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戰雲重整
    南京明故宮機場的殘垣斷壁間，凜冽的寒風如同一把把鋒利的鋼刀，無情地刮過士兵和百姓們的臉龐。
    凍土在十字鎬的敲擊下迸裂出刺耳聲響，每一下都像是在與堅硬的命運抗爭。
    楊濤踩著半人高的瓦礫堆，軍靴碾碎結冰的彈片，發出清脆而又帶著寒意的聲響。
    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號子聲，三百餘名百姓正用繩索拖拽著扭曲的鋼筋，他們青筋暴起，臉上滿是疲憊卻又堅定的神情，將坍塌的機庫頂棚一點點拆解。
    楊濤抬手抹去額頭冰碴，目光掃過跑道上深達半米的彈坑，那些坑窪仿佛是這座城市遭受苦難的傷疤，在他心中激起陣陣刺痛。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汽車引擎的轟鳴，打破了這片壓抑的寂靜。
    "司令！安慶的車隊到了！"朱宸頂著風雪奮力跑來，他的睫毛上掛滿霜花，宛如綴著晶瑩的冰晶，軍大衣下擺沾滿泥漿，顯示出一路奔波的艱辛。
    他懷裏緊緊抱著用油布包裹的文件，仿佛那是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紫雲山那邊也捎來消息，遊擊隊護送的醫療物資明早能到！"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興奮與期待，在這冰冷的戰場上，物資的到來就意味著希望。
    轟鳴聲由遠及近，二十餘輛美式道奇卡車衝破雪幕，如同鋼鐵洪流般疾馳而來。
    打頭的車廂擋板嘩啦放下，露出堆積如山的木箱，箱角印著醒目的"usa"字樣。
    彭博從駕駛室跳下來，臉上沾著機油，還混雜著未擦淨的血跡，手裏揮舞著油紙包的花名冊，大聲喊道："整整三百箱彈藥！還有十挺馬克沁重機槍！"他扯開領口，露出纏著繃帶的肩膀，那繃帶已經滲出絲絲血跡，"護送隊在路上遭遇三波日軍伏擊，老子親手報銷了兩個鬼子機槍手！"他的話語中充滿了豪邁與憤怒，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中迸發出來。
    人群突然騷動起來。陸承宗拄著拐杖，艱難地撥開士兵，他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卡車上印著的青天白日徽記，眼中滿是警惕與懷疑："重慶怎麽突然大發善心？這些物資該不會摻了沙子吧？"
    老人的檀木拐杖重重杵在凍土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仿佛也在表達著心中的不信任。
    "陸老，這批物資是華僑商會募捐的。"林曉梅舉著相機擠過來，鏡頭還掛著融化的雪水，她翻開記事本，上麵密密麻麻記著物資清單，"我剛收到紐約發來的電報，陳嘉庚先生親自監督裝船。除了彈藥，還有五百箱盤尼西林、兩千卷繃帶，足夠撐過這個月。"
    她的聲音堅定而有力，試圖打消眾人的疑慮。
    王虎叼著草根從卡車上跳下來，懷裏抱著兩箱手榴彈，他用力拍了拍木箱："管他誰給的！老子就知道，全天下的中國人都是一條心！等修好了機場，咱的飛機就能往鬼子頭上扔炸彈！"
    他腰間的手榴彈串隨著動作叮當作響，在寒風中格外清脆，仿佛是在奏響戰鬥的前奏。
    楊濤蹲下身子，用刺刀撬開木箱。嶄新的漢陽造子彈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他拈起一枚仔細端詳，彈殼底部的鋼印清晰可見。"通知各營地，立刻清點物資。"
    他站起身，軍大衣在風中獵獵作響，"把重機槍優先配給江邊防線，三小時內必須完成部署。"他的話語簡潔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突然，遠處傳來尖銳的哨聲。
    一名偵察兵騎著快馬疾馳而來，馬腹兩側的積雪被濺起老高，他大聲喊道："報告！長江上遊發現日軍汽艇編隊，目測二十艘！"
    現場瞬間安靜下來，氣氛變得凝重而緊張。彭博抽出馬刀，刀刃在陽光下劃出寒光，他怒目圓睜："來得正好！老子的水雷就等著這些龜孫子！"他轉頭對幾個士兵吼道："通知水雷隊，把引信換成瞬發式！"
    "且慢。"老周從公文包裏掏出張泛黃的水文圖，手指在圖上快速滑動，眉頭緊鎖，"根據情報，這批汽艇加裝了掃雷裝置。如果貿然引爆，恐怕......"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目光與楊濤相撞，眼中滿是憂慮。
    楊濤凝視著遠處翻湧的江麵，那裏漂浮著未完全解凍的冰排，宛如戰爭留下的傷疤。"讓水雷隊後撤。"
    他突然開口，聲音壓過呼嘯的風聲，"把石灰袋埋進淺灘，等汽艇靠近就製造煙霧，幹擾他們的視線。"
    "司令，這不是示弱嗎？"彭博攥緊刀柄，指節發白，"那些水雷可是漁民兄弟冒著生命危險布下的！"他的聲音中充滿了不甘與憤怒。
    "這是戰術。"楊濤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朱宸懷裏的文件上，"朱宸，立刻給紫雲山發報，讓他們把庫存的燃燒瓶全部運來。我們要用火攻，把長江變成鬼子的火葬場。"
    他的眼神堅定，透露出無畏的決心。
    陳淑貞突然從臨時醫療帳篷衝出來，白大褂下擺沾著新鮮的血跡，發絲淩亂地貼在額頭上："傷員情況惡化！盤尼西林再不送到，恐怕......"她的聲音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顯然是連日勞累所致，臉上滿是疲憊與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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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引擎的轟鳴聲。一架老式德製容克運輸機衝破雲層，機翼下掛著醒目的紅十字標誌。
    飛機在低空盤旋兩圈後，拋下五個巨大的降落傘。白色傘花在雪幕中綻放，物資箱落地時激起大片雪霧。
    "是國際紅十字會的補給！"林曉梅舉起望遠鏡，鏡片上的霧氣迅速凝結成冰，"但......機身上有日軍塗裝！"
    現場氣氛驟然緊張。彭博的馬刀已經出鞘一半，王虎的機槍指向天空，士兵們紛紛舉槍瞄準，空氣中彌漫著一觸即發的火藥味。楊濤卻抬手示意眾人冷靜，他的目光落在運輸機尾部斑駁的彈痕上："打開箱子看看。"
    幾名士兵小心翼翼地撬開空投箱，裏麵整齊碼放著急救包、血漿袋，最底層壓著張泛黃的信箋。
    朱宸展開信箋，聲音微微發顫："是南京安全區拉貝先生的親筆信......他說，這批物資是用日軍醫療船偷運出來的。"
    陸承宗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渾濁的痰液中帶著血絲，他的身體劇烈顫抖，仿佛隨時都會倒下。
    他抹了把嘴，蒼老的手掌不住顫抖："拉貝那老頭，當年在南京救過三千多百姓......"老人的拐杖重重杵地，"這批物資，收！但要派人盯著，防著日本人使詐！"
    他的話語斷斷續續，卻充滿了對拉貝的感激與對日軍的警惕。
    楊濤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陸承宗，輕輕拍著老人的後背，待他喘息稍定，便轉身麵向眾人，眼神中燃燒著熾熱的火焰，聲音如洪鍾般響徹廢墟："都給我聽好了！拉貝先生在南京城破時，用德國人身份建起安全區，在腥風血雨裏護住萬千同胞。當我們的百姓被屠戮，婦女被淩辱，孩子在絕望中哭泣時，是他挺身而出，用自己的力量在人間地獄中撐起一片小小的安寧之地。那些日子裏，安全區的圍牆內，擠滿了驚恐的百姓，他們蜷縮在一起，眼中卻因為拉貝先生的存在而有了一絲希望。拉貝先生每天都在與日軍周旋，冒著生命危險保護著每一個人。這份恩情，比山高，比海深，我們中國人要記一輩子！"
    他握緊拳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等把鬼子全部趕出去，我們就給拉貝先生單獨寫本書，把他庇護南京百姓的每一個細節，把那些驚心動魄的周旋，把這段跨越國界的義舉，原原本本寫進去！讓我們的孩子、子孫後代都讀這段曆史，永遠記住這份恩情！記住在我們最黑暗的時刻，有這樣一位國際友人，為我們點亮了一盞希望的燈！"
    林曉梅迅速舉起相機，閃光燈亮起的瞬間，將楊濤堅定的神情、眾人肅穆的麵容定格。
    朱宸鄭重地將拉貝的信件收好，仿佛捧著無價之寶："司令，我這就安排人整理資料！一定把這段曆史好好記錄下來！"
    此時，遠處江麵突然傳來汽笛聲，淒厲而又刺耳。
    楊濤望向翻滾的長江，寒風卷起他軍大衣的下擺，他高聲喊道："繼續搶修機場！今晚，我們要讓南京的天空重新屬於中國人！拉貝先生送來的物資，就是我們反擊的底氣！為了南京的百姓，為了所有逝去的同胞，我們要讓鬼子知道，中國不是他們可以隨意踐踏的地方！"
    夜色漸濃，探照燈的光柱刺破雪幕，照亮了這片充滿希望與鬥誌的戰場。
    在楊濤的帶領下，眾人繼續投入緊張的修築工作，鐵鍬與凍土碰撞的聲響、引擎的轟鳴、士兵們的呐喊，交織成一曲不屈的戰歌。
    而拉貝先生的善舉，也如同夜空中不滅的星火，照亮著眾人前行的道路，激勵著他們為了勝利、為了尊嚴，奮勇拚搏，絕不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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