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幻境突然劇烈震顫，空氣如沸騰的水般扭曲翻湧。
    月桃腳下的地麵轟然裂開一道猙獰縫隙，猩紅的霧氣從中翻湧而出。
    她還來不及驚呼，整個人便急速下墜。
    “小桃子！”孫悟空渾身金光大盛，拚盡全力朝著月桃墜落的方向撲去。
    他的指尖幾乎就要觸到那縷飄散的衣帶，卻隻攥住一團虛無。
    一股無形的力量如重錘般擊中他的胸口，將他狠狠彈開，重重撞在遠處的石壁上。
    裂縫中，朱雀石像緩緩浮現。它赤色的眼眸中燃燒著幽藍鬼火，張開布滿獠牙的巨口，無數漆黑鎖鏈如毒蛇般激射而出。
    鎖鏈精準纏住月桃纖細的腰肢與靈感菇顫抖的菌絲體，不由分說地將她們往那深不見底的口中拖拽。
    “又來了，要命了！”靈感菇瘋狂掙紮，孢子粉四處飛散，“猴子別擔心…等我們救完楊戩就…”
    它的聲音被裂縫閉合的轟鳴徹底吞沒。
    刹那間，幻境歸於平靜，隻留下孫悟空呆立在原地，指尖還保持著抓握的姿勢。
    等月桃恢複意識，她睫毛輕顫著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灌江口的畫麵。
    灌江口特有的濕潤水汽裹挾著清甜桃香撲麵而來，入目是座古樸的小宅院，院外那株桃樹開得正盛，粉白花瓣如雪花簌簌飄落，輕盈地覆在她掌心。
    還未等她看清周遭環境，眼前景象突然泛起漣漪。
    兩個孩童追逐的身影漸漸凝實——小楊嬋烏發鬆鬆挽成兩個垂髻，珍珠發飾隨著奔跑輕輕搖晃，她漲紅著臉朝著前方大喊：“二哥，等等嬋兒呀！”
    前頭身著青衫的少年驀地回首，眉眼彎成月牙，發帶在風中獵獵揚起。
    他朝妹妹晃了晃手中的紙鳶，清脆的笑聲混著桃花：“三妹快點啊，追上二哥我，我就給你買糖葫蘆！”
    小楊嬋被逗得咯咯直笑，裙擺沾滿草屑也渾然不覺，她攥緊小拳頭奮力追趕：“二哥可別耍賴！嬋兒一定會追上你的！”
    兩串歡笑聲在桃林間穿梭，驚起枝椏上的麻雀，撲棱棱掠過滿樹繁花。
    月桃望著追逐嬉戲的兄妹二人，微微一愣，隨即喃喃開口："這是……"
    "這是楊戩那冰塊臉的記憶編織的幻境！"
    靈感菇急匆匆地打斷她，菌絲體因興奮微微發顫。
    它盯著笑得眉眼彎彎的小楊戩，咂咂嘴道："沒想到小時候的楊戩還蠻可愛的嗎？"
    說著用觸須點了點畫麵裏楊戩光潔的額頭，
    "你看，這個時候他還沒喚醒天眼呢。"
    月桃正要追問，忽覺無名指一暖。
    那枚由楊戩天眼神光凝成的護身符泛起柔和白光，在虛空中投下細碎星芒。
    畫麵中的小楊戩猛地僵住，手中紙鳶的竹骨發出細微的"哢嗒"聲。
    他緩緩抬頭，澄澈的瞳孔裏泛起疑惑的漣漪，仿佛隔著時空與月桃對視。
    小楊嬋沒注意兄長的異樣，蹦跳著撞進他後背，肉乎乎的小手攥住他的胳膊直搖晃：
    "二哥！我追上你了，快帶我去買糖葫蘆！"
    見楊戩仍直直望著月桃所在的虛無，小楊嬋踮腳戳了戳他泛紅的臉頰，杏眼圓睜：
    "二哥你在看什麽？是不是想耍賴！"
    少年如夢初醒，慌亂地將紙鳶往身後藏了藏，指節卻把竹架攥得發白："沒、沒有，我剛剛隻是出現了幻覺。"
    風掠過桃林，吹落幾片花瓣黏在他發燙的耳尖，而他望著月桃的方向，眼底閃過連自己都不解的悵然。
    "快點二哥，人家要吃糖葫蘆啦！"
    小楊嬋拽著兄長的袖子又搖又晃，發間垂髻上的珍珠墜子叮當作響。
    楊戩被妹妹扯得踉蹌，卻仍忍不住回頭，目光穿透記憶的迷霧，與月桃對視的刹那，眼底閃過一絲朦朧的漣漪。
    隨後他任由小楊嬋推著往前走，兩人的身影漸漸沒入桃林深處，周圍的光影如潮水般褪去，畫麵蒙上一層灰翳。
    楊戩與楊嬋最後的背影在微光中消散，隻留下若有若無的桃花香，整片空間突然墜入濃稠的黑暗。
    一聲帶著哭腔的抽噎刺破寂靜，畫麵驟然亮起——
    蜷縮在牆角的小楊戩滿臉淚痕，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砸在衣襟上，指著石階縫隙裏蠕動的毛毛蟲直往後縮：
    "有蟲子，毛毛蟲我害怕！"
    "哎呦喂！"
    靈感菇笑得菌絲體亂顫，
    "本大仙實在沒想到，堂堂司法天神竟被條毛毛蟲嚇得屁滾尿流！"
    它笑得在半空直打滾，孢子粉簌簌往下掉。
    就在這時，一道溫柔的身影掠過桃枝。瑤姬指尖輕點，毛毛蟲化作星屑飄散，她蹲下身將渾身發抖的小楊戩摟進懷裏。
    銀鈴清脆的聲響中，一枚綴著流蘇的銀鈴係上少年手腕：
    "若你害怕，就搖響它，娘親會聽見。這銀鈴裏還有驅蟲香，以後毛毛蟲不會再出現在你身邊了。"
    小楊戩抽著鼻子，緊緊攥住母親的衣袖："那娘親不要跟任何人說我害怕蟲子......我怕他們笑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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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這是戩兒與娘親之間的秘密。"
    瑤姬眼底盛滿笑意，小指勾住兒子的手輕輕搖晃，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娘親誰都不告訴，三妹和大哥也不說。"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交疊的指尖，銀鈴晃動間，將少年的眼淚映成了細碎的星子。
    "其實楊戩那小子以前也不是鐵麵無私的冰塊臉，直到......"
    靈感菇的話戛然而止，
    月桃無名指上的神光指環突然爆發出刺目白光，眼前的記憶畫麵如鏡裂般寸寸崩碎。
    濃稠的黑暗翻湧而來，裹挾著刺骨寒意，緊接著一聲利刃破體的悶響撕裂寂靜，
    混著"滴答滴答"的血墜聲，在虛空中敲出令人心悸的節奏。
    黑暗中亮起幽藍火光，天兵天將的銀甲在血月下泛著冷芒。
    玉帝玄色冕旒劇烈晃動，雷霆般的怒吼震得雲層翻湧："瑤姬，你身為朕的妹妹，怎能與凡人通情！速速緝拿瑤姬！"
    金令擲地的脆響中，天兵如潮水般撲向楊家小院。
    畫麵裏，楊戩的父親和大哥揮舞著農具與天兵搏鬥，寒光閃過，兩人胸前綻開猩紅血花。
    年幼的楊戩被母親護在身下，眼睜睜看著至親倒在血泊中。
    瑤姬披散著長發，跪在玉帝麵前，玉簪散落，衣服沾滿泥汙："求您…放過戩兒和嬋兒，妹妹知錯了！"
    玉帝嫌惡地甩開她的手，袖袍掃落滿地碎玉："把瑤姬抓回天庭！"
    可暗中卻對著心腹將領使了個眼色。
    追殺並未停止。
    渾身浴血的楊戩背著昏迷的楊嬋在山澗奔逃，他的草鞋沾滿泥漿與鮮血，背後箭矢破空聲不斷。
    少年咬破嘴唇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腕間的銀鈴被血染紅，隨著顛簸發出破碎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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