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天燈。
    這三個字有點耳熟，尤其是吳斜環顧一周，發現二樓所有的雅座右邊主位都是空著的，這場景也在提醒吳斜，有個答案就在嘴邊呼之欲出，但就差一點，他皺著眉，心如擂鼓。
    在吳斜冥思苦想，王胖子吞唾沫，小哥看向一樓大堂的時候，廖星火有些走神，因為他在想一個問題。
    出於各種原因，他選擇向霍老太太隱瞞真相的行為與吳三醒、陳文錦對待他和吳斜的方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不是相同的？
    他一直都希望陳文錦不要執著於當一個謎語人，但是現在看來，他好像在霍老太太這兒無意識地也當了一次謎語人。
    這就是屠龍的勇士終成惡龍嗎？
    廖星火有些怏怏。
    就在這時，一個服務員走入采荷堂，繞過珠簾，經過廖星火身邊，他回過神，瞥見服務員手裏端著托盤，上麵放著展品介紹的花名冊。
    服務員走到霍老太太身邊，臉上掛著標準的八顆牙齒微笑，正要說話，卻注意到了旁邊坐著的吳斜，笑容一下僵住了。
    “霍當家，您這位朋友……是不是坐錯位置了？”
    霍仙姑雪白的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甚至跟現在的霍玲有幾分相似，她若是披頭散發，假扮禁婆都不需要費力。
    “沒有，這是吳家小爺，他要點天燈。多稀奇，這是自佛爺之後敢坐在這裏的第一人。”霍仙姑接過花名冊，放到吳斜手邊，“看看吧，今天有傳世的神器，也算配得上你的身份。”
    服務員愣了兩秒，勉強扯出個笑容，鞠了一躬，匆匆轉身走出采荷堂。
    佛爺，張大佛爺？！
    這個稱呼如同閃電一般劈過吳斜的腦海，他驀然回憶起了一些從家中長輩那裏聽說過的往事。
    據說當年張大佛爺就是點了三盞天燈才打動了尹大小姐的芳心，也就是那三盞天燈燒掉了張大佛爺半年的收成。
    聽起來半年的收成並不是很多一樣，但想想那是誰？張大佛爺，有錢有權，長沙地頭蛇，他半年的收成已經是一筆天文數字了。
    吳斜捫心自問，別說三盞天燈了，就是一盞天燈他也點不起，身下坐著的凳子一瞬間變得紮人了起來。
    在他思考的這會兒功夫間，服務員已經去而複返，送上茶水小食花名冊。一樓大堂開始走貨，同時挑起竹竿，將一個玻璃櫃一一在二樓雅座前展示過一遍。
    廖星火眼力極佳，看清了玻璃櫃裏的東西，精神便是一震，竟然是一塊隕玉。
    他立刻看向小哥，他站得靠前一些，廖星火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從小哥的站姿變化中看出他剛才差點出手。
    王胖子和吳斜也注意到了那塊隕玉，視線紛紛跟著跑，在隕玉離開的下一秒，一隻小燈籠與剛才的玻璃櫃一樣被竹竿送到采荷堂的位置，然後精準的掛在了右邊一處鐵鉤上。
    新月飯店裏響起雷鳴一般的響聲。
    吳斜緩緩吐出一口氣，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才四點，要坐到四點半，不知要點幾盞天燈。
    他的麵色算不上好看，就算能理解霍老太太此刻的心情，但這老太婆手段未免也太狠辣了一點。
    還說跟他奶奶是發小呢，今日一過，這霍老太婆到死也不敢去見他奶奶，就算死了恐怕也不敢見他爺爺！
    別說吳斜，霍仙姑又何嚐不知此舉後果，然而所有的後果跟霍玲比起來都不算什麽，就算今日把天都闖破了窟窿，她也可以想辦法擺平，但霍玲的消息還會送上門嗎？
    不會了，她的時間不多了。
    霍仙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她看了一眼吳斜，側目餘光瞥見後麵幾人，微微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已是異常堅決。
    廖星火看著那盞小燈籠，耳邊是吳斜低聲解釋的聲音，他心裏漸漸了然，看來吳斜這敗家子是不得不做了。
    回憶起吳老太太和善慈祥的微笑，他看了一眼霍仙姑板著的臉，心說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果然是難以想象的巨大。
    ……也不知陳文錦給的卡裏有多少錢，真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王胖子伸手拽過花名冊，翻了兩下，忽而臉色一變，戳戳吳斜道：“你看這是什麽？”
    吳斜看了一眼王胖子手指著的東西，想了一會兒，神情慢慢變得驚愕起來。
    “鬼璽？”
    廖星火記憶力很好，立刻就想起在吳斜的冒險故事中，小哥曾舉著一枚鬼璽，混在陰兵的隊伍裏進入了那扇巨大到堪稱神跡的青銅門之中。
    彼鬼璽與此鬼璽是否有關係？
    他伸頭去看，眉心微蹙，沒想到鬼璽居然是這麽一副抽象的樣子。
    關於麒麟，他隻看過小哥身上的紋身，那隻青黑色的麒麟神采昂揚，正氣凜然，儼然是瑞獸姿態。
    這枚鬼璽上也有麒麟，卻是麒麟踏鬼，連麒麟也是由許多小鬼組合而成的，一眼看上去仍是神氣，但仔細一看就有些不適。
    確實配得上霍老太太口中所謂的傳世神器，卻不討廖星火的喜歡，不過想來這神器也不在乎，喜歡它的人多得是，不差他這個沒眼光的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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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星火站直身體，心裏還有種被蟲子爬過一般的不適，甚至有點想看看小哥的麒麟來洗洗眼睛的衝動。
    再次看向小哥，小哥卻盯著樓下，原來今日要拍賣的第一件貨就是鬼璽，新月飯店果然不同凡響，以神器來開場。
    在司儀的身邊，高台之上，赫然擺放著一枚玲瓏剔透的玉璽，在光線的照耀下，鬼璽比圖片中更加精巧神秘，玻璃蓋在外麵簡直像是寶珠蒙塵，連光澤都掩去了幾分。
    王胖子喃喃道：“還真是來對了？”
    廖星火以為鬼璽也會想剛才的隕玉和小燈籠一樣用竹竿挑起來展示，沒想到竟然是直接開始競拍，五千萬起價，每次加價不得少於一百萬。
    吳斜揉了揉太陽穴，他連起拍價都拿不出來，想要拍到鬼璽簡直是癡人說夢，更別提已經點起的天燈了。
    拍到一半，氣氛已經炒得火熱的時候，司儀卻忽然宣布中場休息。這是新月飯店常用的手段，極品、珍品拍賣期間休息會讓有意的買手愈發心癢難耐，後半程的競價隻會更加激烈。
    吳斜呼出一口氣，又看了一眼時間，猜測估計隻需要點一盞天燈，但很快他又笑不出來，一盞天燈他也點不起啊。
    一隻手在他肩膀拍了拍，吳斜抬起頭，就見廖星火俯身湊過來，頭發都蹭到他的耳朵了，他身體一僵，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努力在耳邊濕熱的氣息之中捕捉廖星火的聲音。
    說心裏話，有些難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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