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辣椒粉再破奇陣,紅妝女鏖戰九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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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下,劉忠等十將連同文鴦)已衝破最後一道薄弱的阻攔,踏著遍地屍骸,衝到了護城河吊橋之下。城門轟然洞開,迎接凱旋的勇士。每個人身上都浸透了血汙,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甲胄殘破,兵器染血,坐騎喘息如雷。但他們挺直的脊梁,銳利如刀的眼神,以及那周身縈繞的、幾乎凝成實質的慘烈殺氣,仿佛在無聲宣告:此陣雖險,吾等踏破矣!
    劉忠等十員大將浴血殺入司馬師布下的奇陣,雖救出文鴦,卻個個帶傷,如血葫蘆般敗歸本陣。那司馬師見眾將入陣又出,雖未全勝,卻也重創淮南諸將,遂鳴金收兵,隻將一座陰風慘慘、殺氣騰騰的大陣,如洪荒巨獸般橫亙在壽春城前,靜待吞噬來敵。
    營中,傷兵呻吟聲此起彼伏,藥氣彌漫。劉忠傷在左臂肩胛,入肉三分,幸賴甲胄精良,未損筋骨。他被安置在主帳軟榻之上,麵色微白,額角沁出細密冷汗。
    帳簾輕挑,香風先至。諸葛妃端著一碗剛煎好的湯藥,蓮步輕移,嫋嫋娜娜地走了進來。她今日未著戎裝,隻一身素雅的鵝黃襦裙,烏發鬆鬆挽起,更襯得肌膚勝雪,眉目含愁。
    她將藥碗輕輕置於榻邊矮幾,也不言語,隻取過一旁浸濕的幹淨細布,俯下身來,小心翼翼地擦拭劉忠肩頭傷口邊緣的血汙。那動作輕柔至極,仿佛觸碰的是易碎的琉璃。
    劉忠隻覺傷口處一陣清涼,隨即被一種奇異的溫潤包裹。他微愕側目,卻見諸葛妃竟微微啟唇,用舌尖極其輕柔地舔舐過那猙獰傷口邊緣。她長長的睫毛低垂著,掩住了眸中神色,唯見那一點丁香小舌,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小心翼翼地清理著血痂汙垢。
    “妃姑娘,這…...如何使得!”劉忠心頭一震,傷口處傳來的奇異觸感混合著少女幽香,竟一時蓋過了疼痛。
    諸葛妃動作微頓,頰上飛起兩朵紅雲,聲如蚊蚋:“古有良醫用唾療傷,促其生肌…...將軍為護我父兄、為保淮南浴血,妾…...妾身隻恨不能以身代之。”言罷,複又低頭,那舌尖的溫軟再次落下,帶著微微的顫抖和不容置疑的堅持。
    恰在此時,帳簾“唰”地一聲又被掀開,陸宇風風火火闖了進來。她一身勁裝未卸,額發微亂,顯是剛巡視完營防。一眼瞥見榻邊情景,尤其是諸葛妃那“療傷”之舉,陸宇秀眉倏地一挑,杏眼中登時燃起兩簇小火苗。
    她幾步搶到矮幾旁,目光如電掃過那碗黑漆漆的湯藥,又猛地落在諸葛妃身上:“妃姐姐!你…...你這是作甚?”語氣裏是驚愕,更帶著幾分莫名的焦躁。
    諸葛妃被她一喝,驚得直起身,舌尖還沾著一點殷紅血跡,眼神慌亂如受驚小鹿:“宇妹妹,我…...我是在為將軍清理傷口…”
    “清理傷口自有醫官!”陸宇氣鼓鼓地打斷,目光一轉,忽地落在諸葛妃方才端藥進來時放在幾上的一個小布囊上。她眼尖,一把抓過,解開繩結,一股極其辛辣霸道的氣息頓時彌漫開來——赫然是一把紅豔豔、細碎如塵的幹辣椒粉末!
    “辣椒?!”陸宇的聲音陡然拔高,指著那紅粉,又驚又怒地看向諸葛妃,“妃姐姐!將軍傷在皮肉,氣血翻湧,最忌這等辛烈燥熱之物!你…...你莫非是嫌將軍傷得不夠重,還要在藥裏火上澆油不成?其心可誅!”她越說越急,胸脯起伏,俏臉漲得通紅,仿佛抓住了天大的把柄。
    諸葛妃被這劈頭蓋臉的指責砸得懵了,看看那辣椒粉,又看看榻上的劉忠,急得眼圈泛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不是的!宇妹妹你誤會了!這…...這是我方才在廚下為父親熬湯時順手取來,想著給將軍做些開胃的羹湯小菜,提提精神…...絕非...…絕非入藥啊!”她聲音帶著哭腔,委屈又無助。
    “哼!提神?我看你是存心不良!”陸宇不依不饒,柳眉倒豎,捏著那包辣椒粉的手都微微發抖,仿佛那是致命的毒藥。
    帳內氣氛一時凝滯,藥味、血腥味混雜著辣椒的辛烈氣息,還有兩個姑娘之間無形的火星迸濺。劉忠看得哭笑不得,正要開口勸解,卻聽帳角傳來一聲清越的低笑。
    “噗嗤…...”
    兩人循聲望去,隻見諸葛芸斜倚在支撐帳篷的立柱旁,不知何時已悄然進來。她雙臂抱胸,嘴角噙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一雙剪水秋瞳亮得驚人,正饒有興致地在諸葛妃、陸宇以及那包惹禍的辣椒粉之間來回逡巡。
    “芸姐姐!”諸葛妃如見救星,帶著哭音喚道。
    陸宇也蹙眉看向她:“芸兒,你笑什麽?莫非覺得她有理?”
    諸葛芸不答,慢悠悠踱步過來,從陸宇手中輕輕拈起那包辣椒粉,湊到鼻尖深深一嗅。“阿嚏!”她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眼中笑意卻更盛,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精光。
    “好!好一包蝕骨銷魂椒!真乃天助我也!”她猛地抬頭,目光灼灼地看向榻上的劉忠,又掃過一臉懵然的諸葛妃和陸宇,一字一句道,“妃姐姐無心插柳,卻得此神物!宇妹妹急怒攻心,卻也點醒了小妹!這司馬師的烏龜殼子,破局之物,或許就在這小小一包‘毒藥’之上!”
    此言一出,諸葛妃忘了委屈,陸宇忘了憤怒,連劉忠也忍著痛撐起半邊身子,三人目光齊刷刷聚焦在諸葛芸那因興奮而熠熠生輝的臉龐上。
    夜色如墨,沉沉籠罩淮南大營。白日廝殺的血腥氣尚未散盡,巡營兵士的腳步聲和傷兵壓抑的呻吟更添幾分肅殺。然而中軍大帳側後方,一座臨時征用的夥房內,此刻卻燈火通明,人影晃動,彌漫開一股前所未有、既辛且烈、直衝腦門的奇異氣息。
    諸葛芸立於一張攤開的巨大陣圖前,那是白日裏她派死士冒死窺探,又結合文鴦、劉忠等人所述拚湊繪製的“陰陽混沌陣”草圖。燈燭跳躍,映著她凝神思索的側臉,纖纖玉指在圖上幾處要害反複點劃:“…此陣暗合九宮,外看如八門金鎖,實則內藏乾坤挪移之變。鍾會狡獪,於生門、景門之間暗布疑兵,死門、驚門之外反設活路,更以煙塵、號角擾人心智,將士入內,如墜五裏霧中,不辨東西,自相踐踏者不計其數。”
    她指尖重重落在陣圖中央一點:“破陣之要,首在‘亂’其耳目!使其目不能視,耳不能聞,士卒惶恐,指揮不靈!白日裏我等衝殺,便是被那煙塵迷眼、金鼓亂耳所困,一身武藝施展不開,處處掣肘!”
    另一側,灶火熊熊。諸葛妃挽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皓腕,正全神貫注地對付著麵前幾口大鍋。她身邊堆滿了小山般的幹紅辣椒,還有新尋來的生石灰粉、幾味氣味刺鼻的草藥。
    鍋鏟翻飛,辣椒在滾燙的油鍋中發出“滋啦”爆響,濃烈到極致的辛氣混合著石灰的燥烈,形成一股肉眼可見的淡紅色辛辣煙霧,盤旋升騰。饒是她早有準備,以濕布掩住口鼻,也被嗆得淚眼婆娑,咳嗽連連。
    她一邊抹淚,一邊小心翼翼地將研磨至極細的石灰粉按比例摻入炒製好的辣椒粉末中,動作細致專注,如同在調配絕世丹方。“咳咳…芸妹妹…這‘蝕骨銷魂椒’…夠不夠勁?咳咳…”她啞著嗓子問。
    “不夠!妃姐姐,再狠些!”諸葛芸頭也不回,斬釘截鐵,“要的就是那沾著即涕淚橫流,吸一口便咳斷肝腸的霸道!司馬師不是喜歡放煙麽?我們便送他一場‘紅雨’淋頭!”
    營寨東南角,一座臨時搭起的三丈高木台上。諸葛果一身素淨道袍,長發用木簪鬆鬆挽起,夜風拂動衣袂,飄飄然有出塵之姿。
    她麵前設一簡陋香案,供奉著幾樣果品清水,案上一方古樸羅盤。她閉目凝神,雙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似在溝通天地。然而細看之下,她腳邊卻放著一隻盛滿清水的銅盆,盆沿搭著一條濕漉漉的布巾。
    每當夜風拂過,她便迅疾無比地探手入盆,將布巾浸得更濕,隨即高高舉起,仔細感受那布巾在風中飄動的細微角度和濕氣蒸發的速度。時而睜眼,飛快地瞥一眼羅盤指針,手指在虛空中急速推算。
    “甲寅位,風息微瀾…乙卯位,氣轉東南…”她低聲自語,秀眉時而緊蹙時而舒展。良久,她霍然睜開雙眼,望向東方天際魚肚白初露之處,眸中精光一閃,唇角勾起篤定的弧度:“成了!巳時三刻,巽風當起,其勢沛然!天意在我!”
    天光破曉,驅散殘夜。壽春城頭,淮南守軍與城外司馬師布下的“陰陽混沌陣”遙遙對峙,肅殺之氣凝如實質。
    巳時初,陣門大開。司馬師金盔金甲,端坐陣眼高台,左右鍾會羽扇綸巾,鄧艾按劍肅立,一派穩操勝券之態。鼓聲隆隆,如悶雷滾過大地,魏軍陣型變幻,煙塵再起,那巨大的九宮陣圖仿佛活了過來,吞吐著令人心悸的殺伐之氣。
    城頭,淮南諸將麵色凝重。文欽按捺不住,急道:“將軍!賊陣已動,我等…...”
    話音未落,劉忠沉穩的聲音響起:“莫急。破陣自有奇兵。”他目光投向城樓一側。
    “時辰至!”諸葛果清叱一聲,手中令旗倏然指向東南!
    說時遲,那時快!東南天際,一股沛然莫禦的勁風毫無征兆地呼嘯而至!初時如潛龍低吟,轉瞬便化作扶搖颶風,卷動城頭旌旗獵獵作響,裹挾著沙塵碎石,直撲城外魏軍大陣!
    “就是此刻!”諸葛芸眼中厲色一閃,手中紅旗猛然揮下!
    早已埋伏在陣前壕溝中的淮南健卒聞令而動!數十架臨時趕製的簡易“鼓風機”被奮力鼓動,更有數百兵卒奮力將手中特製的藤筐、草袋朝著狂風席卷的方向,朝著那煙塵彌漫的魏軍大陣,用盡全力拋灑而出!
    “呼——!”
    狂風裹挾著漫天紅霧,如決堤的血色狂潮,又如九天降下的赤色流火,鋪天蓋地,瞬間席卷了整個“陰陽混沌陣”!那紅霧正是諸葛妃一夜心血熬製的“蝕骨銷魂椒”混合生石灰的粉末,辛辣、燥烈、刺目、嗆鼻,霸道絕倫!
    “咳!咳咳咳咳!”
    “啊!我的眼睛!”
    “咳咳…嗆死我了!”
    “阿嚏!阿嚏!阿嚏!”
    方才還肅殺嚴整、殺氣騰騰的魏軍大陣,頃刻間陷入一片鬼哭狼嚎!辛辣至極的粉末無孔不入,鑽入眼耳口鼻。陣中士卒,無論將校兵丁,無不涕淚橫流,雙目如被滾油澆過,灼痛難當。
    喉嚨裏更像是塞進了一塊燒紅的烙鐵,每一次呼吸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和難以抑製的狂咳。噴嚏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密集得如同戰場上的箭雨!什麽九宮變化,什麽金鼓號令,在這蝕骨銷魂的“紅霧”麵前,統統化為烏有。陣型大亂,士卒如沒頭蒼蠅般亂撞、翻滾、哀嚎,兵器丟了一地,自相踐踏者不計其數。
    陣眼高台上,司馬師首當其衝。他正欲發號施令,一股辛辣狂風撲麵而來,紅霧瞬間將他籠罩。“呃…咳咳咳!”他猝不及防,猛吸了一大口,頓時覺得一股灼熱利刃從咽喉直插肺腑,嗆得他金冠歪斜,涕淚瞬間糊了滿臉,哪裏還有半分大將軍的威嚴?
    他一手死死捂住口鼻,另一隻手瘋狂地在眼前揮動,想要驅散那無孔不入的辛辣紅霧,喉嚨裏發出拉風箱般的“嗬嗬”聲,狼狽不堪,狀如瘋魔。
    旁邊的鍾會更是狼狽。他正輕搖羽扇,欲顯運籌帷幄之姿,一股狂風卷著紅粉兜頭蓋臉。“阿嚏!”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打出,震得他頭昏眼花,羽扇脫手飛出老遠。緊接著便是噴嚏連珠,一個接一個,打得他渾身亂顫,頭暈目眩,連站都站不穩。
    “阿嚏!救…阿嚏!命…”他涕淚交流,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哪裏還顧得上什麽奇謀妙計?慌亂中腳下一滑,竟一頭撞在支撐帥旗的粗大旗杆上。“哢嚓”一聲脆響,那杆象征中軍指揮、繡著鬥大“司馬”二字的帥旗,竟被他這一撞,晃晃悠悠地倒了下來,“噗”地一聲砸在滿地翻滾的士兵身上!
    鄧艾反應稍快,第一時間閉氣掩麵,饒是如此,也被辣得雙目赤紅,眼淚狂湧。他強忍著灼痛和眩暈,嘶聲大吼:“閉氣!掩麵!穩住…咳咳咳…”然而他的吼聲在震天的噴嚏和咳嗽聲中,微弱得如同蚊蚋。
    “時機已到!隨我破陣!”城頭上,諸葛芸一聲清嘯,聲穿雲霄!
    三道火紅的身影如離弦之箭,從城門內飛馳而出!當先一騎,正是諸葛芸,一身緊束的紅衣勁裝,勾勒出矯健身姿,手中長劍寒光四射,英姿颯爽!她身後左側,陸宇紅裙似火,雙刀在手,眉宇間煞氣凜然!右側,諸葛妃雖也一身紅衣,卻掩不住那份溫婉中的決絕,手中一杆點鋼槍亦是寒星點點!
    三騎紅妝,如同三道撕裂混沌的赤色閃電,毫不遲疑地刺入那被“蝕骨銷魂椒”肆虐得一片混亂、形同虛設的“陰陽混沌陣”!
    生門!守卒早已丟盔棄甲,滿地打滾。景門!煙霧最濃,鬼哭狼嚎,無人能擋。死門!本應最險,此刻守將正抱著旗杆狂打噴嚏,涕淚橫流,不辨敵我。
    諸葛芸一馬當先,長劍如龍,精準地挑開幾柄胡亂揮舞的兵器,直衝陣眼高台!陸宇雙刀翻飛,紅裙所過之處,卷起一片血雨腥風,專斬那些猶自掙紮的小校。諸葛妃銀槍如梨花飄雪,槍尖點處,雖少了幾分殺伐狠厲,卻勝在精準刁鑽,專刺關節、挑飛兵器,將擋路的兵卒掃落馬下。三人配合默契,紅影翻飛,所向披靡!混亂的魏軍在這紅粉迷霧與紅妝利刃的雙重打擊下,徹底崩潰,如雪崩般四散奔逃。
    城樓上,劉忠一手扶著箭垛,一手按著肩頭傷處,將陣中那三騎紅妝破陣的英姿盡收眼底。看著諸葛芸的矯健、陸宇的潑辣、諸葛妃的柔韌,看著她們在敵陣中縱橫馳騁,如入無人之境,將那不可一世的司馬師奇陣攪得天翻地覆。
    他胸中塊壘盡消,豪情陡生,忍不住縱聲長笑:“哈哈哈!好!好一個蝕骨銷魂椒!好一個借風縱火!好一個紅妝破陣!妙極!妙極!”
    笑聲爽朗,震動城樓。他猛地一拍箭垛,震得傷口微痛亦渾不在意,環顧左右看得目瞪口呆的文欽、諸葛誕、文鴦等將,朗聲道:“吾得此三女,智勇雙全,情深義重,何愁司馬老賊不滅?何愁天下不歸?”
    笑聲在城頭回蕩,與陣中魏軍的鬼哭狼嚎交織在一起,構成一曲奇詭而壯烈的戰歌。遠處,司馬師的中軍帥台已在三位紅妝女將的衝擊下搖搖欲墜,那象征權力的金盔在漫天紅霧中狼狽晃動,依稀可見一張涕淚橫流、因憤怒和嗆咳而扭曲變形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