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屍蠱撼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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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澤城地裂淵的腥風卷著砂石打在臉上生疼。青鼎侍蹲在峭壁懸石後,新長玉潤的指尖掐著塊暗紅帶刺藤紋的殘甲,目光掃過淵底混戰的赤銅驛火蠍營與百草閣藤蛇隊——這兩股人馬如同被潑了滾油的蛇群,毒牙烈火混作一團撕咬。
“赤銅火耗子想強渡七丈冰溝……藤蛇的網早紮進岩漿縫裏了。”青鼎侍低聲冷笑,聲音少了焦躁,卻淬出三分淬火寒刃般的沉穩,“百煉甲裹著的火蠍隊是誘鉺……他們副尉的銅龜殼馬甲早卸在裂口崖了!真玩意兒正貼著腐屍泥往冰髓脈爬!”
她身後半埋在岩屑裏的裴渺胸腔一震!被百草閣藤髓毒蝕入骨的丹爐如同被投入了冰窟熔漿夾縫,表麵玄漿硬殼“喀”地裂開幾道細紋。昨夜冰池被勾出的丹煞邪火尚未壓伏,此刻又被這“火蠍假甲真龜”戰術裏的虛火實水算計刺中痛處——枯澤河灣的冰煞玉脈深處,埋著的正是能引爆他爐火煞氣的引子!
“墨崖師兄!看那金銅蠍子尾勾上吊的屍骸!是赤銅驛三營的先鋒校尉‘韓熾’!”
一道尖細如毒蛇吐信的聲音貼著崖壁陰影鑽出來。兩條穿著屍皮纏蠱袍的身影如同貼壁而生的毒菌,無聲地出現在淵壁另一側裂隙。為首一人身形高瘦如竹,青黑幹枯的臉上嵌著兩顆白多黑少的翻瞳眼珠——正是控屍宗長老座下首徒墨崖!他枯爪裏撚著一枚嵌著三縷死人發絲的墨玉哨,盯著淵底戰團裏那具被赤紅藤蔓絞纏拖拽的銅甲屍骸。
韓熾的金紋赤銅重甲已被藤毒蝕出綠斑,被數根藤蛇倒刺拖在熔岩澗裂縫沿,隨藤蔓起伏晃蕩,銅甲胸口護心鏡部位刻著的赤蠍紋已被汙毒染濁,但肩甲部位三道交錯的銅虎爪痕卻格外清晰——正是赤銅驛前哨精銳的戰歿烙印!
“魂火尚存三絲半……好一具銅屍胚子!”墨崖的翻瞳死死鎖在那銅甲縫隙裏殘留的赤銅血氣,“用百草閣的藤蠱毒火養足三年……必成撼山‘金甲屍傀’!”他喉嚨深處滾出“桀桀”的低笑,枯爪間墨玉哨無聲湊近青灰幹癟的唇。
“但韓熾銅甲裏填的是蝕骨岩漿瘴……”旁邊矮胖的控屍宗弟子蕭魄盯著屍骸周身沸騰的熔岩毒氣,綠豆眼發亮,“師兄要引屍蠱鑽他骨髓?”
“控屍三法——首重毒蠱蝕骨!奪其神魄!”墨崖的尖聲在陰風裏分外清晰,“控屍宗不煉生魂,專采這新死未絕魂火,拿屍油煉‘腐心蠱蟲’,趁怨靈未散鑽髓通竅……七息之內便能讓屍骨聽哨而行!”他枯爪間猛地彈出兩點綠光——綠豆大小、振翅嗡嗡的蠱蛾,“去吧……鑽透他的屍骨竅!”
兩點綠光如同鬼火投入戰團!正落在熔岩澗裂縫被倒拖的銅甲屍上!蠱蛾瞬間鑽入銅甲縫隙!
淵底焦煙中猛然傳出細微的“哢嚓”聲響!那具倒拖的屍骸僵硬的手指……竟突兀地向上翻抬了半寸!
“要壞!”麻杆兒躲在岩洞後脊背發涼,“控屍宗的腐骨蛾要鑽透銅甲了!”
青鼎侍新長的玉麵驟然一沉。控屍宗的手段她是知道的——這幫鬼不鬼人不人的邪修,能借新死怨靈的一縷殘魄,用蠱蟲控屍體變成隻聽哨音驅使的傀儡。韓熾屍骸周身燃著岩漿瘴,若被蠱蛾吸盡魂魄成了屍傀,憑那身金紋銅甲和殘留的赤銅煞氣,就是頭人形凶兵!
她指尖烏鋼刺已然上弦!但就在此刻——
裴渺胸腔硬殼深處被冰煞玉脈牽引的爐火驟然倒卷!昨夜冰池中邪火上竄的灼流被韓熾屍骸散發的赤銅岩漿煞氣猛地一吸……灰白丹紋竟凝出一線針尖般的灼芒!如同獵鷹鎖定了獵物!
“噗!”一口裹著藤渣的淤血噴在青鼎侍後腰!裴渺整個後背如同被熔漿潑了般發燙!玄漿丹爐搏動如鼓——他竟被那股火煞屍氣勾得爐心失守,要被拖進屍煞同焚的死局!
“撐住爐膛!”月織姬清冷的低喝如同冰水澆頭!她素袖翻起,三枚凝著極寒的玉髓冰針快如寒星射向裴渺丹竅!
針未至,三股冰髓寒氣已封向裴蠻丹爐三才位!然而淵壁狂風倒灌!冰針軌跡被風扯歪半寸——
就這毫厘之差!
墨崖尖利的屍哨猛地拔高一道破音!峭壁下被倒拖的韓熾銅甲屍猝然暴起!全身甲片隨著骨骼哢哢爆響,裹著綠油屍毒的銅拳如同炮錘轟向赤銅火蠍隊的陣型——但那拳頭中途猛地拐向裂縫邊正在鎮壓裴渺煞氣的月織姬後心!
太快!帶著岩漿煞氣與藤蠱毒力的屍煞拳風烈到燙麵!月織姬冰針已發,寒氣滯空——
“冰坨子!”青鼎侍瞳孔猛縮!燒疤的手掌拍出烏刺射偏屍拳!而她整個人撞向月織姬!墨崖尖哨聲如同毒針紮進她耳膜深處!
屍傀鐵拳擦過月織姬素白腰側,將她身前剛成型的冰盾砸得四分五裂!青鼎侍撞上她的背脊,兩人滾倒在岩壁根!碎裂的冰盾殘片如刃割破她的蛇皮勁裝,雪肌玉腰處瞬間橫斜三道血口子!
“呃……”青鼎侍咬牙壓住痛呼,新長的臉卻死死抬起!隻見墨崖枯爪翻舞,韓熾屍骸已邁著重甲步伐如巨獸般衝向玄漿丹爐瀕臨崩潰的裴渺!巨拳如銅鼎罩頭!
“煉魂入竅!”墨崖翻瞳興奮得滲出黑血,“金甲屍傀……給我鎖住那爐煞丹心!”
控屍宗秘法·鎖魂錮魄籙!
數道纏繞死魂怨氣的紅繩如同從屍骸背後抽出,毒蛇般卷向裴渺赤紅虯結的胸肌與腰腹要害!繩頭係著的死嬰頭骨鈴鐺嗡嗡作響,直攝丹爐深處最後一點混沌神誌!
月織姬唇角一絲血線滑落,素指再度凝針卻被淵風撕扯。青鼎侍燒疤的手指陷進岩縫迸出血花——來不及了!屍傀的銅拳離裴渺頭顱僅剩半丈!
千鈞一發!
“蕭魄!動手!”墨崖尖哨聲已亢奮到撕裂!他早就算準了!隻要用屍傀籙索勒進那爐煞心口三息,抽他一絲將散未散的混沌魂絲滋養屍蠱……這具快煉成金甲的屍骸便能真正開竅醒神!
矮胖的蕭魄已掏出個腥綠的銅鬼麵,蓋在自己油汗橫流的胖臉上——那是煉化“屍儡神念”的傳念鬼器!他綠豆眼鎖死在金甲屍拳下的裴渺身上,如同盯著肥美獵物:“給我……撕開他的丹胎……啊?!”
蕭魄的厲吼戛然而止!他臃腫的身體猛一僵!脖子像是被無形鬼爪狠狠掐住!蓋在臉上的銅鬼麵“哢吧”裂開一道指縫寬的裂口!腥氣極濃的暗紅漿液如同噴泉般從麵具眼耳口鼻處激射出來!
“呃…師…兄?”墨崖翻瞳裏的黑血凝固了!
更詭異的是——那具正砸向裴蠻頭臉的韓熾屍傀,鐵拳竟然在離裴渺麵門半寸處硬生生頓住!屍身震顫扭曲,如同被無數鐵鉤穿透筋骨!銅甲內裏猛地傳出蠱蟲被啃噬爆裂的密集悶響!
鎖魂紅繩在即將觸到裴渺燒紅胸肌的刹那突然倒卷!如同被烙鐵燙了般彈回!反噬的死嬰怨力隨著繩頭猛地鑽回墨崖枯爪——
哇!
墨崖噴出大口腥黑如淤泥的血漿!枯爪中那枚墨玉屍哨竟被反噬魂火燒裂!
“反噬……屍傀反噬?!”墨崖青黑的死人臉第一次扭曲出驚恐——那是屍蠱煉岔、屍魄反吞活主的征兆!
而就在這屍傀僵頓、鎖魂籙斷裂的瞬間!
淵底裂縫深處——韓熾屍骸腳下熔岩噴濺處——一道扭曲如蛇的巨大黑影無聲地從沸騰的岩漿瘴氣裏鑽出半截!那東西形如被扒了皮的巨蛟屍骸,白骨森森的脊梁頂著腐朽的赤銅鱗片,肋部虯結著無數暗紅帶金紋的“筋絡”——竟是從裂縫深處被金甲屍傀煞氣引上來的冰煞赤髓礦脈屍蛟殘骸!
它空洞的骨口中還銜著一枚巴掌大、凝著暗金血色流轉的墨骨——正是枯澤冰煞玉脈的髓核!
礦蛟殘骸黑霧彌漫的巨嘴猛地張開——那根本是朝著懸吊金甲屍傀的赤紅藤蔓啃咬過去!藤蔓被灼穿熔斷!失去牽引的屍骸向著淵底熔岩急墜——
裴渺胸腔玄漿硬殼縫隙猛地透出一抹精純的金赤光澤!爐中那縷被韓熾銅甲吸引的殘火煞氣如同歸巢般瘋卷而出!他緊閉的雙眼豁然睜開!血絲遍布的瞳孔裏一道灰白丹芒如針射出!直刺正墜落的屍骸胸膛!
“呔!”
丹芒沒入銅甲的刹那,那具屍骸如同通了電般猛一抽!原本被控屍籙打散的幾絲殘魄被丹芒強行糅合!下墜的身形在空中一頓——竟在熔岩上空三寸處僵止了一瞬!
墨崖被血糊住的翻瞳驟然瞪裂:“屍……屍傀活了?不…是燃煞禦屍?!”
礦蛟屍骨殘骸撲了個空,巨骨森森的顱骨卻撞上懸壁,塌下半邊。而那韓熾屍骸僵硬轉身,重甲內的骨節發出“咯吱”爆響,纏滿熔岩瘴氣的銅拳猛地——
砰!
狠狠擂在墨崖心口!他整個枯竹身子倒飛砸進岩壁!噴出的血漿混著碎裂的腐心蠱蟲沾滿身前!
“噗通。”
金紋銅甲的屍骸重重落在他身前坑中,單膝跪地,如同沉默的赤銅礁石。屍身甲內嗡嗡鑽動的蠱蛾被殘留的熔岩煞氣瞬間烤成了灰燼。墨玉哨殘片叮當落地。
青鼎侍扶著流血腰肢,新長的眉梢微微上揚:“控屍宗的雜碎…也有給自家屍傀當墊背的時候?”
月織姬指尖寒針悄然收回,冰眸落在韓熾那毫無生氣的屍骸背甲——三枚細如發絲的灰白丹紋,正烙在赤蠍銅紋的尾勾縫隙裏,微不可察地緩緩流轉。
深淵裂縫對麵,百草閣藤蛇隊殘餘已被金甲屍傀的暴走驚退。赤銅驛火蠍營殘兵倉皇收攏陣型。麻杆兒抖著手去拽崖壁腐藤。
而在那死寂的屍骸低垂的頭顱陰影下,裴渺胸膛玄漿硬殼正緩緩彌合。殼下的混沌內丹表麵,一道細微如發絲的血色紋路,悄然烙進了玄漿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