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司馬布局重圍困,杜預泄密再投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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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壽春城內,征東大將軍府邸,氣氛凝重如鉛雲壓城。魏少帝曹芳端坐主位,左有近臣、武衛將軍夏侯稱,右有監軍劉忠。下首分列征東大將軍諸葛誕、前將軍文欽、鎮東將軍揚州都督毋丘儉,以及蜀漢使者諸葛瞻、諸葛果、霍弋,東吳使者諸葛芸、陸宇。女將文鴛、太史蓉、甘怡等按劍侍立劉忠身後,目光炯炯。
    劉忠環視眾人,沉聲道:“司馬師雖敗一陣,然其勢未衰,更兼薑維西擾,彼必急於求成。今其退而複進,布下品字大陣,王基屯下蔡扼我東翼,胡遵父子據西曲陽、陰陵堵我東進之路,司馬師、司馬孚九萬主力坐鎮平阿,更有陳泰一萬精兵悄插安風,斷我糧道咽喉!此乃困龍之局,我軍五萬之眾,縱有破竹之勇,亦難敵十七萬虎狼之師,更兼...糧草告罄,僅支月餘。諸位可有良策解此危局?”
    諸葛誕麵沉似水,撫須道:“劉將軍所言極是。司馬師此陣,三麵合圍,鐵壁森嚴。下蔡王基,乃曹魏宿將,沉穩老辣;東線胡遵父子,悍勇難纏;中路司馬師親統大軍,更兼鍾會詭計多端。安風糧道一斷,我軍便成釜底遊魚。為今之計......”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文欽與毋丘儉,“唯有固守堅城,待敵生變,或......另尋他路。”
    文欽聞言,濃眉一挑,聲若洪鍾:“固守?糧草隻夠一月,如何固守?待他生變?司馬師那廝穩坐釣魚台,變從何來?依某之見,不如集中精銳,選一薄弱之處,拚死突圍!向南,投奔吳主孫亮!” 他目光灼灼看向諸葛芸、陸宇,“二位吳使,吳主可願接納?”
    諸葛芸秀眉微蹙,與陸宇交換了一個憂慮的眼神,起身斂衽道:“文將軍忠勇,妾身感佩。然......建康形勢複雜,孫峻擅權,與太後及吾主孫亮勢同水火。我等奉太後密旨行事,若貿然引兵南下,非但難入孫亮殿下之眼,恐反被孫峻借機構陷,引為外敵入侵之口實。屆時內外交困,恐非淮南之福,亦非吳國之幸也。” 陸宇亦點頭道:“家兄陸抗領兵在外,然被羊祜牽製於西陵,雖派朱然將軍領兵二千,但方至皖縣,鞭長莫及,急切難以為援。”
    毋丘儉長歎一聲,愁容滿麵:“文將軍欲戰,諸葛將軍欲守,然糧道斷絕,守亦難久,戰則力孤。諸葛小姐與陸姑娘所言更是實情,南投之路不通。依老夫愚見......不若遣一能言之士,與司馬師虛與委蛇,假意談判,或可暫緩其攻勢,爭取時日,待糧草或外援有一線轉機?” 他目光投向劉忠和曹芳近臣夏侯稱,“或可請陛下......下一道旨意?”
    諸葛果一直凝神靜聽,此刻接口,聲音清冷如珠玉:“毋丘都督此議,不失為緩兵之計。然司馬師、鍾會皆多疑狡詐之輩,尋常談判恐難令其信服。需得尋一能令其稍息兵戈之由頭,或示以假象,使其以為我軍尚有依仗,不致即刻強攻。”
    眾人議論紛紛,或主戰,或主守,或主和,一時難有定論。焦慮之情,溢於言表。諸葛誕更是憂心忡忡,不時望向門外,掛念諸葛靚的傷勢。
    他們卻不知,廳堂帷幕之後,一人正屏息靜聽,臉色變幻不定,正是中書郎杜預。他聽得淮南缺糧、南投無路、人心浮動等語,眼中精光閃爍,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待聽到毋丘儉提出談判拖延之計時,他嘴角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冷笑,心中暗道:“困獸猶鬥,終是徒勞。此乃天賜良機,助我脫離險地,重投明主!” 他悄然退去,身影消失在廊柱陰影之中。
    當夜,月黑風高。壽春城西門悄然開啟一條縫隙,杜預身著深色便服,策一匹快馬,如離弦之箭般衝出,直奔數十裏外的司馬師大營平阿。
    平阿,魏軍帥帳。燈火通明,司馬師高踞主位,左眼雖覆著藥布,卻難掩其鷹視狼顧之威。軍師鍾會侍立一旁,羽扇輕搖,眼神銳利如刀。大將司馬孚、胡遵、胡烈、王基、王昶等分列兩廂。
    忽有親兵急報:“稟大將軍!壽春城內中書郎杜預,匹馬單槍,自稱有要事求見!”
    司馬師獨眼精光一閃:“哦?杜預?吾叫他領二十精銳去阻止劉忠,後陷於淮南......帶進來!”
    片刻,杜預被引入大帳,風塵仆仆,卻難掩激動。他撲通一聲跪倒:“罪臣杜預,叩見大將軍!天幸得脫牢籠,特來獻破淮南之策,以贖前愆!”
    鍾會羽扇微頓,審視著杜預:“杜元凱?汝在壽春多日,今夤夜來投,所獻何策?莫不是劉忠小兒使詐?”
    杜預抬頭,目光懇切:“軍師明鑒!預對天發誓,所言句句屬實!預在淮南,名為客卿,實同囚徒,備受猜忌。今探得彼軍絕密,性命攸關,豈敢有詐?”
    他深吸一口氣,語速加快,“其一,壽春糧草,確已告罄!毋丘儉親口所言,僅夠支撐一月之數!其二,彼等曾議南投孫吳,然諸葛芸、陸宇斷然否決!言孫峻與孫亮水火不容,彼等乃奉潘太後密旨行事,若引兵南下,必被孫峻視為寇仇,反陷死地!其三,彼等內部不和,諸葛誕憂子心切,文欽暴躁無謀,毋丘儉怯懦欲和,唯劉忠及幾個女流欲戰,然孤掌難鳴!其四劉忠欲引百十精銳攜蜀漢、東吳使者往武昌突圍......”
    杜預壓低聲音,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彼等商議,欲效仿前番辣椒粉破陣之故技,諸葛妃正暗中大量製備此物!然此物懼水,若遇大雨或選水澤之地決戰,其技必窮!”
    帳內一片寂靜。司馬師獨眼盯著杜預,似要將其看穿。鍾會羽扇輕搖,沉吟道:“糧盡...南投被拒...內部分歧...辣椒粉懼水...嗯...” 他忽然展顏一笑,對司馬師拱手:“大將軍,杜元凱此來,真乃天助我也!其所言,與末將所料及細作零星回報,大抵吻合!尤其糧草一節,乃彼軍致命死穴!”
    司馬師緩緩點頭,獨眼中寒光更盛:“好!杜預,汝所言若實,便是大功一件!且說說,依汝之見,如何速破壽春?”
    杜預精神一振:“謝大將軍!罪臣以為,當趁其糧盡兵疲、人心惶惶之際,速斷其最後一線生機!彼軍曾議遣使談判拖延,大將軍萬不可中其緩兵之計!當立即加強封鎖,尤其是安風糧道,絕不容一粒米進入壽春!同時...” 他眼中閃過狠厲,“可遣一驍勇之將,率一支奇兵,繞過壽春堅城,深入其腹地,將其可能藏匿或新近籌措之糧秣,盡數焚毀!再奇襲武昌,令吳主孫亮投降,淮南沒有退路,必降!”
    鍾會撫掌讚道:“妙!杜元凱此計,正中要害!‘攻敵所必救,毀敵所必依’!糧草,便是淮南五萬叛軍的命脈所在!”
    他轉向司馬師,羽扇指向地圖上壽春以南的一點:“大將軍!末將請命,親率兩萬精銳步騎,星夜兼程,繞過壽春耳目,直插此處——舒縣!此地乃淮南舊倉所在,亦是連接廬江、可能從吳地滲透糧秣之要衝!末將必焚其藏糧,斷其最後念想!舒縣一失,壽春便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軍心頃刻瓦解!彼時,諸葛誕、文欽等輩,或降或死,劉忠縱有通天之能,亦難突圍前往武昌!”
    司馬師霍然起身,獨眼中燃燒著誌在必得的火焰:“善!就依士季之策!本將軍予你精兵兩萬,胡烈為汝副將!持我令箭,即刻點兵出發,務必隱秘迅捷,直搗舒縣,焚盡其糧!縱有吳軍朱然部二千人馬,亦不足懼!”
    “末將領命!” 鍾會與胡烈齊聲應諾,聲震帳頂。
    司馬師環視諸將,聲如金鐵交鳴:“其餘諸軍,各守本位!王昶!”
    “末將在!” 王昶出列。
    “汝部三萬,謹守下蔡營寨,深溝高壘,日夜巡哨!若有淮南軍自東門出,務必阻其於淝水之畔,使其片甲不得渡河!”
    “諾!末將遵令!”
    “胡遵!”
    “末將在!” 老將胡遵抱拳。
    “汝與子胡奮,領本部三萬兵馬,牢牢釘死在陰陵、西曲陽一線!西通安風陳泰,北應平阿大營!淮南軍若欲東竄,汝便是銅牆鐵壁,務必將其撞得頭破血流!另遣遊騎,時時襲擾壽春東門,使其不得安寧!”
    “大將軍放心!有老夫在,東線便是天塹!” 胡遵聲若洪鍾。
    “陳泰!” 司馬師聲音轉向安風方向。“安風陳泰處,再傳我將令:嚴守關隘,加派偵騎,凡有向壽春運糧之隊伍,無論軍民,格殺勿論!務必使壽春城內,粒米難入!”
    “諾!” 傳令官高聲應命,疾步出帳。
    最後,司馬師目光落在司馬孚和自己親統的中軍上:“本將與叔父,坐鎮平阿大營,統七萬大軍,虎視壽春!待鍾會將軍舒縣火起,淮南軍心大亂之時...” 他猛地一握拳,骨節爆響,“便是我大軍雷霆壓境,犁庭掃穴,一舉蕩平叛逆,擒拿曹芳、劉忠之時!”
    他獨眼掃過帳下諸將,厲聲道:“三軍將士,務必戮力同心!此戰,務求全功!待凱旋之日,本將軍必奏明天子,論功行賞,絕不吝嗇封侯之賞!”
    “謹遵大將軍號令!蕩平淮南,擒拿叛逆!” 帳內諸將轟然應諾,殺氣直衝霄漢。
    鍾會向司馬師及諸將一拱手:“事不宜遲,末將這就去整軍!”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杜預,對司馬師道:“杜元凱熟悉淮南內情,請暫隨末將參謀軍務,待破賊之後,再行封賞。”
    司馬師點頭:“可。杜預,汝便暫隨鍾軍師聽用,戴罪立功!”
    杜預大喜過望,連連叩首:“謝大將軍!謝軍師!罪臣必竭盡駑鈍,效犬馬之勞!” 他起身,跟在鍾會身後,眼中充滿了對老主子的希冀和橫跳帶來的扭曲興奮。
    帥帳之外,夜色如墨。鍾會點齊兩萬精兵,人銜枚,馬裹蹄,如同一條無聲的黑色巨蟒,悄然脫離平阿大營,借著夜色掩護,向著東南方向的舒縣,急速潛行而去。壽春城,這座被“品”字重兵圍困的孤城,尚沉浸在爭論與不安之中,對那柄即將斬斷其最後生機的利刃,渾然未覺。困龍之局,殺機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