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髒肺腑仿佛絞在一起，廖星火緊緊抿著唇，視野中一片花白，有那麽一瞬間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
    但是很快，他用盡全力將下沉的意識緊緊拉住，拽回清醒的世界裏。
    在真正找到小哥之前，廖星火從未深入地思考過他究竟會是什麽情況，或許是潛意識裏不敢想，或許是不願意去想。
    心底總是有一絲僥幸，那可是小哥，他可能會狼狽，可能會受傷，但是無論如何總不應該是……應該是毫無聲息的模樣。
    最不可能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無數的思緒在極短的時間裏閃過腦海，廖星火終於邁開腿，避開橫陳的軀體，一步一步靠近衣物堆。
    一件外套蓋住了小哥的大半張臉，廖星火蹲下身，手指顫抖著拎開那件外套，直到此時心裏依舊殘存著一絲希冀。
    或許這並不是小哥，隻是一個與他身形十分相似的其他人。
    在倒計時一般的淩遲之中，那張臉徹底露了出來。
    是小哥。
    他整個人已經失了血色，嘴唇枯白幹裂，額頭汗涔涔的，身下全是他自己的血，已經幹涸粘稠，形成了一幅詭異的畫麵。
    然而廖星火的眼睛卻亮了起來，他低身伏在小哥胸膛上，閉著眼睛凝神聆聽。
    虛弱的、緩慢的心跳聲。
    理智在這一刻回籠，廖星火脫力地倒下，下意識地用手臂撐著身體，防止自己壓到小哥，額角突突得跳，忽略已久的嗅覺彰顯著存在感。
    小房間裏的味道十分難聞，可是廖星火剛才一點也沒有聞到，直到現在才感知一二。
    他的心神不在味道上。
    其他人都沒有受到外傷，隻有小哥身下有一大灘血，廖星火輕輕翻動小哥的手臂，在他手腕上看到幾道相同深淺的割痕，是他自己劃的。
    是為了驅散一些東西，還是有其他的目的？
    廖星火卸下背包，以最快的速度給小哥處理手腕上的傷口，他的手很穩，可是動作有些生疏，短短幾分鍾，背上已經蒙了一層薄汗。
    小哥對自己下手很有分寸，血流了很多，身體極度虛弱，但是仍在底線之上，廖星火將他的傷口處理完，心裏安定下來大半。
    隨後廖星火輕手輕腳地抬起小哥的上半身，讓他的頭顱靠在自己臂彎之中，單手打開水壺，湊在小哥唇邊給他喂水。
    小哥恢複了一點意識，吞咽了幾口清水便偏過頭，麵朝裏側，睜開了迷霧一般的雙眸。
    將水壺放到一旁，廖星火壓低身體，手臂攏住小哥的身體，輕聲喊道：“小哥。”
    小哥平時的體溫一直是較高的，隻有這一次，比廖星火的體溫還要低一些，冷得像一塊冰。
    小哥緩慢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更清醒了一些，嘴唇張合幾下，卻語不成句。
    但是廖星火聽清了，小哥說：
    “快……走……”
    ……
    “胖子還沒有醒嗎？”
    解雨辰掀簾走進帳篷，壓低了聲音，將外麵連綿的青山遮擋在身後。
    詢問的對象是吳三醒模樣的吳斜，他正坐在行軍床旁邊，臉色陰沉冰冷，垂眼看著躺在床上的王胖子。
    他們剛剛進入巴乃，就在樣式雷標注的入口附近發現了卡在縫隙裏的王胖子。
    王胖子當時看起來格外淒慘，整個人瘦了好幾圈，臉色蠟黃，眼睛腫得像核桃，看上去馬上就要撒手人寰了。
    好在經過一番檢查及治療之後，隨隊醫生確認王胖子隻是過度疲憊虛脫，倒沒有什麽要緊致命的傷勢，但是也無法在短時間之內醒來，他需要充裕的睡眠來修複受到損耗的機體。
    王胖子是從山體裏麵逃出來的，他將那些複雜的路線刻在自己的肚皮上，繪成了一張古怪的人皮地圖。
    也正是有了這張地圖，吳斜他們才有了去尋找小哥等人的條件。
    “沒有。”吳斜回答，他此刻使用的是吳三醒的聲音，比起之前，他現在模仿吳三醒已經駕輕就熟了。
    解雨辰拍了下吳斜的肩膀，往下按了按，緩緩道：“三爺，那我們按照計劃行動，半個小時後我們會進入發現王胖子的縫隙，你放心，我們會找到吳斜朋友的。”
    吳斜可以和解雨辰一起進入縫隙，但是吳三醒不行，因為他是吳家三爺，是這次夾喇嘛的鐵筷子，必須總覽全局，不能隨心所動。
    “好，你們萬事小心。”吳斜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當下隻平靜地用吳三醒的語氣叮囑謝雨辰。
    他們目前所在的是霍仙姑之前的營地，裘德考的營地也在附近，這裏人多耳雜，他們必須處處謹慎。
    解雨辰笑了一下，眼角眉梢都是輕柔的笑意，他們已從王胖子喃喃自語中得知小哥他們還活著，心裏的感覺就不同了。
    之前是一種不甚清晰的決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但是如今，目標很明確——把他們帶回來。
    “三爺放心。”
    半個小時後，解雨辰、潘子帶著幾個夥計進入了縫隙，吳斜返回帳篷，繼續守著王胖子。
    一天之後，王胖子徹底清醒地醒來。
    他睜開眼第一句話就是：“星火……”
    聲音竟然帶著哽咽。
    吳斜還未出口的話堵在喉間，心一下沉了下去，冰冷的窒息感席卷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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