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桃看著渾身浴血的少年楊戩，眼中滿是心疼，喉間像被桃枝卡住般發緊。
    當他背著昏迷的楊嬋跌跌撞撞從身旁掠過，沾滿血汙的草鞋幾乎就要踩到她的虛影時，她脫口而出："真君小心！"
    話音未落，少年的腳步已被尖銳的山石絆住。月桃本能地伸手去拽，指尖卻毫無阻礙地穿透那單薄的脊背。
    隻見楊戩重重撲倒在地，背上的楊嬋被甩出去半丈遠，散落的發間珍珠滾入泥窪。
    "嬋兒別睡，嬋兒......"楊戩連滾帶爬撲向妹妹，顫抖的手探向楊嬋蒼白的臉頰。
    月光映著他臉上未幹的淚痕，突然狠狠抹了把臉：
    "該死的眼淚別流下來！”
    “要是我再強大一點，再厲害一點就能保護大家了......"
    少年攥緊沾滿碎石的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都是我太懦弱了，我不厲害......都是我的錯！"
    “是我貪玩受傷才讓玉帝發現了隱藏法力的母親”
    月桃的虛影不受控地將他包裹住，卻隻換來滿手虛無。
    她這才看清少年瞳孔裏翻湧的自責——原來那日他偷偷跑去後山，被斑斕猛虎抓傷瀕死。
    瑤姬為了救楊戩，不得不將自己隱藏的法力打開，注入楊戩的靈台，保住楊戩的命，
    也正是瑤姬動用了法力，才讓玉帝發現了她私下凡間與凡人通情。
    "不是你的錯，這不怪你。"
    月桃的聲音混著山風消散，卻見楊戩突然猛地抬頭，望向她所在的虛空。
    他的瞳孔劇烈震顫，仿佛真的捕捉到了什麽，血汙的嘴角動了動，
    最終隻是將妹妹更緊地摟進懷裏，腕間的銀鈴在夜風裏發出破碎的嗚咽。
    記憶的鏡麵轟然炸裂，所有畫麵如流沙般化作細碎光點，消散在濃稠的黑暗中。
    空曠的虛境裏，唯有小楊戩蜷縮的身影癱坐在地，單薄的肩膀還在止不住地顫抖。
    "大事不妙！"靈感菇的菌絲體瞬間繃成直線，死死揪住月桃的衣袖，孢子粉簌簌掉落，
    "你瞧那黑霧！楊戩的靈識正在被自責和仇恨瘋狂啃噬，再找不到靈識鈾點，他就要徹底墮入心魔了！"
    它焦急地在半空盤旋，觸須指向少年周身翻湧的墨色霧氣，那裏隱約傳來鎖鏈勒緊的聲響。
    "再晚就來不及了！"靈感菇的尖叫被陡然撕裂。
    虛空驟然震顫，瑤姬帶著哭腔的呼喚從四麵八方湧來："戩兒劈開山......救救娘親......"
    話音未落，小楊戩周身騰起刺目金光，稚氣的麵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棱角分明，轉眼間已化作身披銀甲的成年模樣。
    寒光凜冽的開山斧憑空出現在他掌心，斧刃上還凝結著未幹的血珠。
    巍峨桃山轟然拔地而起，壓得空氣發出嗚咽。楊戩天眼暴綻出刺目的紅光，殷紅的血順著臉頰滑落，在銀甲裂痕處暈染開妖冶的花。
    他嘶吼著揮斧劈砍，每一擊都震得山體簌簌崩塌，卻又在瞬息間複原如初。
    被鮮血浸透的戰甲下，肌肉因過度透支而痙攣，可他眼中隻有桃山深處那道虛幻的身影，斧刃起落間，濺起的血花在黑暗中劃出淒厲的弧線。
    當他終於劈開桃山的時，映入眼簾的是母親的屍體。
    桃山崩裂的轟鳴震碎雲霄，楊戩單膝重重砸進碎石堆，開山斧深深嵌進地麵，斧刃上的血珠順著紋路蜿蜒而下，滴落在焦黑的岩縫間。
    瑤姬蒼白的指尖距離他顫抖的手背不過三寸，保持著永恒的前伸姿態，胸口那道焦黑的雷痕還在冒著青煙，仿佛在訴說著天罰的殘酷。
    銀甲早已千瘡百孔，每道裂痕都滲著暗紅血漬，隨著他劇烈的喘息微微起伏，好似隨時會徹底崩解。
    額間天眼不受控地湧出鮮血，順著棱角分明的臉頰滑落，在下巴凝成血珠，墜入母親破碎的衣襟。
    他死死盯著那具逐漸透明的軀體，
    "母親......"沙啞的呼喚被山風撕碎，混著破碎的銀鈴聲，在空蕩蕩的桃山回響。
    話音一落，濃稠的黑暗如潮水般漫卷而來，吞噬了所有光影。
    瑤姬帶著哭腔的呼喚再度穿透虛空："戩兒…救救娘親——"
    震顫的聲波中，桃山在轟鳴裏重組，岩石表麵還殘留著未幹涸的血痕。
    開山斧劈開雲霧的刹那，楊戩的瞳孔驟然收縮。
    第一次，他全力縱身躍起，指尖堪堪擦過母親飄落的衣帶，卻隻能看著那抹身影化作星屑消散；
    第二次，他提前揮斧斬斷天雷，卻被更狂暴的雷霆擊中，灼焦的鎧甲下傳來血肉沸騰的聲響，而母親的麵容在強光中支離破碎。
    第三次、第四次……瑤姬被困桃山的幻境不斷重複，楊戩的銀甲碎成殘片，傷口在愈合與撕裂間反複潰爛，天眼淌出的血將斧柄染成赤黑。
    他開始瘋狂地嘶吼著劈砍，每一擊都帶著自毀般的決絕，直到喉嚨嘶啞得發不出聲音。
    當桃山再次在斧刃下崩塌時，渾身浴血的楊戩跪在血泊中，腕間的銀鈴驟然碎裂，他空洞的笑聲混著血沫溢出嘴角："無論多少次……我都救不了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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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顫抖著撫摸母親殘留的虛影，染血的指尖穿過虛幻的輪廓，終於無力地垂落。
    四周的黑暗發出刺耳的嗡鳴，將這道絕望的身影徹底吞噬。
    靈感菇望著楊戩腕間崩裂的銀鈴，菌絲體瞬間繃成直線。
    破碎的鈴身還沾著最後一滴血淚，在化作光點消散前發出一聲清越的悲鳴。
    "完了！那個銀鈴是靈識鈾點！我們發現得太晚了！"
    它的尖叫被虛空吞噬，十幾條赤金鎖鏈已裹挾著刺骨寒意破土而出。
    鎖鏈如毒蛇般穿透月桃的虛影，狠狠纏住楊戩逐漸透明的靈識。
    陰鷙的聲音從鏈紋中滲出：
    "你救不了母親，你救不了任何人！”
    “司法天神？不過是天庭的傀儡罷了！"
    黑暗中，楊天佑與楊戩大哥的身影緩緩浮現，
    父親的麵容籠罩在陰影裏，眼神卻比雷霆更冰冷："戩兒你太沒用了，不光救不了我們，連瑤姬也保不住。"
    大哥掐住他咽喉的手青筋暴起，嘶吼震得空氣發顫："都是你的錯！若不是你執意去後山，母親怎會暴露！你就該替我們去死！"
    楊戩的靈識在鎖鏈絞殺下劇烈震顫，銀甲碎片如雪崩般脫落，露出心口那道從未愈合的傷疤——那是他替楊嬋擋下天兵利刃時留下的印記。
    楊戩眼神空洞如死灰，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是，一切都是我的錯......"
    沙啞的嗓音裏浸著百年寒霜，震得月桃心口發顫。
    "不！不是你的錯！"
    月桃化作流光衝到他身側，望著那愈發透明的靈識，眼底泛起血色。
    她咬破舌尖，腥甜的精血混著女媧靈氣在唇齒間翻湧，踮腳扣住他破碎的衣襟，將所有力量傾入這個帶著血腥氣的吻。
    溫熱的氣息纏繞間，女媧靈氣化作緋色絲線，滲入他崩解的靈識裂縫。
    楊戩的瞳孔驟然收縮，女媧靈氣湧入的瞬間，指尖終於觸到真實的溫度。
    月桃顫抖的睫毛、發間的桃香、還有唇舌間滾燙的力量，都在擊碎他心底最後的防線。
    他這才驚覺，那些在幻境深處若隱若現的虛影，並非心魔的幻影——此刻緊緊相擁的溫度，正灼燒著他冰封百年的執念。
    因為月桃有指環護身符，加上楊戩在竊天鏈裏麵設下的禁製，導致楊戩一直能看見月桃。
    月桃唇齒間的靈氣還未完全渡盡，數十條赤金鎖鏈已如惡蟒般纏來，將楊戩勒得銀甲迸裂。
    鎖鏈上"佛"字咒印泛著幽光，森冷的聲音裹挾著心魔呼嘯而出：
    "就是你的錯！你看連你的母親都覺得是你的錯！"
    桃山岩壁轟然顯現，被困的瑤姬披頭散發，周身纏繞著天雷鎖鏈。
    她泣血的哭喊如利劍直插楊戩心髒：
    "戩兒，你為何不救救娘親，娘親好疼！"
    未等月桃開口，畫麵又詭譎切換——楊嬋被壓在華山之下，蒼白的臉上滿是怨毒：
    "二哥，你不是說過要保護我的嗎？我恨你！"
    楊戩的靈識在雙重打擊下劇烈震顫，透明的身軀開始片片剝落。
    他望著幻象中妹妹含淚的控訴，喉間發出破碎的嗚咽，銀甲下滲出的鮮血順著鎖鏈紋路蜿蜒，將鏈上的佛文染成妖異的紫紅。
    月桃雙臂死死箍住那團即將消散的靈識，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真君，你聽我說，他們從來沒有恨過你！"
    她的聲音被鎖鏈絞碎聲撕扯得支離破碎，卻在說完瞬間再次踮腳，將女媧靈氣混著精血狠狠渡入楊戩口中。
    緋色流光順著相觸的唇舌奔湧，在崩解的靈識中織就細密的光網。
    突然，她猛地扯開腰袋，拿出護心鏡。
    鏡麵泛起溫潤青光，正是瑤姬當年贈予愛子的法器，這護心鏡裏麵封印著瑤姬的一縷殘魂 。
    忘川河畔那場混戰中，月桃以女媧靈氣為引救治哪吒與孫悟空時，竟無意間解開了鏡中封印，看到了瑤姬留給楊戩的話
    ——此刻，一縷幽藍殘魂自鏡麵飄出，化作瑤姬溫柔的虛影。
    "戩兒..."虛影抬手想要觸碰兒子，卻穿透了他透明的身軀，
    "莫要自責，我們從未怪過你...守好心中的光..."
    “娘親從未消失，娘親會化作這世間的風雨陪在你身邊”
    話音未落，護心鏡中浮現出楊戩一家溫馨的畫麵。
    殘魂帶著熟悉的桂花香，將楊戩顫抖的靈識輕輕包裹，與月桃注入的女媧靈氣交織纏繞，
    在赤金鎖鏈的絞殺下綻放出頑強的光芒。
    就在這時，四周又出現數十道赤金鎖鏈
    赤金鎖鏈如毒蛇撲來，瞬間絞碎瑤姬殘存的魂影。
    陰森冷笑在虛空中回蕩：
    "他們不怪你又如何？”
    “你根本沒有本事，生來就是個懦夫！"
    鎖鏈上刻著的咒文泛著幽光，字字句句都像淬毒的利刃，
    "父母兄長死在你眼前，妹妹被你親手封印”
    “連條毛毛蟲都能把你嚇哭——你還妄想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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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多少重回多少次，你都隻會重蹈覆轍！"
    楊戩渾身劇烈顫抖，剛剛凝實的靈識泛起透明的漣漪，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搖欲墜。
    那些最不堪回首的記憶碎片，被這陰森話語撕扯著重新浮現，化作鎖鏈將他的靈識越勒越緊。
    月桃急地再度覆上楊戩的唇，女媧靈氣混著精血如滾燙的溪流湧入他崩解的靈識。
    "沒用！根本沒用！"
    靈感菇的菌絲體瘋狂顫動，孢子粉如急雨般炸開，
    "女媧靈氣隻能暫緩崩解！銀鈴已碎，得找到新的靈識錨點——是能讓他甘願掙脫心魔、重新握緊力量的羈絆！"
    它的尖叫被赤金鎖鏈的嗡鳴吞沒，而楊戩的靈識正在月桃懷中愈發透明。
    月桃捧著楊戩逐漸透明的麵龐，指尖的溫度燙得他發顫：
    "真君大人，你保護不了過去，但是你能抓住現在。"
    她將額頭抵上他的，發間桃香裹著靈力滲入他崩解的靈識，
    "你不是孤魂野鬼——哮天犬還守在清音樓等你回去，梅山兄弟被困在玉藻前手裏等你破局，而我......"
    赤金鎖鏈的嘶吼聲中，她突然扯開袖子，手腕處一片泛著瑩光的桃花瓣緩緩升起：
    "瑤姬娘娘的銀鈴碎了，但我還有化形時的本命花瓣。我這廢樹結出的果子，連蟲子都不願啃食，這片花瓣天生就帶著驅蟲香。"
    花瓣輕輕落在他掌心，瞬間化作微光纏繞住崩解的靈識，
    "怕蟲子又如何？人若十全十美，那才是最大的缺憾。"
    她握住他染血的手，女媧靈氣順著相觸的肌膚奔湧：
    "別再困在強大的枷鎖裏了。你可以在我麵前顫抖，在我懷裏哭泣，允許自己脆弱——
    因為你守護的人，也想成為你的退路。"
    這些話語如三月桃夭的第一縷暖陽，溫柔地消融著他冰封千年的執念。
    楊戩的指尖微微發顫，最終用力回握住月桃，掌心的溫度透過破碎的銀甲傳來。
    他心中滾動著萬千思緒，那些積壓在心底的感激、愧疚與動容，卻在出口時化作一聲沙啞的："多謝。"
    話音未落，纏繞周身的赤金鎖鏈轟然崩裂，咒文化作齏粉飄散。
    這帶著驅蟲異香的花瓣，取代了破碎的銀鈴，成為了他新的靈識錨點，
    楊戩的靈識在緋色光暈中徹底凝實，月桃贈予的桃花瓣懸浮在他心口，綻放出柔和的微光，最終凝成一枚泛著柔光的指環。
    他喉結輕滾，將指環鄭重戴在無名指上，耳尖的緋紅順著脖頸漫開。
    三次交疊的唇溫似乎還殘留在嘴角，讓這位向來冷麵的真君罕見地亂了陣腳。
    "事不過三，你......"
    他垂眸盯著指環，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陰影，話到嘴邊又被吞咽下去。
    良久，他攥緊了月桃的手，聲線微微發顫："吻了我三次，女孩子家清白很重要，我會對你負責的。"
    話語雖生硬，卻藏不住眼底翻湧的情愫，周圍殘留的赤金鎖鏈碎末，在這熾熱的承諾中悄然消散。
    靈感菇"嗖"地從兩人交握的手間竄出來，菌絲體興奮得炸開：
    "哎呦喂！真君大人耳尖紅得能滴血啦！"
    它在空中打著旋兒，孢子粉撒出桃心形狀，
    "真君大人看著比那隻潑猴和三太子靠譜多啦！不過嘛——"
    月桃的臉瞬間紅透，還未開口辯駁就被靈感菇搶了話頭：
    "咱們月桃為救人可不止親過你喲！"
    它抖著觸須模仿孫悟空抓耳撓腮的模樣，又扭成哪吒風火輪的形狀，
    "給這倆家夥渡氣的時候，也是嘴對嘴呢！"
    "那是為了救人！"
    月桃急得跺腳，裙擺掃落一地靈光。
    楊戩卻突然握緊她的手，銀甲縫隙裏滲出的血珠染紅了指環，聲音低沉卻堅定：
    "那…我也會負責的。"
    他周身騰起的威壓驚得靈感菇打了個寒顫，卻見真君大人耳尖的紅意更濃了。
    "嘖嘖嘖！"
    靈感菇在兩人頭頂轉了三圈，突然耷拉下觸須，
    "月桃對你們幾個可真好，給哪吒渡心，給猴子分情絲，連本命花瓣都給了真君！本大仙鞍前馬後忙裏忙外，最後落得個什麽都沒有！"
    它氣鼓鼓地鼓起菌蓋，活像顆被踩扁的紅氣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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