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焦灘聚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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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焚心台的地火漿子半涼不涼,凝成了黑疙瘩。裴渺坐在台上,胸口三道火疤暗紅發悶。身上那股通脈後的新力氣,像是被什麽東西堵著,使不出來。
    青鼎侍靠在旁邊的銅鏈子上,揭開纏小肚子的布條。那地方被墨崖的毒針紮過後一直沒好利索,傷口還流著黑黃水。腰上那塊銅鏽似的印子硬梆梆的,摸著裏頭好像有鐵渣子在硌肉。她擰開水囊衝傷口,清水衝開爛肉,看到底下冒出了一丁點青金色的尖刺頭。“爛灶膛煉的這身子骨,”她疼得抽氣,“裏頭還紮著釘子呢!”
    月織姬靠著燒黑的石牆歇著,脖子上那個鼓包腫得更大了,隔著薄薄的皮子都能看見青筋在跳。她用凍冰的手指頭去按那硬塊,寒氣剛進去,喉嚨就像被什麽東西掐住似的,疼得她嘴角滲出血絲來。
    裴渺蹲下來,焦黑的大手捂在青鼎侍小肚子傷口邊上,手心裏的熱氣往裏灌。爛肉邊兒上被燙得滋滋響,卷起黑邊兒。青鼎侍緊繃的腰放鬆了一點。裴渺捏住那點冒尖的青金刺頭,手指頭燙得冒煙,猛一拔——
    “啊!”青鼎侍疼得弓成蝦米樣,刺頭連著爛肉被拽出來半寸,血嘩地湧出來又被裴渺的手掌燙住封上了。
    “燒紅的烙鐵比涼水衝管用。”她喘著氣擦汗,腰上爛肉是結上了,可底下那個銅鏽印子硬塊還在。
    裴渺又去瞧月舞姬的脖子。托起她下巴看了看那鼓包,月織姬垂著眼沒躲。裴渺指頭肚揉著鼓包邊上的筋,熱氣化開凍著的寒氣,月舞姬喉嚨鬆快了點。他用虎口抹掉她嘴角的血:“堵著的東西…得化開。”
    月舞姬喉嚨動了動,堵著的感覺輕了些。
    焚天窟外邊的枯骨頭灘子上,麻杆兒拖著瘸腿在焦土裏扒拉,翻出半截鏽得不成樣的蛇牙鏢頭。幾個躲在死人堆裏裹傷的赤銅衛湊過來:“疤哥?裴老大真練通了經脈?那金子做的大盔甲……”
    麻杆兒指指新搭的獸皮帳子:“大金人胸口的洞補好了,那三道火疤子冒著暗紅的光!百草閣的毒藤針都紮不透!”
    赤銅衛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突然衝著屍骨堆後頭喊:“老蒼頭!”
    幹巴老頭鑽出來,焦黑的手指頭捏著根燒糊了的藥棒子。這是劫餘盟舊部裏活下來的老兵醫,靠煮死人油吊命活下來的。老蒼頭用藥棒敲敲赤銅衛的斷腿:“信裴老大?他那疤臉女人肚子爛了,冰美人喉嚨長瘤!能不能撐三天都難說!”
    人群死靜。突然有個斷了手腕的赤銅衛啐了口血痰:“百草閣那幫孫子把老子兄弟七條命抽成了人幹!不信裴老大,等著讓墨崖那老鬼把咱們也煉成油燈?”
    獸皮帳子簾子掀開。裴渺腰上綁著新編的藤甲走出來。後頭金甲大個子踩得焦土撲撲響,胸口三道火疤冒著紅光。
    他二話不說,焦黑大手拍在斷腕漢子的肩膀上:“赤銅衛的斷刀片子。埋了可惜。”
    斷腕漢子手指縫裏夾著半截銅刀頭:“剩口氣也砍藤根!”
    裴渺點點頭,煞火裹著銅刀頭。嗤啦響紅光閃,斷口燒熔了粘上木把,成了一把半銅半鐵的砍刀。
    眾人嗡的亂了。老蒼頭藥棒掉了地,枯手哆嗦著捧住銅刀:“煞火補兵器……這是煉髒境的本事啊……”老頭撲通跪倒:“兵醫蒼胡子!給裴老大熬藥救命!”
    潰兵們攢成堆。有人翻死人堆找草藥,有人挖地火坑搭煉爐。火光映著人群,金甲大個子的火疤跟著火光一跳一跳。
    青鼎侍半躺在石頭窩裏,蛇皮甲蓋著剛收口的小肚子。她瞧著忙活的赤銅衛們,嘴角撇著笑:“一堆爛蟲子……倒啃出個血窩蛋了。”
    過了三天,焦土灘西北角崖子下頭。新挖的地火洞冒著黑煙。老蒼頭捧著石臼搗藥膏:“火癤草三斤,赤銅渣四兩……”
    裴渺把新采的藥草扔進臼裏,煞火控著火慢熬。黑綠藥膏慢慢凝上,透出嗆鼻子的香味。他舀了勺熱乎的膏抹在青鼎侍腰上那塊銅鏽印上。青鼎侍嘶嘶抽涼氣:“灶膛熬的藥……比老蛇頭那騙子強……”
    熱膏化開印裏頭的硬疙瘩,發青的筋肉露了血色。另一邊,月舞姬喉嚨的鼓包也消下去不少。老蒼頭捧著冰玉盒子跪過來:“雪蛤油半錢!專化喉嚨裏的硬塊!”
    月織姬自己挑了點兒白膏抹在喉嚨上。冰膏化水流進喉嚨,那硬包包軟成一小團。
    突然地洞深處轟隆塌響!幾個赤銅衛扛著滾落的石塊撞出來:“裴老大!旁邊洞裏有古怪!”
    裴渺踹開碎石堆。一股惡臭撲鼻,坑裏堆著好多燒焦黑的人形。最裏頭石台上靠著個幹屍,穿著赤銅甲,胸口三道虎爪印——竟然是赤銅衛指揮使的屍首!胸甲裂口那兒結著個墨綠色晶石頭,裏頭裹著遊動的金色火線。
    老蒼頭胡子直哆嗦:“指…指揮使心口的寶貝……被百草閣掏走的‘火髓核’?!”
    裴渺胸口火疤發熱。火髓核是焚天窟煉脈的寶貝,能幫忙通脈。他伸手去拿——
    “滾!那是我爹的命!”洞頂猛地跳下個少年。穿著赤銅鱗甲,掄著半截虎頭銅矛就砸過來!
    少年矛帶風聲。裴渺不躲,右胳膊火疤一亮,煞火裹成赤銅色,劈手奪矛!矛身燒紅了紋絲不動。少年虎口裂血,眼睛瞪得冒火:“還我!”
    裴渺托住少年手腕把煞火灌進去。少年鱗甲縫裏透紅光,臉上又疼又驚:“赤銅煞氣…指揮使家傳的本事…你咋會?!”
    “煉脈要底子。”裴渺把火髓核塞少年手裏,“這是你的根苗。自己煉。”又指著地火坑裏煞氣最重的位置,“坐那兒練七天。炸了還是成了,看命。”
    少年攥著核發傻。青鼎侍嗤笑著拍他後腦勺:“灶膛撿你當柴火燒。別把自己煉糊了。”
    地火洞深處黑煙升騰。赤銅衛殘兵、老兵醫蒼胡子、捏著火核的少年……焦灘上的血窩子算是紮下了根。石頭窩暗角裏,青鼎侍摸著腰上剛結痂的傷口,硬塊總算化開了些。月舞姬喉嚨不鼓了,冷眼映著黑煙深處,金甲大個子的火疤正跟著新開的煞脈一起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