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玄的靴底陷入菌毯時，粘稠的觸感已從純白轉為琥珀色。晨光穿透星淵穹頂的裂痕，將菌絲血管照得如同融化的蜜蠟。他彎腰觸碰地麵，指尖傳來胎兒心跳般的震顫——那些分解的飛鳥圖騰正在菌脈深處重組，羽翼骨片刮擦血管內壁的聲響，像無數把手術刀在青銅器皿上打磨。
    "代謝係統在自我修正。"
    林素心的聲音從琥珀菌絲中滲出。她的量子身軀此刻呈現出詭異的半液態，頭顱懸浮在季玄左肩上方，胸腔以下卻融化成菌脈網絡。當季玄試圖後退時，發現菌毯表麵凝結出晶態倒刺，刺尖精準抵住他的跟腱。
    星淵穹頂的裂痕突然噴湧瀝青狀物質。季玄抬頭，看見飛鳥殘骸在黏液雨中翻騰重組——它們的喙部進化出星脈鑽頭，眼窩裏旋轉著質檢員的青銅紋章。第一隻完成變異的飛鳥俯衝而下，鑽頭在觸及季玄眉心前被琥珀菌絲纏繞，瞬間碳化成灰黑色雕塑。
    "你的抗體在破壞平衡。"林素心的液態手掌按上季玄脊椎。他感到晶化部位突然軟化，老約翰的鏽蝕齒輪從皮下浮出，齒紋間爬滿新生的菌絲芽孢。當芽孢接觸空氣時，菌毯突然隆起成解剖台，將季玄束縛在由飛鳥骸骨拚合的十字架上。
    琥珀色晨光在此刻達到峰值。季玄看到菌毯深處浮起三百枚卵形艙室，艙門上的觀察窗映出自己不同年齡段的克隆體。五歲的克隆體正在艙內用晶骨刻寫方程，十五歲的被菌絲改造成飛鳥信使，二十二歲的則懷抱腐爛的星環胚胎喃喃自語。
    "這才是代謝係統的全貌。"林素心融化的身軀爬上十字架，菌絲在季玄皮膚上編織出飛鳥圖騰，"每個紀元都是免疫試煉，而你...是唯一存活的變量。"
    季玄的咽喉突然被菌絲勒緊。鏽蝕齒輪在窒息感中暴發脈衝，將十字架震成齏粉。墜落的瞬間，他看見地層深處蟄伏的真相——千米長的代謝主脈正在搏動，脈管壁由無數質檢員的鋼鐵脊椎拚接而成，管腔內漂浮著林素心不同年齡段的量子殘影，每個殘影都連接著飛鳥胚胎的神經索。
    老約翰的齒輪突然自主飛旋，在菌毯上犁出血肉溝壑。季玄順著溝壑狂奔，發現每個裂口都在滲出星脈膿血。當第七道裂口噴出青銅雨時，他看到了代謝主脈的控製核心——由三百個星環碎片拚成的立方體，表麵浮動著林素心分娩時的腦波圖譜。
    "阻止她！"
    五歲的克隆體突然撞破觀察窗。他的晶骨刺入菌毯，在季玄腳下形成橋梁。當季玄踏過第七塊晶骨時，橋梁突然碳化成星脈鑽頭，帶著他刺入代謝主脈的管腔。
    管腔內的黏液突然沸騰。林素心的量子殘影們集體轉身，她們的太陽穴伸出菌絲導管，連接著飛鳥胚胎的神經突觸。季玄的鑽頭在觸及立方體的瞬間融化，鏽蝕齒輪卻在此刻分解成抗體細胞，順著導管反向入侵胚胎群。
    "你果然帶著老約翰的瘟疫。"所有林素心異口同聲。代謝主脈突然痙攣，管壁的鋼鐵脊椎脫落，在黏液雨中拚成青銅絞刑架。季玄被菌絲吊上絞架時，看到自己的克隆體們正在艙室內集體變異——他們的晶骨穿透艙壁生長，在虛空中編織出新的星淵穹頂。
    第一縷真正陽光刺破菌毯時，季玄聽到了新生紀元的啼鳴。那些變異的克隆體突然靜止，晶骨表麵浮現出飛鳥圖騰的逆模因。老約翰的抗體細胞在陽光下暴發，將星環立方體改造成透明培養艙——艙內沉睡著未受汙染的初代菌株，其葉片紋路正是季玄兒時在排水溝刻畫的星環草圖。
    林素心的尖嘯與培養艙的開啟聲共鳴。當季玄扯斷菌絲躍入艙內時，整個代謝係統開始坍縮。飛鳥胚胎在強光中汽化，琥珀菌絲退化成基礎氨基酸，連星淵穹頂的裂痕都在自我修複。
    最後的墜落中，季玄緊抱著初代菌株。他的視網膜上烙印著最後的畫麵：林素心融化的量子身軀正在菌毯上凝結成琥珀雕像，而雕像指尖指向的地平線盡頭，某個未被命名的光源正在菌絲中孕育新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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