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孫悟空扛著金箍棒在前開路，唐僧牽著白馬跟在後麵，師徒二人朝著西方暮色走去。雲端之上的觀世音菩薩輕拂玉淨瓶柳枝，目光落在山下那團猴毛翻飛的身影上——3百年前大鬧天宮的戾氣雖被五行山壓去幾分，可那火眼金睛裏的桀驁仍像未滅的火星。
    她指尖輕點蓮座旁的錦盒，裏麵躺著一圈兒細如銀絲的金箍，金屬表麵流轉著八卦爐鍛造時留下的幽光。這物件是老君用定海神針鐵屑混著仙磁石打磨而成，專能感應心念收緊。菩薩素手一揮，錦盒裏的金箍化作一縷金光，鑽入路邊一株老槐樹下的僧帽裏——那帽子看似普通粗布，帽簷夾層卻用天蠶絲縫著咒文，隻等有緣人戴上。
    "悟空，你看那樹下怎會有頂帽子？"唐僧勒住韁繩，指著老槐樹斑駁的光影。孫悟空火眼金睛一掃，早看見帽簷下若隱若現的金芒，正要開口喝問，卻見師父已翻身下馬，拾起帽子時袖口露出被風沙磨舊的僧衣。"許是哪位施主遺落的，你這毛臉戴著正合適。"唐僧笑著把帽子正要往他頭上一扣。
    孫悟空猛地刹住腳步，金箍棒重重杵在沙地上，震得唐僧坐騎唏律律打了個響鼻。他撓著發燙的猴頭，耳尖的絨毛突然豎了起來——兜率宮裏那個盤著雲紋發髻的道童盤昭，臨走前甩著拂塵說的話，此刻竟像火星子似的燎過腦子："君子不受嗟來之食，便是下界降妖，也得掙個堂堂正正。"
    "這帽子...怕是來路不正！"孫悟空突然轉身，金箍棒直指唐僧鞍後的包裹，"風沙卷起唐僧的僧袍，他望著孫悟空被夕陽拉長的影子，那猴頭雖強著不肯戴帽，手裏的金箍棒卻始終斜斜護在他身前。雲端的菩薩歎了口氣，指尖的柳葉化作金光，將那亂竄的金線重新裹回帽中。或許盤昭說得沒錯，這潑猴的傲骨，終究要靠他自己掙斷枷鎖，才能真正懂得"護持"二字，從來不是靠金箍圈出來的。
    當初在兜率宮看盤昭給老君研墨，就該料到這猴子記著"嗟來之食"的話——如今戴個金箍倒像受了天大委屈！
    觀音菩薩望著孫悟空消失的雲影，玉淨瓶險些從手中滑落。她指尖無意識地撚動著頸間佛珠，眉頭絞成個疙瘩——那潑猴的火眼金睛竟看穿了靈山的局。檀香在大殿中嫋嫋盤旋，她望著蓮座下匍匐的善財龍女，忽然覺得袖口的玉簪都壓得鬢角生疼。
    "這緊箍若套不上..."她垂眸時睫毛顫了顫，琉璃盞裏的楊柳枝正滴下水珠，在金磚上洇開一小片暗影，"金蟬子十世修行的渡劫棋，難道要卡在這石猴的倔脾氣上？"指尖的佛珠突然硌得指節發白，西方教欲借東土傳經立威的盤算，本是天衣無縫的局，偏生這猴子跳出五行外，連緊箍咒的咒文都還沒念出口，便掀了棋盤。
    殿外的風鈴突然叮咚作響，觀音抬眼望見南天門外的霞光，忽然想起五百年前那隻掀翻兜率宮的猴子——那時他被八卦爐煉出火眼金睛，如今怕是連靈山的算計都能瞧出三分。玉淨瓶的水珠滴在掌心，她忽然苦笑："原以為兜率宮內300年壓得住野性，卻忘了潑猴最恨被人拿捏..."這一步棋若失了孫悟空，金蟬子的取經路便如斷了線的風箏，西方教的功德簿，怕也是要留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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