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神識在虛空中交織，憤怒裏摻著更深的驚懼。她們不怕與妖魔鬥法，不怕為護佛法舍身，卻從未想過會以這樣屈辱的方式淪陷不是敗於法力高強的對手，而是困於一道咒法，被一頭她們素來輕視的“蠢豬”玷汙了法身。這玷汙不僅是皮肉上的觸碰，更是對她們身份、對西方教威嚴的踐踏——日後若傳揚出去，三界會如何議論？說西方三大尊者，竟連一頭豬的欲望都擋不住？說她們的“試禪心”，終究是敗給了自己也無法掌控的欲念與意外？
    觀音淨瓶裏的甘露在識海中劇烈翻湧，似要衝碎禁錮；文殊的慧劍虛影愈發鋒利，劍刃上已映出盤銳與豬八戒的雙重影像；普賢識海裏的白象揚起長鼻，鼻息震得識海嗡嗡作響。她們同時意識到，自己被他人算計，遠比直接鬥法更狠他不僅要困住她們，更要在她們心底種下一根刺，一根關於“失控”與“屈辱”的刺，讓她們日後想起今日，便如芒在背。
    窗外的晨霧漸漸散去，遠處傳來豬八戒哼著小曲找吃食的聲音，那聲音輕飄飄的，卻像重錘敲在三人的識海上。她們曾以為自己是棋局的掌控者，此刻才驚覺，自己早已成了別人棋盤上，被隨意擺弄的棋子。而那被玷汙的法身，便是這局棋上，最刺眼的一道敗筆。
    屋內的凝滯仿佛漫進了骨縫裏。觀音望著自己被攥出紅痕的手腕，那道印記在素白的肌膚上刺目得很，像在無聲地嘲笑著她的狼狽。她想揚手打碎這滿室的齷齪，想讓淨瓶甘露化作滔天巨浪，可指尖連半分力氣都使不出，隻能任由那股屈辱像南海的瘴氣，絲絲縷縷纏上心頭。她把牙咬得死緊，牙齦滲出血絲，混著唾沫咽進肚裏，那腥甜的滋味，倒比當年在紫竹林靜坐千年嚐過的所有苦澀都更烈。
    文殊的銀鐲仍懸在半空，梵文的微光忽明忽滅，像她此刻起伏的心境。她想起自己執掌智慧劍，閱盡三界因果，卻偏偏算漏了盤銳這手陰招，算漏了豬八戒會如此膽大包天。那被扯鬆的衣襟還敞著，風從窗縫鑽進來，掃過頸間肌膚，帶著刺骨的涼。她想誦咒驅邪，想讓青獅怒吼震碎這定身咒，可喉嚨像被塞了團棉花，連個音節都吐不出。那口悶氣堵在胸口，幾乎要把她的識海撐裂，卻隻能硬生生往下壓——她是西方教的尊者，總不能像潑婦般嘶吼，把這等醜事嚷得人盡皆知。
    普賢垂眸看著自己揉皺的裙角，那上麵的白象紋被蹭得發灰，像蒙了層洗不掉的塵埃。她想起自己座下六牙白象，向來是威嚴的象征，此刻卻連護主的機會都沒有。那被捏碎的桃花瓣碎屑還沾在裙邊，像一顆顆羞恥的烙印。她恨盤銳的陰狠，恨豬八戒的無恥，更恨自己此刻的無能為力。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盡管外人看不見那細微的動作），掐出幾道血痕，那痛感讓她保持著最後一絲清醒——這虧，必須吃，還得吃得悄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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