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風雲驟變
    紫雲山深處的溶洞內，潮濕的岩壁不斷滲出水珠，順著凹凸不平的石麵蜿蜒而下，在地上匯聚成細小的溪流。洞內唯一的煤油燈在穿堂風中劇烈搖晃，昏黃的光暈忽明忽暗，將眾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岩壁上，仿佛一群張牙舞爪的幽靈。楊濤背靠冰涼的石壁，手中攥著泛黃的情報，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青筋在皮膚下凸起，仿佛隨時都會爆裂。情報上"太原淪陷娘子關失守"八個大字，如同一把把淬了毒的鋼刀，狠狠剜著在場每個人的心。
    張連長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當啷"一聲將步槍砸在石桌上，震得半碗野菜湯潑灑出來，褐色的湯汁在粗糙的石麵上緩緩蔓延。"閻錫山跑了？晉綏軍十萬大軍，就這麽拱手讓出太原城？"他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脖子上青筋暴起，像一條條扭曲的蚯蚓。他猛地扯下脖子上的灰布圍巾，露出被硝煙熏黑的脖頸，上麵還留著一道未愈的傷口，"上個月還信誓旦旦說要死守山西，現在倒好，帶著姨太太和金條溜了！平日裏作威作福，真到了保家衛國的時候，跑得比兔子還快！"
    老周坐在角落，吧嗒著早已熄滅的旱煙袋，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了失望與憤怒。他將煙鍋重重磕在石凳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震落些許殘留的煙灰。"俺早說過，這些軍閥靠不住！"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去年在大同，閻老西的兵搶老百姓糧食比鬼子還狠！看見年輕姑娘就搶，說是"擴充軍眷"，呸！和畜生有什麽兩樣！"他的話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在山洞內激起一陣壓抑的咒罵聲。幾個來自太原的新兵紅了眼眶，其中一個年輕人突然蹲下身，雙手抱頭，肩膀止不住地顫抖，嘴裏喃喃自語："我爹娘還在太原啊..."
    "更要緊的是這個。"楊濤深吸一口氣，展開另一封密信，信紙邊緣還帶著火燒的焦痕，仿佛訴說著傳遞過程中的驚險。他的目光冷峻如鷹，掃過眾人震驚的臉龐，"情報顯示，閻錫山的副官閻爍代表他，和日軍華北派遣軍有過秘密接觸。"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更加沉重，"協議內容雖未查明，但鬼子最近在山西的調動，明顯放鬆了對晉綏軍殘部的圍剿。也就是說，我們的敵人，不僅有拿著槍炮的日寇，還有背叛同胞的漢奸！"
    石頭瞬間暴起，腰間的手榴彈撞在石桌上，發出清脆的叮當聲。少年的臉漲得通紅，雙眼布滿血絲，像一頭發怒的小獸。"這不是叛國通敵嗎！"他聲嘶力竭地咆哮著，抄起牆角的砍柴刀，作勢要往外衝，"我們在紫雲山拚命，他們卻和鬼子坐下來喝酒？我現在就去太原，砍了這幫狗娘養的！我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回來！"楊濤的怒吼如驚雷般炸響，震得洞頂的碎石簌簌落下。他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一把抓住石頭的衣領，將少年拎了回來，"衝動能解決問題？閻爍身邊跟著一個加強連的衛隊，還有日本憲兵隊暗中保護！你現在去，就是白白送死！"他將情報按在石桌上，手指重重劃過地圖上太原的標記，"現在的局勢，比我們想象的更複雜。鬼子騰出手來，下一個目標就是..."
    "紫雲山。"張連長接過話茬，他攤開繳獲的日軍地圖，上麵用紅筆圈出了太行山所有礦產區域，那些觸目驚心的紅圈，如同鬼子張開的血盆大口，"太原淪陷後，我們這裏成了鬼子獲取鎢礦的最大阻礙。再加上之前重創"山嶽支隊"，他們勢必會瘋狂報複。我們不僅要麵對日寇的正麵進攻，還要小心漢奸的背後捅刀！"
    老周突然從懷裏掏出半塊懷表，表蓋上刻著的"晉綏軍"字樣已經磨損不清，邊緣還沾著暗紅的血跡。"俺在戰場上撿的，這玩意兒的主人，上個月還在喊"死守太原"。"他的聲音帶著無盡的嘲諷，將懷表狠狠摔在地上，零件四散迸濺，"現在想想，真是笑話！什麽保家衛國，什麽軍人使命，在他們眼裏，都比不上金條和洋樓！"
    山洞內陷入死寂，唯有遠處礦洞傳來的敲擊聲隱約可聞，叮叮當當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仿佛是死神的倒計時。楊濤蹲下身，撿起懷表的齒輪在掌心轉動，金屬的涼意滲入皮膚，仿佛也在冷卻他心中的怒火。"從今天起，停止招兵。把所有力量集中在礦洞防禦上。"他的聲音冷靜而堅定，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老周，帶獵戶隊在三條進山要道埋設連環雷；張連長，抽調二十人學習無線電破譯，說不定哪天能截獲閻爍和鬼子的密電。我們要像釘子一樣，牢牢釘在紫雲山！"
    "那我們就這麽躲著？"鐵匠鋪出身的新兵老趙握緊鐵錘，關節因用力而發白，"不如主動出擊，端了閻爍的老窩！拚個魚死網破，也比在這裏等死強！"
    "時機未到。"楊濤站起身，戰術目鏡滑到鼻尖，眼中映著跳動的火光，如同兩團燃燒的火焰，"閻爍和鬼子的協議，肯定藏著更大的陰謀。我們要像獵人一樣蟄伏，等摸清他們的底牌再動手。"他望向洞外漆黑的夜空，那裏仿佛隱藏著無數未知的危險，"現在最要緊的，是守住紫雲山的鎢礦。沒了這些礦產，鬼子的槍炮製造就要瘸腿。我們守的不僅是礦脈，更是抗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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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通訊員渾身是雪地衝進來，頭發和眉毛上掛滿冰霜，懷裏的油紙包卻緊緊護在胸前，仿佛那是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楊指揮！太原傳來新消息！閻爍在公開場合宣稱"曲線救國"，說和日軍的合作是為了保存山西實力！"他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憤怒和震驚，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放屁！"張連長一拳砸在石桌上，震得煤油燈險些翻倒，火焰劇烈跳動，"保存實力就是把槍口對準同胞？去年他們繳了多少八路軍的械，大家都忘了？"他從軍裝內袋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幾個穿著灰布軍裝的戰士笑容燦爛，眼神中充滿對未來的憧憬，"這是我在忻口會戰犧牲的戰友，他們要是知道晉綏軍現在的所作所為..."他的聲音哽咽，將照片小心翼翼放回口袋，仿佛那是他最珍貴的寶物，"他們死不瞑目啊！"
    楊濤沉默良久，從背包裏取出那份記載南京大屠殺的報紙，和閻爍通敵的情報放在一起。報紙上的每一張照片、每一段文字，都在訴說著日寇的暴行；情報上的每一個字，都在揭露漢奸的醜惡嘴臉。"看到了嗎？這就是我們麵對的敵人——既有拿著刺刀的豺狼，也有披著羊皮的叛徒。"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張憤怒的臉龐，那眼神仿佛要將每個人的靈魂都點燃，"但紫雲山不會陷落。我們沒有高官厚祿，沒有精良裝備，可我們腳下踩著的，是生養我們的土地！我們的身後，是千千萬萬的父老鄉親！"
    老周突然摘下破舊的氈帽，布滿凍瘡的手按在胸口。他的喉結劇烈滾動了兩下，布滿血絲的眼睛裏燃燒著複仇的火焰。他伸出那雙粗糙得如同老樹皮般的手，上麵布滿了凍瘡和深淺不一的傷疤，這些都是多年與山林野獸搏鬥、同鬼子廝殺留下的印記。"俺老周這條命，早就賣給鬼子了！"他突然聲嘶力竭地喊道，聲音中帶著一股狠勁和視死如歸的悲壯，在山洞內久久回蕩。說著，他用力地將手按在胸口，仿佛要把那顆跳動著仇恨的心掏出來給眾人看，"從鬼子踏進俺們這片地，燒了俺的村子，殺了俺八十歲的老娘那刻起，俺就沒打算活著！"他的眼眶通紅，淚水在裏麵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不把閻爍這狗漢奸千刀萬剮，不把鬼子趕出山西，俺就算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他們！就算到了陰曹地府，俺也要掐著他們的脖子，把他們拖進十八層地獄！"
    "死不瞑目！"山洞內爆發出怒吼，聲浪震得岩壁上的冰棱紛紛墜落。戰士們握緊手中的武器，眼神中充滿了堅定與決絕。楊濤望著群情激憤的眾人，將兩份情報鄭重塞進岩壁的縫隙："把這些記在心裏。太原的陷落不是終點，而是我們反擊的開始。從今天起，滅寇軍不僅要打鬼子，還要揪出所有背叛國家的敗類！我們要用鮮血和生命，扞衛這片土地的尊嚴！"
    山風呼嘯著掠過紫雲山，洞口新立的"滅寇軍"軍旗在夜色中獵獵作響。在這片被背叛與戰火灼燒的土地上，一支由普通人組成的隊伍，正握緊手中的武器，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他們知道，前方的道路充滿艱難險阻，但為了同胞，為了家園，他們絕不退縮，直至勝利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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