層疊疊、姿態各異的屍體,在四十七度的恐怖高溫下迅速腐敗膨大,散發出更濃烈的死亡氣息。嗡嗡飛舞的蠅群,如同不祥的黑雲,開始在這片新鮮的血肉盛宴上聚集。
    戰鬥結束了……嗎??
    南桂城頭陷入了一片詭異的、粘稠的寂靜。沒有歡呼,沒有呐喊。隻有粗重如破風箱般的喘息聲,傷者壓抑不住的低沉哀嚎,以及屍體在高溫下迅速腐敗發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細微劈啪聲。
    夕陽掙紮著穿透鉛灰色的厚重雲層,將最後的、如同凝固血漿般的暗紅光線塗抹在城牆內外堆積如山的屍骸上,塗抹在每一個幸存者沾滿血汙泥濘、被高溫灼烤得麵目全非的臉龐上。
    公子田訓拄著他的長劍,劍尖深深刺入滾燙的城磚縫隙。他試圖挺直腰背,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喉頭一陣腥甜。他死死咬住牙關,將那口逆血咽了回去。目光緩緩掃過這片浴血的焦土破碎的兵器,斷裂的旌旗,血肉模糊的屍骸,倚著垛口癱坐、眼神空洞茫然的士兵……三萬五千人?此刻還能站立的,十停已去其七。
    葡萄氏寒春扶著被演淩刀風掃中、手臂鮮血淋漓幾乎脫力的妹妹林香,一步一步挪到
    (未完待續 請等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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