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鷹嘴崖烽火
    紫雲山的夜幕像浸透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地壓下來。凜冽的北風如同千萬把鋼刀，裹挾著冰碴子在山穀間橫衝直撞，發出淒厲的尖嘯。礦洞外，積雪已堆積到半人高，月光灑在雪麵上，泛著冷冽而幽藍的光，整個世界仿佛被凍結在一片死寂之中。然而，礦洞內卻是另一番熱火朝天的景象。
    楊濤站在礦洞中央，白大褂外罩著一件從日軍軍官身上繳獲的呢子大衣，磨損的袖口處還殘留著褐色的血跡。他腰間別著的勃朗寧手槍與手中嶄新的三八式半自動步槍在搖曳的煤油燈下交相輝映，折射出冷硬的金屬光澤。他的目光掃過麵前整齊列隊的戰士們，這些臉上布滿凍瘡、衣衫襤褸卻眼神堅毅如鋼的漢子，此刻正將最後幾枚手榴彈塞進用麻繩編織的彈藥袋，每一個動作都透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
    "都檢查好裝備！"楊濤的聲音如洪鍾般穿透洞內的嘈雜，驚起了洞頂棲息的幾隻蝙蝠，"這次咱們要用新槍給小鬼子一個下馬威！記住，半自動步槍的優勢不是亂掃，是讓每顆子彈都咬在鬼子要害上！浪費一顆子彈，就是在給同胞的血債添負！"他的話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字字句句都像重錘般砸在戰士們心頭。
    張連長踩著滿地碎石，在隊伍裏來回踱步，挨個檢查戰士們的槍支。他特意在每把新槍的槍托上纏了圈紅布條，此刻正用力拽了拽布條，確認牢固。"石頭，你的彈匣壓滿了？"他瞥見少年將最後一發子彈推進彈匣，骨節分明的大手重重拍在少年肩上，"別緊張，這槍的後坐力比老套筒小，瞄準了再打。想想南京城裏的同胞，想想被鬼子燒光的村子，這一槍打出去，就是給親人們報仇！"
    石頭緊緊握著槍，掌心的汗在零下二十度的氣溫裏竟凝成薄霜。這是他第一次參與伏擊戰，更是第一次使用如此先進的武器，內心既興奮又緊張。"連長，您說這槍真能像楊指揮說的那樣厲害？"他的聲音微微發顫，卻難掩眼中燃燒的期待之火。
    "那還有假？"張連長猛地扯開衣領，露出鎖骨處猙獰的傷疤，那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當年忻口會戰，老子用漢陽造打三槍的功夫，鬼子都能端著刺刀衝到跟前。現在這槍..."他拉動槍栓，金屬撞擊聲清脆利落，在洞內回蕩，"三槍的時間，夠送三個鬼子下地獄！咱們要用這槍，讓小鬼子知道中國人不是好欺負的！"
    隊伍在夜色中悄然潛行，宛如一條蟄伏的巨蟒。老周帶著獵戶隊充當尖兵，這些在山林裏摸爬滾打幾十年的漢子，腳踩鹿皮靴，裹著狼皮襖，臉上塗滿黑灰。他們像一群無聲的幽靈，在雪地中穿梭，每一步都精準地避開可能發出聲響的枯枝和石塊。"楊指揮，還有五裏地就到鷹嘴崖。"老周突然從雪坡後冒出，眉毛和胡須上掛滿白霜，活像個從冰雪世界走出的精靈，"路上發現三組新鮮馬蹄印，看方向，鬼子運輸隊應該是走官道。他們的馬蹄鐵上沾著官道特有的紅土，錯不了。"
    鷹嘴崖的地勢堪稱天險。兩側百米高的峭壁如刀削斧劈，直插雲霄，中間僅容兩輛馬車並行的山道蜿蜒而下，像一條細長的絲帶纏繞在山間。楊濤將主力部署在左側鬆林，利用倒伏的枯樹構築掩體；張連長帶領二十人在右側斷崖，用麻繩將自己吊在半空中，槍口透過積雪覆蓋的灌木瞄準下方，每一個人都像是融入了自然的一部分。老周則帶著獵戶隊繞道後山，在必經之路埋設了三十顆自製土地雷，這些土地雷用竹筒裝滿火藥，頂部插著鋒利的鐵釘，一旦爆炸，殺傷力驚人。
    "把枯草都蓋在身上。"楊濤親自為新兵調整偽裝，將鬆枝插在他們的鋼盔縫隙，"記住，沒有我的命令，哪怕鬼子的刺刀戳到臉上，也不許動！咱們要像石頭一樣沉住氣，等鬼子全部進了口袋，再狠狠收口！"他的戰術目鏡突然閃過一道反光——兩公裏外，日軍運輸隊的馬蹄聲正碾碎清晨的寂靜，越來越近。
    十二輛馬車緩緩駛入視野，車廂上蓋著的帆布印著醒目的櫻花徽記，在風中獵獵作響。前後各三十名日軍荷槍實彈，皮靴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中間還夾雜著兩名騎著高頭大馬的軍官，軍刀在陽光下泛著森冷的光。最前端的機槍手將歪把子架在特製的雪橇上，寒光閃閃的刺刀在朝陽下泛著冷芒，仿佛隨時準備收割生命。
    "等馬車過了第三塊巨石！"楊濤壓低聲音，手指關節捏得發白，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當第一輛馬車碾過標記點時，他猛地扣動扳機，槍聲劃破長空，宛如一聲驚雷。刹那間，兩側山坡爆發出密集的槍響，三八式半自動步槍特有的連續射擊聲如暴風驟雨般傾瀉而下，打破了山穀的寧靜。
    "打機槍！先打掉機槍！"張連長的怒吼聲混在槍聲裏，聲嘶力竭。石頭瞄準左側的機槍手，深吸一口氣，緩緩扣動扳機。子彈精準穿透對方咽喉，那名日軍甚至還保持著射擊的姿勢，便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右側的機槍手剛調轉槍口，三顆子彈已接連擊中他的胸膛，鮮血濺在雪白的帆布上，開出一朵朵刺眼的紅花，染紅了周圍的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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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軍指揮官揮舞著軍刀咆哮："八嘎！是伏擊！第三小隊迂回包抄！"他的話音未落，老周在後方點燃導火索，三聲沉悶的爆炸聲響起，地動山搖。炸飛的雪塊裹挾著日軍殘肢拋向半空，血肉橫飛，慘叫聲此起彼伏。楊濤趁機躍起，揮舞著步槍大喊："上刺刀！壓下去！為南京的同胞報仇！為我們死去的親人報仇！"
    白刃戰的慘烈超乎想象。三八式半自動步槍的輕量化設計在此刻發揮奇效，石頭側身躲過刺刀，反手用槍托砸碎日軍的鼻梁，緊接著扣動扳機，子彈從對方下顎貫穿而出，腦漿混合著鮮血噴濺而出。張連長的刺刀刺入一名日軍腹部，正要拔出時，右側突然襲來寒光。千鈞一發之際，楊濤甩手一槍，子彈精準擊中偷襲者眉心，那人的臉上還帶著未消散的猙獰表情，便倒在了地上。
    "別戀戰！鬼子援軍快到了！"楊濤一腳踹開屍體，扯著嗓子大喊，聲音裏帶著一絲焦急。當最後一名日軍倒在血泊中時，山穀裏隻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零星的呻吟。戰士們看著滿地狼藉，繳獲的物資裏不僅有彈藥、罐頭，還有標注著"機密"字樣的木箱，箱子上還貼著封條，蓋著鮮紅的印章。
    "楊指揮！這次咱們可發了！"張連長撬開木箱，裏麵整齊碼放著精密機床零件，還有一疊標注著日文的圖紙，"這些玩意兒，夠咱們造十挺機槍！有了這些，小鬼子再來，咱們就能打得他們屁滾尿流！"
    歡呼聲中，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楊濤臉色驟變，立即示意警戒，戰士們迅速端起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聲音傳來的方向。三百米外，一隊灰布軍裝的身影破開雪霧——正是李雲龍帶領的新一團。
    李雲龍翻身下馬，皮靴踩在積雪上發出"噗嗤"的聲響。他看著滿地日軍屍體，瞪大了眼睛，濃眉高高挑起："我的娘！這仗打完了？"他彎腰踢開腳邊的屍體，抓起一把彈殼端詳，"好家夥！全是你們新槍的彈殼？這射速，比捷克式還猛！楊兄弟，你們這是開掛了吧！"
    楊濤收起槍，苦笑著迎上去："李團長，來得正好。戰利品管夠，就是仗沒趕上打。"他指向遠處冒起的滾滾黑煙，那是日軍增援部隊的信號，"鬼子的增援部隊估計半小時就到，咱們邊撤邊聊？再不走，可就真要和鬼子撞個正著了。"
    回程路上，李雲龍反複撫摸著繳獲的步槍，嘖嘖稱奇，眼神中滿是羨慕和讚歎："楊兄弟，你這槍要是能量產，老子拿三個營的漢陽造跟你換！"他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不瞞你說，總部聽說你們在搞新武器，專門派了軍工專家過來。這些專家可都是寶貝疙瘩，留過洋，懂技術。"
    楊濤腳步一頓，眼中閃過警惕，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槍："專家？李團長，不是信不過你..."
    "明白明白！"李雲龍連忙擺手，臉上帶著爽朗的笑容，"圖紙的事兒我一個字都沒說！不過專家確實能幫上忙，他們從太原兵工廠帶出了膛線拉床，還有德國進口的測量儀。你想想，有了這些設備，你們的產能不得翻個十倍？到時候，咱們人手一把新槍，還怕打不過小鬼子？"他湊近楊濤，語氣中帶著期待，"咱們強強聯手，把小鬼子趕出中國指日可待！"
    寒風卷起兩人的對話，消失在蒼茫的雪原中。鷹嘴崖的硝煙漸漸散去，而這場戰鬥的餘波，卻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整個晉東抗日戰場上激起層層漣漪。兩支隊伍肩並肩行進在雪地上，身後的腳印很快被新雪覆蓋，卻在曆史的長卷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他們知道，前方的道路依然充滿艱險，但隻要團結一心，勝利的曙光終將照亮這片被戰火蹂躪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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