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葬碑噬玄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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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風峽的濃霧深處,嶙峋怪石的棱角像鬼爪撕扯著天光。枯骨營殘部藏身在半塌的巨岩窟窿裏,冰碴子沾著石壁淌下,聚成渾濁的冰窪。青鼎侍摳著腰牌角,指頭沾了冰窪水在黑沉沉的牌麵上來回蹭,刻出歪歪扭扭幾道淺痕:“狗道士…追到東荒地界…啃你老娘腳後跟…”
裴渺盤坐在窟口風眼裏,周身煉髓罡氣沉在筋骨深處,隨著呼吸一起一伏,像爐膛暗火燜著滾燙的鐵砂。他肩胛骨硬抵著岩壁,那塊被玄璣子冰劍劃開的皮肉結了黑硬痂,底下是剛淬出來的鐵疙瘩新肉,透著股子生鐵味兒。“煉髓大成的灶膛…塞了半把冰碴子,”他啞聲吐出口白汽,“火旺不起來。”
“旺不起來就憋著!”青鼎侍啐了口,焦躁地蹭著牌子,“等著老道尋來當柴劈?”烏金腰牌底子冰涼,之前沾染的墨綠光絲早已被峽穀黑霧舔盡,可牌緣幾道新刮的淺痕裏嵌著冰碴,被她指溫焐著,印出點不顯眼的濕痕。
窟頂岩壁“簌簌”掉碎石沫子。月舞姬裹著冰霧飄落。她指尖懸著墨晶冰環,環體細密的裂痕間浮動幽藍冰光,環心那點焰光又弱了些,像餓癟肚皮的燈豆。“黑霧蝕寒源…三日後…冰魄難存。”聲音像凍裂的琉璃。
東麵怪石堆後頭,老蒼頭佝僂著腰鑽出來,枯爪攥著塊裹了霜的薄石板。“灶膛…看看這個…”老頭枯指哆嗦著攤開石片,片上有道暗紅的爪痕印子,紋路深如刀刻,爪痕盡頭勾著座半邊坍塌的巨碑影子。
“葬石碑的貓爪印?”雷拓湊過來瞄了眼,少年新淬的胳膊骨上還結著霜。
裴渺指肚擦過紅爪痕。剛穩下的煉髓罡元猛地一跳!體內那口憋悶的破灶膛像是被人灌了勺滾油!他“騰”地站起,胸口三道疤灼燙透衣!疤底壓著的神屍玄炁死命往脊骨裏鑽!東荒深處那座殘破碑影,隔著濃濃黑霧往他骨子裏撞!
“玄璣那凍雞子…找的就是這塊骨頭?”青鼎侍眼珠子跟著疤發亮。
“碑底…有好東西引著他…”月舞姬冰眸凝在石片上,“寒煞…道源…比他吃過的都好。”
“餓狗聞見屎香了!”青鼎侍把腰牌一拍,“引他來!拿屎噎死他!”牌麵剛刻的淺溝被這一拍,嵌進去的冰碴無聲碎了幾點粉末子。
峽穀東段,霧蝕石林。
玄璣子白袍懸在一截枯黑的巨大獸骨上。指間捏著半枚碎裂的冰棱玉佩,玉佩殘留一絲混沌卻精純的煞氣正指向枯骨營藏身之所。枯唇無聲開合:“裴氏小輩…竊取神屍玄炁…”眼角青霜道紋如活水微瀾。
他指尖撚開佩末那絲氣息,精純點丹道源混入其中,凝成一線冰魄道標破開濃霧激射!
“來了!”豁口灌進的風驟然尖嘯!裹著冰碴子打在臉皮上針紮似的!
“拖他進屎坑!”青鼎侍嚎一嗓子,人已蹬著石壁竄出窟口!腰牌對準那破霧而來的冰魄道標狠狠擲去!烏金玄鐵帶著蠻橫力道撞在標尖!
“鐺——!”冰屑炸開!道標崩裂!但碎裂冰光中一枚細如牛毛的“玄天定魂針”無聲刺入腰牌!牌身瞬間覆滿墨綠道霜!凝定在半空!
“哼…”霧中玄璣子的冷哼蕩開,枯爪隔空一抓——腰牌倒飛而回!牌上玄霜蔓延到青鼎侍胳膊!寒氣直透她半廢的鐵骨!胳膊動作立時僵緩!
玄璣子白袍鬼影破霧浮現!枯指點向僵滯的青鼎侍:“穢物…當誅!”
“冰環引煞!墜淵!”窟內月舞姬厲叱!
墨晶冰環嗡鳴脫腕!環心那點幽藍冰焰驟然炸開!噴出一股藍黑相間的冰煞霧流!霧流引動峽穀深處龐大的黑煞意誌,如同巨蟒纏繞玄璣子!
濃霧驟然沸騰!黑煞漩渦如磨盤碾下!
玄璣子點向青鼎薛的指訣被迫撤回!白袍鼓蕩卷住周身!枯瘦指影在袖袍中急速勾畫玄奧符印!引動精純點丹道源對抗碾落的混沌煞潮!
就在他道源被牽製、心神全係於上方黑煞漩渦的刹那——
裴渺動了!
他的身影如同融化在濃霧裏,再出現時,已在玄璣子側後方十丈!焦黑手掌狠狠拍向下方黑霧彌漫的地麵——拍的不是玄璣子,而是之前老蒼頭石片所指、暗紅爪痕指向的方位!
煉髓大成罡元裹著腑脈煞火!如同燒紅的鐵水注入寒潭!
“轟!”
大地應聲龜裂!無數漆黑的、粘稠如油、卻又蘊含著細碎晶體的液體從裂開的凍土層下噴湧而出!是“噬骨汙源”!峽穀核心禁地浸透億萬生靈骸骨、又被混亂黑煞腐染的絕凶之物!
源液沾染道源氣息的瞬間,如同千萬饑渴的活蛭嗅到了氣血!粘稠黑浪猛然倒卷!其中蘊含的混亂惡念與道門氣息天生相衝!竟無視了玄璣子的護體道罡,順著白袍卷引的黑煞旋渦逆向侵蝕!瘋狂附著吞噬著他道源外溢的氣息!
“孽障!”玄璣子瞳孔微縮!這穢物竟能汙他道基!枯指急掐道印,點丹道源凝成一柄剔透的玄天冰劍斬向粘浪!
冰劍劈入汙源!“嗤——”騰起大股腥臭無比的黑綠濃煙!汙源被斬開!可冰劍上道源清光亦被迅速汙染黯淡!一股極其黏膩的混亂惡念順著劍身反噬道心!
玄璣子心神劇震!袖袍一揮斷棄道源冰劍!枯指正要再凝道源,下方噴湧的噬骨汙源中,數隻純粹由混亂黑煞凝成的、形如枯爪的霧掌破源而出!直抓他懸空的腳踝!惡念侵蝕!混亂意誌衝擊!
道台微晃!
“就是現在——碑煞引殺!”
立於遠處巨岩之巔的月舞姬雙手高舉!破碎的墨晶冰環懸浮於她頭頂!環心那點幽藍冰焰此刻燃燒到極致,竟帶著一絲與那葬神碑同源的恐怖死寂!冰環驟然投射向下方峽穀最幽深之地——那座半殘的黑風葬碑!環心焰光為引!
轟——!
葬神碑殘體深處那股沉寂的、仿佛埋葬了整個時代的死寂意誌被引動!一股肉眼不可見、卻足以碾碎真靈意念的磅礴碑煞衝天而起!瞬間貫穿層層黑霧,無視空間直撲玄璣子道台識海!目標無比精準!時機妙到毫巔!
“呃啊——!”
玄璣子身軀狂顫,白袍如同瞬間失去支撐!他七竅之內,有冰晶與血絲同時迸出!道台識海被這純粹的、代表寂滅與埋葬的意誌正麵轟中!遠比身軀受創更為恐怖!護體道罡瞬間潰散近半!點丹道紋如風中殘燭!
“焚髓道煞!汲!”裴渺的怒吼撕裂霧障!整個人如同點燃的隕星,帶著撞碎一切的決絕從霧中撞出!他雙手裹著赤金色煉髓罡漿!罡漿深處絲絲縷縷漆黑如墨的汙源與神屍玄炁瘋狂纏繞灼燒,凝成一柄焚天斷刃直刺玄璣子洞開的道台!
嗤——!
斷刃如熱刀切油般貫穿潰散的道罡!狠狠釘入玄璣子後心肺竅!這哪是簡單的穿刺!這是裴渺以自身煉髓大成的腑脈為熔爐,將玄璣子潰散的精純點丹道源硬生生掠奪吞噬的搏命狂招!
“啊——!!!”
玄璣子從未發出如此淒厲的慘嚎!道基被噬!道源被奪!前有碑煞噬魂,後有焚髓奪基!縱是點丹真人也抗不住內外齊爆的絕命殺局!他那身冰魄道紋的白袍寸寸碎裂!枯瘦身軀如同被捏碎的冰雕般在半空崩解!點點蘊含精純道源與混亂碎芒的冰屑裹著黑綠汙源四下迸濺!
轟隆!
點丹修士隕落炸開的狂暴亂流橫掃峽穀!黑霧與冰煞爆出衝霄龍卷!枯骨營眾人被掀飛,無數碎石冰棱激射!金甲屍將堵在豁口的龐大身軀首當其衝,胸口血晶石“嗡”地狂震!表麵金紋爆閃!硬抗了數道點丹爆流!甲隙迸出道道熔岩赤痕!
月舞姬被亂流撞飛!冰環脫手!環體墨晶裂開道深痕,幽藍焰光幾乎熄滅!
青鼎侍肩臂上的玄霜瞬間被爆炸衝碎!她狂笑著撿回腰牌,迎著漫天冰血汙源撲向裴渺!用腰牌替失去意識的他擋下最後一道崩濺的道源冰刺!
“鐺!”
烏金玄鐵牌身爆出一串火星!刺目紅光在那道冰碎屑的衝擊下瞬間點燃牌體!玄霜、汙源、神屍戾氣、道源殘渣…種種混亂殘留被赤晶紅光瘋狂熔煉,腰牌上青鼎侍所刻劃痕中浮起一條血色蛇形紋路!妖異嗜血!
雷拓抱著老蒼頭滾進碎石堆,老頭鐵臂硬生生摳進凍土擋住二人。峽穀深處震蕩漸息。霧中那座殘破的黑風葬碑之影緩緩隱去,碑底冰髓搏動,似乎更凝實了一分。
裴渺仰麵栽在汙冰渣裏。胸口塌陷般的巨坑正在緩慢愈合,新成的腑肉下,一枚赤金與墨黑漩渦交織的微型丹胎雛形無聲沉浮——焚髓道胎初蘊!點丹境的遺骸散落如星,血水混著道源碎屑浸透大地,黑峽穀的風卷起殘留的冰晶,在焦土坑裏凝成道道鋒利的霜刀。烏金腰牌靜靜躺在裴渺染血的胸口,牌身血色蛇紋悄然流淌著點點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