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目光在虛空中相觸，彼此都從對方眼底看到了相同的隱忍。她們是西方教的臉麵，是三界敬仰的菩薩，這等被凡人（縱然是天蓬轉世）玷汙的事，若是傳出去，不僅是她們三人的奇恥大辱，更會讓西方教淪為三界笑柄。所以，再痛再怒，也隻能往肚子裏咽，連半聲怨言都不能泄露出分毫。
    陽光越升越高，照在她們凝住的身影上，將那些褶皺、紅痕、汙漬都照得愈發清晰。可她們的表情依舊維持著被定住時的模樣，仿佛方才那場屈辱從未發生，仿佛心底那口碎牙的腥甜，隻是晨露沾了舌尖的錯覺。
    屋外，豬八戒哼著小曲的聲音漸漸遠了，留下滿室寂靜，和三尊菩薩肚裏那口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的悶虧。
    這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文殊與普賢的識海中炸開。他們雖也蒙受奇恥大辱，法身遭汙，可終究是男子化身，縱有再多憤懣，也不會生出更棘手的枝節。可觀音不同——她此刻的法身是女子之軀，那具從南海紫竹林凝出的肉身，雖非凡胎，卻帶著女子的稟賦，能承雨露，能孕生靈。
    普賢垂眸看向真真那身青衣下微微起伏的輪廓，識海裏陡然升起一股寒意。他想起觀音為顯慈悲，法身向來凝得最是真切，肌理血脈皆如真人，便是為了試禪心，也未在這具軀殼上做半分虛飾。昨夜那番折騰……他不敢再想下去，隻覺得那道定身咒不僅鎖著她們的動作，更像一道無形的閘，正將一個可怕的可能關在裏麵，隨時會衝破禁錮。
    文殊的慧劍虛影在識海中劇烈震顫，劍刃上第一次映出惶惑。他算遍因果，卻算不到盤銳的算計會留下如此陰毒的後手。若觀音真因此有了身孕……那絕非簡單的羞辱，而是要將西方教的體麵釘死在三界麵前。試想，執掌淨瓶、普度眾生的觀音大士，竟懷上了豬八戒的骨肉？這等流言一旦傳開，無需妖魔攻訐，西方教的威嚴便會自行崩塌。
    觀音自己又何嚐不知？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那股異樣的滯澀，並非來自定身咒的禁錮，而是另一道更隱秘的、屬於凡俗生育的可能，正像顆種子般悄然埋下。她的識海瞬間被恐慌淹沒，遠比昨夜的屈辱更甚——那是一種對自身潔淨的徹底顛覆，是對“觀音”這個身份最根本的褻瀆。南海的甘露在識海中瘋狂衝撞，想要滌蕩那不該存在的痕跡，可那痕跡如同附骨之疽，與這具女身的肌理纏在了一起。
    她死死咬著牙，唇線抿成一道慘白的直線。往日裏拈花的手指在識海裏攥得死緊，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她不怕死，不怕鬥，卻怕這無法逆轉的“後果”——一個由褻瀆而生的生命，若真的降臨，她該如何自處？西方教又該如何自處？
    文殊與普賢的神識同時向她探來，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無需言語，三人都明白這其中的凶險。文殊的慧劍開始推演破局之法，卻發現所有路徑都指向死結；普賢的白象在識海裏焦躁地踱步，長鼻卷起的靈光也驅不散那層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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