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驚雷破曉
    1940年4月30日，紫雲山寨被濃稠的鉛灰色雲層籠罩，仿佛天空也被戰爭的陰霾所吞噬。晨霧裹挾著硝煙與泥土的氣息，纏繞在斷壁殘垣間，宛如一層揮之不去的死亡薄紗。
    電報機房外，戰士們扛著剛繳獲的九二式重機槍匆匆而過，金屬碰撞聲與急促的腳步聲交織成緊張的節奏；
    林曉梅趴在旋翼機機翼下調試引擎，油汙在她蒼白的臉上抹出幾道黑痕，工裝褲膝蓋處磨得發亮，還沾著前夜搶修設備時的機油，頭發淩亂地束在腦後，幾縷碎發垂在眼前；
    朱宸與左然蹲在鋪滿地圖的長桌前，用紅繩標記著日軍新部署的毒氣工廠位置，桌上散落著破譯的密電和鉛筆頭，鉛筆尖早已被磨得禿鈍；
    彭博則攥著煙鬥，對著作戰沙盤大聲比劃著進攻路線，唾沫星子濺在標注著“安慶”“徐州”的木牌上，煙鬥裏的煙灰時不時抖落在沙盤裏。
    "楊司令？！"林曉梅手中的扳手當啷墜地。隻見楊濤渾身濕透地出現在寨口，黑色長衫沾滿泥漿，布料緊貼在腿上，每走一步都能擰出渾濁的汙水，仿佛他從一片泥潭中跋涉而來。
    小腿纏著的繃帶滲出暗紅血跡——那是昨夜突破日軍封鎖線時，被流彈擦傷後簡單包紮的傷口，繃帶邊緣已經被血漬浸透，與皮膚粘連在一起。
    他的頭發淩亂地貼在額前，眼神卻亮得驚人，像兩簇在雨幕中燃燒的火苗，透著一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狠勁，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困難與阻礙。
    朱宸猛地站起身，配槍的金屬撞針發出細微輕響，手已悄然按在槍柄上，身體微微前傾，做出隨時準備拔槍的姿勢："上海方向有變？中統特務......"他的聲音低沉而警惕，作為久經沙場的將領，他深知在這風雲變幻的局勢下，任何異常都可能預示著巨大的危機，每一個細節都關乎著生死存亡。
    "我回來有件事情忘記了。"楊濤打斷他，抬腳往庫房方向走去。
    沾著碎石的布鞋在青石板上拖出長長的水痕，每一步都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仿佛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趕，又像是有某種強大的力量驅使著他。
    林曉梅小跑著跟上，工裝褲口袋裏的雷管隨著步伐叮當作響，發出清脆卻危險的聲音："可是催化劑的事？我新改良的引爆裝置還能......"
    她的話語中充滿了關切與疑惑，不明白楊濤為何在前往上海的關鍵時刻突然折返。
    吱呀——鏽蝕的庫門被粗暴推開，刺耳的聲響在寂靜的山寨中回蕩，仿佛是塵封已久的秘密即將被揭開。
    黴味混著陳年木屑撲麵而來，讓人忍不住皺起眉頭，咳嗽幾聲。
    庫房內光線昏暗，僅靠幾縷從破舊窗縫中透入的陽光照亮角落，灰塵在光柱中飛舞，仿佛無數微小的幽靈。
    楊濤掀開角落積灰的油布，露出兩袋鼓脹的麻布口袋，褪色紅字"雜交水稻雜交小麥"在昏暗光線下泛著詭異的暗紅，仿佛是用血寫成的希望，又像是來自未來的神秘預言。
    "這是......"左然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鏡片後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拾起散落的說明書殘頁，泛黃紙麵上"畝產≥1500公斤，最高可達2300公斤"的字跡讓他喉結劇烈滾動，手指微微顫抖。
    作為知識淵博的參謀，他比誰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麽，在這個糧食極度匱乏的戰爭年代，這樣的產量簡直是天方夜譚，"這產量是常規作物的五倍有餘！可育種需要精密溫控、基因編輯......在這戰火紛飛的年代，我們怎麽可能做到？沒有專業的設備，沒有充足的資源，一切都困難重重。"
    楊濤扯開麻袋，金黃的稻種如瀑布傾瀉，在地麵堆成小山。
    穀粒飽滿得近乎不真實，在漏進窗縫的陽光下折射出琥珀光澤，仿佛每一粒都蘊含著無窮的生命力，又像是一顆顆珍貴的寶石。"22世紀的農業科技。"
    他抓起一把種子，指縫間流淌的不是穀物，而是沉甸甸的希望，"當百姓啃著觀音土 dying死亡）時，這些種子就是我們的救命稻草！你們知道嗎？在我來的那個時代，這些種子拯救了無數瀕臨饑荒的地區！它們是科學的奇跡，是我們改變命運的關鍵！"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激動與自豪，仿佛看到了豐收的盛景。
    彭博的煙鬥"啪嗒"掉在地上，火星濺在稻堆裏瞬間熄滅。
    這個經曆過台兒莊血戰，見過無數生死場麵，連炮彈呼嘯都不曾眨眼的漢子，此刻聲音發顫："老楊，你該不會說......這些種子能讓咱們的百姓吃飽飯？能讓我們的戰士不再餓著肚子打仗？"
    他的眼神中既有震驚，又有難以抑製的期待，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
    "五個縣城，五百噸種子。"
    楊濤扯開另一個麻袋，小麥種子混著稻粒在地麵鋪開金色河流，揚起的粉塵在光柱中飛舞，形成一片金色的霧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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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隊抽調半數兵力，八路軍支援耕牛農具，發動所有能拿得動鋤頭的人！老人、婦女、孩子，隻要還有一絲力氣，都要參與進來！"
    他的手掌重重拍在麻袋上，粉塵飛揚間露出腕間未愈的槍傷，那是與日軍拚殺時留下的，傷口周圍的皮膚紅腫發炎，"知道日軍為什麽在南京用毒氣？
    因為他們算準了我們撐不過這個饑荒年！沒了糧食，我們的戰士會餓死，百姓會餓死，抗日大業就會不攻自破！這不僅是糧食之戰，更是生存之戰！"
    林曉梅突然蹲下，工裝袖口蹭著種子，指尖輕輕撫過這些神奇的穀物，仿佛在觸摸一件稀世珍寶。
    "但灌溉係統、育種技術、病蟲害防治......我們什麽都沒有！"她抬頭時，睫毛上沾著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聲音帶著哭腔，"上個月才埋了三個因為營養不良犧牲的小戰士！他們還那麽年輕，本該有大好的未來，卻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想起那些逝去的生命，她的淚水再也控製不住，順著臉頰滑落，滴在種子上，仿佛是為逝去的英魂灑下的悲傷淚水。
    "所以更要賭這一把！"
    楊濤的吼聲震得房梁落灰，驚飛了窗外覓食的麻雀，也讓在場所有人為之一震，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強大的力量，"朱司令，八路軍的農技隊能支援多少人？彭副司令，你的騎兵連負責押運種子，遇到土匪直接剿滅！左然，立刻測算五個縣城的土壤墒情！我們沒有退路，隻能背水一戰！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錯過了，就是無數人的死亡！"
    朱宸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懷中的全家福照片——那是出發前妻子塞進行囊的，邊緣已被汗水浸得發皺。
    照片上，妻子和孩子的笑容溫暖而美好，那是他在戰火中最珍貴的牽掛，也是他戰鬥的動力源泉。
    "延安能抽調二十名農技骨幹，但最快也要七天才能到。"
    他望向窗外翻湧的烏雲，神色凝重，"雨季最多還有十天，錯過播種期......後果不堪設想，所有的努力都將白費，百姓們又將陷入饑餓的深淵，我們的抗日力量也會被削弱。"
    "足夠了！"彭博突然狂笑，震得腰間酒葫蘆哐當作響，笑聲中充滿了豪邁與決絕，仿佛能驅散一切陰霾，"當年台兒莊，老子帶著弟兄們在槍林彈雨裏修工事！現在不過是種地，能比打鬼子難？"
    他抽出馬刀在門框上狠狠一劈，木屑紛飛間指向遠方，刀身上的寒光閃爍，"傳令下去，各營以連為單位包片！炊事班把行軍鍋支到田裏，邊種邊煮！讓戰士們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咱們軍民一心，沒有什麽幹不成的！"
    楊濤抓起兩袋種子往外衝，衣角掃落牆角的煤油燈。
    火苗在種子堆裏跳躍兩下，被林曉梅慌亂踩滅，她的鞋子上留下了燒焦的痕跡。"記住，"
    他轉身時，背後""的血字標語在暮色中格外刺目，那是為南京三十萬冤魂寫下的控訴，每一筆都飽含著憤怒與悲痛，"這些種子不僅是糧食，是我們的子彈！等秋收時，就讓第六師團、第十六師團看著我們在金黃麥浪裏，把他們的狗頭一個個割下來！為死去的同胞報仇雪恨！讓他們知道，中國人不是好欺負的！"
    當夜幕降臨時，紫雲山寨已化作沸騰的海洋。火把照亮的田壟間，戰士們扛著鋤頭與步槍並肩前行，口號聲此起彼伏："多種一粒糧，多殺一個鬼子！"
    聲音響徹雲霄，仿佛能穿透黑暗。老人們在油燈下搓撚稻種，渾濁的眼睛裏重新燃起希望，他們布滿皺紋的雙手顫抖著，卻依然堅定地忙碌著；
    婦女們抱著孩子，在田邊幫忙遞送工具，孩子們雖然年幼，卻也懂事地守著種子袋，眼神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林曉梅帶著女工們連夜縫製育苗布袋，銀針在粗布上穿梭如飛，手指被紮出了血也渾然不覺，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為播種做好準備；
    彭博騎著馬在各個耕地來回巡視，時不時下馬幫忙，與戰士們一同翻地、播種，嘴裏還喊著鼓勵的話語："加把勁！今年咱們要讓小鬼子看看，什麽叫豐收！"
    而楊濤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通往上海的雨幕中，隻留下兩袋改變命運的種子，在驚雷炸響的夜空下，靜靜等待破曉的黎明。
    那閃爍的雷光，仿佛是上天對這場偉大行動的見證，預示著希望的曙光即將到來，也照亮了眾人前行的道路，激勵著每一個人奮勇拚搏，為了生存、為了複仇、為了勝利，不惜一切代價。
    每一個在田間勞作的人，都知道自己肩負著怎樣的使命，他們在用自己的雙手，書寫著抗擊侵略、保衛家園的壯麗篇章，哪怕前方困難重重，也絕不退縮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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